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蠻拒絕了吳正風的好意,倒不是客氣。只是他方才雖受得極為強勁兒的壓迫,但本身除卻有些脫力外,并未受得多大傷害,本來,他是至少也要身受重傷的,不過在關鍵時刻,天劍宗兩大長老的插手,使得成功避過一劫。
天階異寶的束縛一消失,原本傷勢不淺的上官千湄亦是恢復些許力氣,自己掙脫下來,淡淡看了青蠻一眼,欲言又止。卻是南明離火口不擇言,開口道:“師娘,你沒事兒吧?”
此言一處,眾人頓時愕然,吳正風卻是知曉青蠻與弱水過往的,瞥了眼早已不復昔日神態的弱水姑娘,神色有些古怪,青蠻則是怔了怔,有些尷尬的笑笑。唯有上官千湄面色驟然一冷,啟口道:“胡言亂語個什么?”
南明離火一陣委屈,平日在宗門內,除卻一直教導他修行的鐘離爺爺,便是曾今的弱水與之最為親近,從很早以前,他便將其當做了師娘,饒是她不愿承認,也從未應承過,可心底里,火兒至始至終都是沒有忘記這一點。偶爾也這般呼喚,那時的上官千湄至多無奈搖搖頭,未答應也未訓斥,卻未似今日這般冷聲呵斥,倒是教火兒有些回不過神兒來。
見得他這般模樣,上官千湄神色稍許柔和,輕淡道:“你既已尋得你師尊,那往后便別在來叨擾本尊,你自隨你師尊去吧。”說著,不待對方言語,她已是將目光看向青蠻,輕聲言謝,只是那語氣哪里是在言謝,分明便似對陌生人一般說著無關緊要的話語。
“不..不用..!”
青蠻擾擾頭,這時顧行風等人便是開口向青蠻說道,讓他好生歇息,這黃震老兒便是交給天劍宗來對付,在他們看來,兩大天劍宗長老,對付一個黃震,應是不成問題。
只是青蠻卻搖搖頭拒絕,略微凝眉道:“不可,他手持天階異寶,修為亦非淺薄,司徒仙尊與徐長老聯手未必能制得住他。況且,此戰他的目的是想要取我性命,即便我躲過現在,他也定不會善罷甘休,將來還是個麻煩,不若趁此來個了斷。”
“嗯,師尊,弟子相信你,定能將那黃老兒揍個落花流水。”
其余人面面相覷,唯有南明離火認為青蠻之言有禮,或許是因天劍宗兩大長老出手之顧,使他認為那黃震已是再無威脅。
“不得無禮,他再有不是,也是仙林宿老。”
青蠻略微皺眉,輕聲說了句,南明離火撇了撇嘴,只能應聲稱是。
“青蠻師弟…青蠻兄弟…你自己小心!”
吳正風與顧行風幾人沒有多說什么,青蠻的決定也不是他們能夠左右得了的,況且,這般層次的戰斗,他們也無法看清形勢,只能希望青蠻此去平安。
“你…!”
青蠻點點頭,側身一步,看向上官千湄,不知何故,或許在他認定了姐姐便是弱水之后,潛意識中卻是有些喚不出那一聲姐姐,頓了片刻,只是對方又趨于平靜,似是不想多言,也就放棄了向她囑咐一聲,讓她好生歇息,就這般飛身而上。
待得他重新踏上演武臺后,上官千湄眸光深處才是浮現一抹異樣,低喃道:“公子…!”只是旋即,那抹異樣,便被無情的冰冷給取代。
青蠻的去而復返,讓天下修士大為不解,便是牧野畫舫上的牧野逐日也頗為不解,懶洋洋的半躺在藤椅上,看向演武臺,哧笑道:“這傻子,當真是嫌命長還是怎么的?好不容易被人救了,現在又自投死路。這下黃震可是要開懷大笑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演武臺上傳來黃震波濤洶涌的怒吼聲,“青蠻….!”
這一聲既有驚詫,亦有憤怒,本來,天劍修士的插手,使得青蠻二人脫困而出便教他勃然大怒,可此時,這青蠻卻又重新上臺,這在他看來,無異于是青蠻對自己的輕蔑,好似他黃震即便手掌天階異寶,也拿他無可奈何?
