撲刺刺.....!
天穹的霧霾陡然被撕裂開來,竟是佛魔道三脈氣息開始整合為一,赤金佛元與青色仙元好似水乳.交融般融匯一體,化作青金色的異彩,只是在包裹那漆黑煞氣之時彷佛遇到了無盡阻擾,后者似是有了意識般轟然彌撒,絕不屈服于正門氣息之下。
正如魔道巨擘云修魔尊所言,天下之大,縱有奇才萬千,可古往今年,能將佛魔道三門真要融為一體者絕無僅有,青蠻僅是身兼數家之長未能融合,便讓他斷言,若其步入化脈境,寂滅之下難尋敵手,即便他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青蠻真會做出這般瘋魔的舉動,妄想將三脈法門融合為一。
“天地玄黃,大道無荒,著!”
在輪回之威下,肉身早已超脫了極限,筋骨寸寸碎裂,而今更是做出這般膽大妄為的舉動,三門合一,豈是尋常,這亙古未有的威壓轟然落下,再沒有分毫僥幸,五臟六腑,全身經脈,骨骼,盡數化為一灘血水。那已無骨架支撐,仍在緩緩蠕動的模糊血肉教人膽寒。
“我只要你一世,縱然身死,亦是不悔,天若攔我,我便撕裂這天,輪回阻我,我便踏這輪回。”
攸地,數道光影從那血肉中浮現,竟是分立一處,手中各持一劍,雖然模糊,但細下一瞧,卻與青蠻模樣毫無二致,數來共有十道虛影,這自然非是什么身外幻身的術法,而是他的三魂七魄。
“罷手,罷手.....!”
在輪回之門的壓制下,北宮素兒只能勉強維持命魂神識不散,卻是再無分毫余力言語,眼睜睜見得青蠻如此模樣,生不如死,只能在心底哀呼。
三魂七魄迅捷的變化手勢,狂暴的禁斷霧霾隨之劇烈顫動,半響之后,“嗡...!”隨著一道刺耳聲響起,十道光影頓時四散于天地間,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波動,若寂蒙此刻在此,定會無比駭然,這股氣機亦是不弱于,當年將他逼迫得宛如喪家之犬一般的寂滅修士。
與此同時,一直僵持不下的青金氣息與那股魔元終是見了高低,在陣陣呼嘯聲中,魔元竟是與那正門氣息生生合為一體,在那剎那,雷霆作怒,天地變色,一道深青色光柱沖天而起。
“哐....!”
深青光柱與那輪回之門狠狠撞在了一起,發出一道震顫天地的沉悶聲響,氣勁兒四散,瞬息將方圓百丈的擎天高峰轟為平地。
“傻子....這傻子....!”
命魂感受到身后的制肘之物陡然一番震動,心底滋味凄然莫名,兀自喃喃,“天地間,能硬撼輪回之門者,唯青郎一人而已。”
這一波浩蕩波紋竟是將輪回之門撼動,亙古立于大道之巔的門戶,在此刻似乎有了自己的靈識,緩緩顫動起來,好似在咆哮,天道威嚴,豈容挑釁。
“鎮.....!”
一道紫色銘文從門戶中噴薄而出,上邊彌漫的輪回之氣,足以讓任何修士萬念俱灰。
北宮素兒緩緩閉眼,心神沉寂,她知道,青蠻敗了,再無翻身可能,有著癡癲的笑著,“到頭來,你也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何苦來哉。”
她卻沒有注意到,此刻,青蠻那團模糊血肉之中,一點青色緩緩綻出光芒,轉瞬,竟開始緩緩凝聚起來。
萬萬里之外,落霞峰上,一間古樸樓閣。
一個容顏傾城的絕色女子,手按七弦鸞鳳,一指輕彈,卻是“錚”地一聲,顯得突兀,她黛眉輕皺,呢喃道:“怎會如此!”
驀地,她又遙遙望向遠方,心頭莫名煩躁。
“咦...?這是什么?”
上官千湄來到后山一處幽靜洞穴中,在其深處,打量著不遠處一張石臺上的物事兒,將其拾起,上邊已是塵埃滿布,略微一抖,輕掩口鼻,低聲自語:“是誰的衣衫留在此處?”
