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城一戰,天下人都只知平魔盟尊敗于天涯魔尊之手,險些命喪黃泉,最后幸被寂滅修士出手相救才能安然無恙。卻是不知,看似勝券在握的天涯魔尊實則亦傷勢不淺,之所以沒有乘勝追擊,最大原因便在于此。
“道無極,原普陀仙宗仙宗宗主,想不到,竟然是他..!”
內閣中,這幾日明顯又蒼老許多的景云魔尊輕撫手中茗盞,在南枝木面前輕嘆一聲,帶著一絲欣慰的看著她,徐徐道:“你能做到這般地步,為師甚為欣慰。他可是真正的寂滅境修士。”
威震一時,曾今三大修行圣地之一的普陀仙宗一夜間分崩離析,宗主道無極驟然離世,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他的實力,天下修士亦是心知肚明——寂滅境。
從古自今,象征修行巔峰,至高無上存在的寂滅修士竟然隕落,這無疑是個驚天動地,震撼人心的消息。寂滅境,不死不滅,再也不是無法打破的鐵律。
而從青蠻現身普陀仙山,更再道無極臨終遺言下執掌分裂后的普陀精銳,這一切苗頭,皆是直指真兇,無需旁人言說,亦都大致猜測到,普陀宗主宗主的突然逝世與那重創青蠻一戰后也忽然銷聲匿跡的天涯魔尊有著無可分割的關系。
景云與道無極雖無太多交集,但怎么說也是同一時代的人物,道無極這個當世高手的死,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老了,是真的老了。
南枝木著紅袍端坐,一縷淡淡的血氣于四周旋繞不散,她神色略有些蒼白,只是目光卻落在不遠處古池中的幾尾鯉魚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開口道:“他雖是寂滅修士,不過在這一重天,卻也不是絕對的不可戰勝,若不救青蠻,他便是硬受那一擊,也能夠回天免死!”
景云點點頭,從南枝木口中,他知道了當時的情形,為救青蠻,道無極是直接元神親至,以裸露的元神硬抗一擊后,成功帶著重傷的青蠻遁走,而這遁術之玄妙,便是以南枝木之力亦難以追蹤,定是唯寂滅境修士獨有的寂滅虛空幻術了,據說這是能夠直接躲避寂滅修士殺招的逆天遁術,當然,對于施術者本身的損耗也是極其可怖的。
“他若是不施展這遁術…!”說到這兒,景云卻是輕笑搖搖頭,以枝木的性子,絕不會善罷甘休,在能繼續追蹤的情形下,即便寂滅修士插手,她也非取青蠻性命不可。
南枝木抿了抿猩紅薄唇,驀地起身,遙遙望向遠方,道:“想不到,他倒還是個多情浪子,不單與那上官千湄茍合一起,還與道無極女兒北宮素兒有著一段糾纏不清的過往…”她冷哼一聲,殺意頓現,“當真是個該死之人!”
景云似笑非笑的點點頭,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復雜,不過卻隱藏極深,“你此次雖成功讓正門一方士氣大損,更隕落一個寂滅修士,不過也不可掉以輕心。他們終究是沒有傷筋動骨,通過此次,想必你也知曉,寂滅修士究竟是如何可怕。縱然他們不會個個似道無極這般拼命,但狗急跳墻,也難保不會有所動作。”
牽一發而動全身,婆娑城之戰,本是南枝木欲除青蠻的一次死戰,不想最后的結果卻是如此,變得愈發混亂不堪。現在的情況是,正邪雙方再次緊縮戰力,在沒有明確的指令下來前,僅是處于防守之態。
魔盟穩穩占據東海、漠北,沒有再試著往前探入,而如今的婆娑鎮雖有常人不可逾越的極北深淵存在,但有了前車之鑒,現在可謂高手如云,各門各派皆是派遣了高手前往此地駐守,以免舊事重演。
“青蠻此子雖是放言不再涉足正邪之戰,一心偏安,但他終究算是正門之人,且擔任過平魔盟尊,身份地位在正門中不可小覷,加之他實力亦是趨于巔峰,不可不防。”景云魔尊沉吟片刻提點道:“還有那與他糾結在一起的上官千湄,或許你不知曉,前些日你閉關時,她已與為師交過手。”
“青蠻!”南枝木輕念一聲,旋即道:“無論他言說如何,是正是邪,他,非死不可。”頓了頓,趨于平和道:“她的實力如何?”
上官千湄的名字,南枝木早已聽聞過多次,縱然不見不識,但不久之前,那屠戮十萬生靈的消息,還是讓她心生凜然。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才能做到這一步。
說到她,景云魔尊再次沉嘆一聲,傲然如他,眼中不禁七分欣賞,三分畏然。“很好,很強!”南枝木詫異的望著師尊他老人家,只見他看著自己,繼續說道:“若她同樣擁有徹底煉化的傳承靈寶,如今的你,還略欠幾分火候!”
南枝木瞳孔陡然一縮,只是片刻又恢復如常,緩緩道:“那倒也不會寂寞…!”