青蠻神色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卻是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看向方才出手的司徒云逸與徐澤濡二人,氣息一提,朗聲道:“徐長老,司徒前輩,多謝二位出手相救,不過,晚輩方才身受大恩亦是足夠,現在還請二位罷手,讓晚輩與這黃堂主來一次真正的比斗。”
說著,他不顧天下的嘩然,及徐澤濡二人的詫異,頓了頓,再次看向黃震,清冷道:“青某想要說的是,即便黃堂主你手握天階異寶,今日,青某仍能教你輸得心服口服。”
水墨重新回到他手中,上邊縷縷赤紅,卻是體內血脈緩緩蔓延開來,一雙詭異眼眸悄然扭轉起來,天階異寶的壓抑威勢,本就在兩大長老的聯手下有些松懈,而今青蠻沒了需要保護別人的顧忌,亦是氣勢攀升,在旁人乍看來,他好似也未受得多少限制。
詫異歸詫異,不過徐澤濡二人在短暫的沉默皆是不約而同的住了手,互相對視一眼,徐澤濡率先轉身而去,而司馬云逸好歹曾今亦是與青蠻有過一番直接接觸,沒有轉身便走,而是徑直從虛空落下,來到青蠻身旁站定,很是好奇的將青蠻上下打量一眼,一臉欣然道:“不錯,不愧是我天劍弟子,你盡管放手一戰,別怕,有天劍宗在你身后,你無須顧忌什么。”
青蠻一陣愕然,沒想到司馬仙尊卻是說出這番話來,不過別人方才還是施恩于己,卻是不好直接反駁他的言語,再說來,說他是天劍弟子也沒有太過不妥,雖然他只是曾今的雜役弟子。
他微微頷首,抱拳作揖。司馬云逸本還想囑咐幾句,不過感受到青蠻那愈發澎湃的戰意,亦是覺著現在不是過多言敘的時候,衣衫一擺,飛身而去。
這時,那黃震亦是手持幽天刃緩緩落下,不得不承認,青蠻的膽色的確是有些大得駭人,但是,既然對方這么做了,他沒有心慈手軟的道理。
牧野畫舫上,牧野逐日愈發覺著不可思議,沒想到竟還敢讓那兩大天劍長老離去,獨自一人面對半步寂滅之輩都不愿正面相對的黃震,這已是一句膽大包天來衡量,兩個字,分明便是——找死。
他暗自嘀咕,盈姨卻是款款來到其身旁,莞爾一笑,道:“果真是年少輕狂。”牧野逐日哼哼一聲,心中腹誹,這時盈姨再道:“不過,卻也非是完全找死,他既然敢重新走上臺來,想必定是有所依仗,此子我也有所接觸過,并非是目中無人的莽夫。”
青蠻自然有所依仗,方才被逼迫下臺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上官千湄不能承受那幾乎已經凝實的威壓,自己固然能夠掙脫束縛,反手一搏,但那風險無疑是巨大的,而且方才,他亦未尋到完全之策。
而現在,他已是孤身一人,全然不再受旁人牽連,當是可無所顧忌,還不止如此,在這短暫的休憩之時,心中已然浮現出一個至少有七層把握的方法。
“砰…!”