她瞧了瞧,正欲將其放還原處,忽而手中一動,似是想到什么,展顏輕笑,“蠻兒正在長身子,還未入得宗門點冊,不能領取衣物,這衣衫質地卻也不差,拿去與他改改,倒也合身。”
這么一念叨,手中華光一爍,便將這襲樸素青衣收入錦囊中。
“姐姐,你在做什么?”
一盞孤燈如豆,昏黃的峰崖上,約莫十來歲的少年童子委身在上官千湄身前,撐著柔弱的身子,探著腦袋打量著手捻一根銀針的她,好奇問道。
上官千湄雖是修行天資出眾,自小被青云劍仙收為座下弟子,但卻還真未做過這般世俗女子的縫補之事,饒是心靈手巧,一根銀針在手,卻也幾次戳著了如玉凝脂的指尖,她莞爾一笑,輕抿指尖,在他腦袋上輕輕一點,道:“蠻兒這么乖,這幾日修行得這么認真,姐姐為你改件衣裳,來,試試,合不合身。”
少年神色大喜,急忙接過,往身上一套,卻是大了一大截,全然將他瘦小的身軀籠罩其中,上官千湄忍俊不禁,搖搖頭,正欲讓他將衣物脫下,再作修改,卻不想,少年亦是歡喜不已,“不用改了,就這般亦是極好。”
說著,便遠遠的跑開,向平素幾個交好的朋友炫耀這身在旁人看來頗為滑稽的青色衣衫。
光景一轉,青蠻游離虛空,眼看便要在輪回威壓之下徹底消散的魂魄驀地回神兒,見著那化為青色光影陪伴自己許多年月的青色衣衫滿是疑惑。
“啊....!”
轉瞬,他魂魄再次一顫,又狠狠被震蕩一番,只是仍舊能夠看清,那襲青衫凝聚而出的物體,竟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連容貌都看不清的人形虛影。
那道虛影負手而立,往那兒一站,竟是讓青蠻產生了幻覺,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劍,那人身上所著的衣衫,赫然便是陪伴他許多年月,讓他格外珍惜的青色衣衫。
“呃?這是?輪回之門?”
一道音波,緩緩蕩開,竟是那極為虛幻的青色人影張口說話,聽起來,約莫中年,聲色略顯沉寂。
“嗯!僅是一道殘影,并非本體。”
青衣男子似乎動了一下,介于有無的青蠻雖未看清其容貌,但卻清晰瞧見那雙深邃的眼眸,彷佛能洞穿虛空,魂魄不自主的顫動一下。
“佛魔道?竟是將佛魔道融為一體?”
那人的聲色陡然一高,似是驚詫,沉寂片刻,卻是釋然的笑了笑,“原來如此,難怪有如此本事,以這般修為便引出了輪回殘影,果真了不得。嗯?還有天劍氣息?你是天劍弟子?”
北宮素兒的命魂早在青蠻魂魄被震散的一刻便已自行消沉,此刻亦是全無意識,自是沒能見得眼前這般情形。
那神秘的青衣男子自言自語的說著,在輪回之門的無上威壓中,竟也能巍然不動,他自也是見得了輪回之門前的那縷命魂,遙遙發出一聲輕嘆,“舍身散魂,紅顏,紅顏....!”
這道略顯清寂的嘆息宛若浮萍般緩緩漂浮,只是一瞬,那詭異沉寂好一會兒的輪回之門,竟再次開始劇烈顫動起來,無數濃郁的輪回氣息噴薄而出,目標竟是那青色身影。
“哼,輪回之門本體本尊尚且親身見識過,你這不足本體實力萬一的殘影竟也敢在本尊面前表達不滿!”