言談了一會兒,南枝木需要繼續閉關療傷,寂滅修士的臨死一擊,縱然有著傳承魔寶守護,仍舊傷了她本源,沒有數載苦修,只怕難能痊愈。在景云魔尊飛身而出后,她忽然喚住他,“師尊,紅蓮之事….”
景云魔尊蒼老的面龐浮現一抹本不該存在的淡然哀落,擺擺手,頹然道:“她是咎由自取。”
南枝木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閉目入定。
“師尊,可有丑兒的消息了?”
數日后,南枝木再次出關,卻是問及心中最掛念之人。景云魔尊無奈搖頭,卻是他身旁的老嫗開口了,“小姐,小少爺自小便福星高照,縱是流落賊手,想必也不會遭遇多少苦難。”
“他還這般年幼…!”此刻的南枝木,目露溫情,方才有了一絲尋常女子的情態,對于丑兒的生死她卻并不擔心,因為在很久以前,她便丑兒身下種了一個護他周全的禁制,這禁制乃是脫胎于傳承魔寶,鬧固無比,便是三虛修士也須得花費一番力氣方才能夠將之破除,而至今,她仍舊沒有感應到禁制被人破除,也就是說,丑兒的性命無礙。
她唯一擔心的是,丑兒落入正門之人手中,不知那些人會如何折磨于他,因為那禁制除非是感受到宿主生命受到威脅方才會運行,平常時刻都是隱匿無蹤的。
“枝木,你也不必太過心憂,青藤說得對,丑兒終究是你的孩兒,他的命運,注定不會早夭!”
南枝木看了眼說出寬慰之言的師尊,淡淡道:“師尊,你放心便是,枝木雖是擔憂丑兒的安危,卻也不會如那上官千湄般只身殺入正門腹地以亂大局。”
“你的傷勢還有多久方可痊愈?”
南枝木回道:“少則半載,至多不過一年!”
景云魔尊微微詫異,露出一絲欣喜,南枝木的狀況比他所料想的要好很多。南枝木瞧出師尊的疑惑,解釋道:“這多虧姬師叔所贈的天魔令,它不愧是傳承魔寶,雖然并不完整,但玄妙這是深不可測,待得徒兒盡皆參悟它時,便是寂滅修士親自,我也有十足把握將之留下。”
烏青藤臉上浮現一抹駭然,抿了抿雙唇沒有說話。景云魔尊則是一臉潮紅,連連道:“好…好..好..!”
普陀仙山,原普陀宗舊址的最高峰。
峰頂,此刻聚集了足足數百人,皆是身著樸素衣衫的愿意繼續留在普陀山的精銳,現在的他們,也盡皆加入了青蠻所建立的閑逸閣,成為其中的第一批元老。
一個青衣少年與一個素色衣袍,卻容顏傾世的絕妙女子立于眾人之首,而在他們面前的則是個約莫三十模樣的婦人,也是一襲素白,神情疲憊,雙眼還泛著微微血絲,而她的容貌也是極為不俗,與青蠻救命恩人北宮素兒有著幾分相似。
她正是未亡人北宮氏,已故普陀宗主的遺孀——北宮纖云。
“云姨,雖然無極伯父不在了,但這兒還是普陀仙山,是你的家,你又何必遠去?在場的諸位,都是深得前輩如山之恩,定會如以往般敬心相待!”
道一乃是道無極成名之后天下修士所給的尊號,而青蠻與之的關系早已非比尋常,不單是救命之恩,還有與素兒的那層關系也在其中,敬呼一聲無極伯父大為不過。而北宮纖云,自然而然也成為了在這世間為數不多,必須得一生相守的人之一。她要離開普陀山,離開這個她居住了近百載的家,青蠻如何能夠坐視。
“是呀,師娘…掌…閣主說得對,無論師尊在與不在,你始終是我們的師娘,這一點不會變,雖然宗門不復,但這亦是師尊遺命,你大可不必介懷,還請師娘放心居住于此,我等定然侍奉終老,不敢慢待分毫….”
這番話雖是有些失禮,但卻勝在誠心實意,不少人都紛紛附和,他們大多是道無極親自教導過的弟子,對北宮纖云這位一直陪伴在師尊身邊的師娘自然是極為敬重的,無需青蠻開口,他們便自發前來挽留。
北宮纖云雙目含淚,目光一一看過眾人,她如何感受不出眾人的一片赤誠,其實,她何嘗不是難以舍棄這片土地,這兒有她太多太多的回憶…只是…
最后,她目光落在雙手捧著的紫金錦盒上,神色溫和道:“這是他最后的遺留,那夜,他托夢告訴我,說他游歷天下數百載,現在總算能夠歇息了,想要落葉歸根,回去最初的地方..!”
青蠻知道她手中錦盒中的是何物,乃是無極伯父最后殘留的靈骨,也算是他唯一殘留下來的東西,至于北宮纖云所說的最初的地方,他略微一怔之下,似乎有些明白,道:“無極伯父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