雙手緩緩合十,凝神誦念,一股奇異的威壓從他身上緩緩散開,正是《般若》秘法,只是這又與平日所施展的有所不同,在那一刻,黃震便是察覺有些古怪,因為,這佛門功法之前交手時,他也算見識過了,除了純正的佛元氣息,便再無其它,但是現在,功法還是那功法,但氣息卻迥然不同,似乎他還感受到一絲道家仙氣,魔門邪氣,混合著這佛門正宗。
青蠻眼中閃爍著奇異的色彩,正是在將體內三脈之氣合二為一,在蓬萊閣時,這三股氣息便是融合在一起過,混合成為不可言道的混沌之氣,正是因為這般前無古人的玄妙氣勁兒,他方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有著天下第一奇才之稱的澹臺流蘇,并成功從其手中奪下自己想要的玄玉棺。
只是在那一戰后,那僅有的融合之氣,已是消耗殆盡,出來以后,青蠻亦曾今嘗試過將這三股氣息再度融合,不過,或是因為平日的修行沒有那般生死相斗的壓迫感,總是不得以成功。直至前些日,青蠻亦多有嘗試,結果并無二致,所以也就認為如此,但因認為這平魔演武,并非那般生死之戰,且真正能威脅到他的人只怕少之又少,所以也就并未深究,哪曾想,今日卻是發生這般事。
不過也是萬幸,在方才出得演武臺的剎那,卻是分明感受到體內三股氣息有著一絲相互融合之象,略微一試,果真如此。而后方才想著,這氣息融合,定是需要借助那神秘的妖獸血脈方才可成。
而這妖獸血脈雖說已與青蠻融為一體,不分彼此,但青蠻平日卻是有意的有一些手段壓制,不讓旁人瞧出端倪,所以,顯現的極為亦是極少,若非之前情勢的確緊急,他也不會展露出這古怪血脈。
轉瞬,三脈三融,在青蠻體外的佛光竟緩緩變化為一股深青色澤,這便是三脈融合之后的無名氣息。
轟,佛印結出,一尊寶相從虛無顯現,只是再非那金光燦爛的模樣,仍舊寶相莊嚴,但無形間卻多了一絲佛家不該有的兇煞之氣。
黃震見得這般情形,心頭一跳,卻是不敢再做耽擱,天階之氣度入體內,接連十數掌打出,每一掌都幻化于無形,但皆是夾帶著滅世之威。若非是在演武臺上,只怕這一掌,便是要直接崩滅一座山峰。
恐怖的勁兒道,使得演武臺上玉石翻起,塵埃飛揚。
青蠻冷笑,陡然一掌平出,那尊佛像霍然睜眼,使得黃震心神劇震,只聽青蠻呵斥道:“金剛怒目,佛心難渡!”
轟然,那佛像手掌好似大山一般的壓下,萬千碎石盡皆在其一壓下化為塵粉,黃震雙目瞪得滾圓,那虛空之中原本隱藏無蹤的掌印,卻是在這一招之下紛紛現形。
他駭然一驚,便是大怒,指尖一動,接連點在身體中的幾大穴位上,體內元力瘋狂席卷而出,盡皆匯入幽天刃中。
天階異寶,的確,威震諸天,萬夫不當。可亦有著難以根除的弊病,世間萬物,沒有什么是真正完美無瑕的,天階異寶亦是如此,它最大的弊端便是,除了真正的寂滅修士,哪怕是半步寂滅的人物,亦無法完全發揮出其威勢。
而三虛修士想要使用它,代價更是大得驚人,光是自身修行的元力還不行,還須得自身血脈之精源源不斷打入其中,方可發揮毀天滅地的效用。
這也是為何黃震一心想要收取青蠻二人的血脈之精,為的便是能使這幽天刃繼續發揮出其應有的威勢。
可現在,那抽取血脈之精的路途亦是被人斷掉,唯有使用他自己的,方能再度力壓青蠻一籌。
幽天刃上晦澀的華光涌動,頃刻,黃震怒吼一聲,飛天而起,向下猛的一下斬出,炫目的流光化作刀鋒,生生撕裂了青蠻之前所有存在的一切,護法大陣同時亦是向外鼓脹起來,好似隨時都會破掉。
面對這震天撼地的威勢,青蠻卻是不驚不懼,心念向下一沉,雙腳生生陷入地面,如磐石生根,血紅色的肌膚愈發紅得耀眼,外邊所包裹的深青氣息亦是愈發濃郁。
天階異寶,再怎么強橫,卻也不是世間唯一,而青蠻遍閱古籍,這般佛魔道三脈融合的元力,諸天萬界,除了那不知多久以前存在的平遙仙人外,當世便僅有他一人可以。
論稀有程度,這深不可測的古怪氣息更勝一籌,沒道理會扛不住天階異寶的攻勢,所以,他打算與之硬撼。
指尖飛速變化,四周殘影連連,數之不清的身外化身,卻是一同捏起印訣,劍訣,法訣,佛印,同時打出。
一道又一道強橫氣息籠罩過來,天下修士看得瞠目結舌,便是強如牧野雄起,云霞仙尊,牧野風華,這些人物,都是面色凝重,極為驚詫,眼中緊緊盯在演武臺上,隱有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