那人兀地冷冷一哼,無形音波蕩開,竟是生生將那輪回之氣阻攔在數丈之外,連帶著輪回之門對青蠻魂魄的壓制,也是一并被切斷,青蠻靈識一怔,拼著一口氣,瞬息間便又將三魂氣魄重新凝聚。
“前輩,晚輩雖與你不識,但前輩既有對付它的本事,還請前輩相助一二,小子亦使出渾身解數,終不能行,而今肉身已悔,再無生機,還請前輩助她脫困,若得來世,便是牛馬為報,亦絕不躊躇分毫。”
魂魄剛一凝聚,青蠻的虛影便向著那青衣人拜倒下去,他知道,也只要靠這眼前之人,或才能使得素兒的命魂脫困,他的肉身已毀,魂魄也在方才與輪回之門的對抗中受得重創,便是想要奪舍他人身軀作以重生,亦是不行,當真是走到了絕路,然而,便是此刻,他也沒有放棄自己的承諾。
“我為何要助你?”
沒有所謂的悲天憫人,青衣人淡淡問道。
“因果緣分!”
青蠻斬釘截鐵。
雖不知曉這青衣人究竟是何人物,但他乃是當年姐姐贈予的那襲青衣所化,且一眼便識出自己修行過天劍心法,定然與天劍宗有著極大淵源,說牽連因果,倒也不為過,且十數年來,青蠻從未讓青衣離身,茫茫世間,唯他一人得此青衣,倒也不失為緣。
“哈哈哈....好一個因果緣分,天劍宗能再得你這般弟子,倒也未讓本尊失望。”
青衣人朗聲一笑,輕一抬手,青蠻心神一動,卻是那柄與他心神相連的水墨,從地面上攸的浮起。
水墨雖是青蠻的一大助力,但之前那般不得不用魂魄硬撼的爭斗,顯然不是它所能夠參與的,而今,這柄初時僅有黃階巔峰品階的水墨便是出現在那青衣人手中。
撫摸著如墨劍身,青衣人神色悄然一凝,忍不住道了一聲,“好劍!”
水墨在他的手中,似是受得極大鼓舞,歡快的顫鳴起來,“在這小子手中,讓你受委屈了吧。”青衣人淡笑一聲,將劍緩緩持平。
鸞鳳和鳴,巨大的青鸞雙鳳陡然遮天蔽日,比之青蠻施展鳳舞劍式時帶來的異象不知炫目多少,青蠻見得這奪目光華,亦是怔怔出神,顯然亦未料到,這水墨到了此人手中,竟有如此威能。
“老家伙在丫頭那兒,用別的劍兵,倒是有些不怎么適應。”
青衣人淡淡一笑,話鋒一轉,“不過,你也非是尋常兵刃,倒也堪得本尊一用了。”
話音剛落,天地急劇顫動起來,輪回之門在眨眼之間,便脹大至一個駭人的地步,彷佛能吞噬天地。
“害怕嗎?輪回,三百年前,你讓本尊失去了她,三百年后,你還想有何作為?”
青衣人原本淡然的聲色一變,多了七分冷寂,四周的溫度隨之一冷,青蠻下意識的一怔,隱約覺著,這般聲色,似是有些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聽過。
青蠻永遠忘不了那一劍,與十數年前,滄瀾湖那一慕多么相似,只是,而今這柄劍影,比之昔年,卻是大了太多,太多。
擎天一劍,轟然落下,虛空隨之破裂開來,延綿數百丈,刺目的華光讓人昏厥。
輪回之門的殘影,徹底碎裂。
“多,多謝前輩!”
當青蠻再次恢復意識,魂魄亦是身在一處幽暗的谷底,在他魂魄不遠處,還有一團模糊不堪的血肉,他自然認得,那是自己筋骨盡皆劃為虛無的血肉,在那不遠處,便是那有著驚天之威的青衣身影。
青衣人背對著他,青蠻還是沒能見得他如何模樣,只聽他淡淡道:“無須言謝,便是你不開口,本尊亦不會放過輪回。”
青蠻一怔,卻是沒有多問,瞥了眼遠處那縷極為虛弱的命魂,心頭滿是凝重,再道:“前輩可有救她一救?”
“你既不知如何救她?留下她這縷命魂又有何用?難不成,不讓她輪回轉世,去做個游魂野鬼?呵,以她這命魂如此虛弱的程度,不入輪回,亦是凝聚不了多久,便是游魂野鬼也做不了。”
青衣人冷笑說道。
“我....!”
青蠻言語一滯,沉寂好一會兒,方才黯然道:“若我僥幸不死,定會想盡辦法,讓她存活世間,可是...!”
“可是你狂妄至極,以這般弱小實力竟要與輪回之門爭鋒,行如此天地不容之事,落得個現在這般下場。”
青衣人接過他的話頭言語道。
青蠻自然知曉他所說的天地不容之事,是何事。自然便是強行融合三門真要,曾今云修魔尊便也多次言明,不可如此做,哪怕是天下最強橫的人物,也無法做到,這是真正的逆天行事,所帶來的后果,絕非他所能承受,事實,果然如此。
他此刻的境況,比之北宮素兒好不了多少,雖是魂魄齊全,但同樣除卻轉入輪回之外,別無它途,哪怕是游魂野鬼,也做不了幾日。
北宮素兒再次還是肉身完好,而他,連肉身都是變作了一堆無用的血肉,魂魄無棲息之地。
二人相對無言,青蠻沒有再央求,他委實想不到,還有什么緣由,能讓他再次出手相助,半響之后,卻是青衣人率先打破沉默。
“實話告訴你,以她的境況,便是本尊,也無回天之術。”
“不,不可能,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有,一定有的。”
青蠻自然不信,當即反駁道,“天下之大,奇人異士無數,你不知曉的,并不代表沒有。”
那人只是笑,沒有辯駁,兀自道:“當年,我也如你這般天真。天無絕人之路,好一個天無絕人之路。”
青蠻隱約能夠察覺出他有一段難言的往事,聽得他聲色悲戚,忍不住輕嘆一聲。
“你既然還不死心,本尊倒是可以與你賭上一睹,若你能讓她重生,本尊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任何事?”
“任何事!”
青蠻一笑,轉瞬卻又頹然,“小子自然是輸的,我自己亦無幾日好活,何談讓素兒重生。”
“怎么?方才你不是志比天高?現在還未一試,便要自己認輸?”
青衣人煽風點火。
青蠻無言,心中雖是氣極,卻也沒有合適的言語反駁,只是,緊接著,青衣人的言語,卻讓他精神一震。
“本尊的確是不能讓她重生,但要為你續命,卻也不是難事!”
“前輩...你方才不是說.....?”
青蠻愕然。
“是,本尊的確說過,但凡是個人,落入你這般境地,都是死路一條,便是我也沒有絲毫辦法。”
青蠻皺眉。
青衣人言語一頓,豁然回頭,臉頰滿是奇怪的意味兒,青蠻心神猛的一怔,終是看清了此人的容貌,他的確是見過,在夢中。
不過,在他還未回過神兒來,便聽得青衣人再吐出石破天驚的一言,他一字一頓道:“可是,你不是人!”
隨著青衣人此言一出,在青蠻魂魄最深處,好似有一個隱晦的波動輕輕一顫,這波動隱藏極深,哪怕在青蠻生死攸關之際,也沒有顯露多少痕跡。
青蠻略低著頭,看不清如何神色,只是過了半響,方才緩緩抬起頭來,若非他聲色有些顫動,當真瞧不出有何異樣,“那我究竟是誰?”
青衣人沒有直接回答他,轉而看向天際,呢喃道:“天地之間,誰的軀體最為強橫,誰的壽命最為悠久?誰的意志最為堅韌?”
青蠻不解,他自問自答,“是妖獸。”
在說出這三個字時,青蠻卻是沒有見到,在其眼中竟也閃現出一絲驚悸。
“妖獸?”
青蠻若有所思,昔年發生的種種事跡,在這一瞬猶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浮過,好似一扇門被敲開,只是,他仍舊有些不愿相信,“前輩,你說,我是妖獸?”
青衣人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反問道:“你想生,還是死?”
“自然是生。”
青蠻毫不猶豫,只有生,他才能做到自己想要做,卻未能做完的事。
“呵呵,以前你是人,但從現在起,你便不再是了。”
青衣人衣袂一揮,青蠻便駭然發現,魂魄竟是不可控制的被吸入那團模糊血肉中,頃刻,血肉之上浮現一篇繁復的咒文,古樸晦澀,且充斥著兇煞之氣。
若他還神智清晰,親眼見得這銘文,定會認得,昔年在那無名村落中,實力暴漲,化作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之時,身體上所浮現的奇異銘文,便與此時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