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如虎緩緩舉起右臂,蹭亮的甲衣在通紅的朝陽光照下宛若度上了一層血紅的光彩,單臂凝聚到了無數聯軍士兵的目光,輕輕的向前一揮,沉重的聲音響起:“霹靂車——轟擊。”
是的,霹靂車——轟擊!
雖然不多,才是五輛,聯軍隨軍的全部霹靂車數量,昨夜營地里的隨軍工匠徹夜不休的忙活了一整夜,才在天亮前把這五輛小型霹靂車給重裝好。
比起北陵城攻防時的情形差的了太遠,但同樣的問題是——三石縣單薄老舊的城防建筑也根本不能同北陵城相提并論。
霎時間,聯軍陣列低沉綿遠的號角聲就變得嘹亮起來。激烈的戰鼓聲更是響徹云霄,幾欲震碎兩軍將士地耳膜。在富有節奏的號子聲中,一截截木質結構的器械從聯軍后陣推進到城池二百步外,倏忽之間一列列重盾已經在霹靂車錢排成了一排。
“該死,他們行軍竟然還帶這東西?”楊延彰臉色猛的一變,霹靂車出來了,在三石縣這個小縣城中,實在有些夸張。
不過身邊的親兵和左右城池上的睦州軍老兵還繼續是保持著平靜,他們內心底里肯定會緊張,但面對敵人時至少沒人把那份懼怕的顏色給表露出來。
輸人不輸陣!老兵們這一點上肯定有經驗。
“放!”
聯軍陣中。隨著領軍軍校的一聲令下,五臺霹靂車同時甩動長臂。一塊塊數十斤大小地石塊被狠狠地甩了出去。五塊石彈帶著銳利的呼嘯聲穿越空中,不停地做著翻翻滾滾地動作。掠越長空帶著一股碾碎一切的氣勢向著三石城頭砸落下。
“咚——”
最早的一塊巨石直接飛過城墻砸在了城里,一幢臨近城墻的房屋被打了個正著。就像是一個火柴盒被一巴掌壓住了一樣,側面被擊中的房屋一陣咯吱作響后,轟隆倒塌下來。
升騰的煙塵,讓楊延彰心神一顫,就如同感同身受一樣,體會到了那棟房屋的顫抖。下一刻整座房屋倒塌后,幾名在房內休息的漢兵狼狽不堪的從倒塌的房屋中爬出……
“破口大罵么?”看著那幾個死里逃生的老兵一邊招呼別的袍澤來幫忙挖人。一邊還指著城外聯軍方向跳腳亂蹦,嘴巴一張一合的,楊延彰的心才放松了一下。
之前他并沒想到聯軍追擊狀態下還攜帶有霹靂車這種玩意,現在看不僅城頭守兵有危險,連城下的輪替預備軍也有危險。
適才自己緊張之下竟然把預備軍給忘了。“快傳我軍令,所有兵丁匯集到城下窩鋪!”城邊的民舍是決不能住了。
“轟轟——”
兩塊巨石先后砸在城墻上,頃刻間便在城墻上砸出兩個大凹。其中一塊石彈著點靠上。將一截城垛給直接震碎,碎石爛磚從城頭嘩啦啦地濺落下去。那躲在城垛下的一名漢軍守兵臉色煞白,雙目緊閉,咬緊牙關繼續趴在城墻面上。
“嘩啦啦——”落下的磚石碎塊掉落在那守軍一頭,一塊大些的碎塊砸的他生疼。但士兵就是一動不動!
下一刻沒過多久,一塊同樣大小的石彈呼嘯而過。高高越過城墻落入城內,一聲巨響后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來。
楊延彰只感覺腳下的城墻連連顫抖了兩下,五塊投石又是命中了兩枚,另外三塊都飛進了城內。
百分之四十的命中率對于霹靂車來說絕對是很高的,但是放在眼下這境地。距離只是二百米,還不被漢軍襲擾。那效率就不稱奇了。
一塊塊石彈打來,楊延彰親眼看到一塊投石落在了城下一幢原被做兵舍的房屋頂上,房子轟隆一聲就被砸塌了。
還有一塊石彈,巧不巧的正落在一輛往城下運送軍需的牛車前面,轟隆聲中滾動的石彈將老牛如是砸裂一個熟透的西瓜一樣,瞬間血肉爆散。車上的漢兵還算麻利,沒等石彈落地自己就哧溜一下從車上滾下,被老牛的血肉砰了個滿身都是。石彈碎裂了老牛后去勢猶疾,將整輛牛車撞成了零碎才消停……
五輛霹靂車肆虐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三石縣南城的城墻被砸得千瘡百孔,滿目瘡痍。不過說實話,給守軍造成的殺傷卻極為有限,它們的作用主要是在敵軍士氣打壓和己軍士氣上揚上的。
果然,如此這樣下的聯軍士卒就興奮激昂了。
“哦哦哦——”三石城下,數萬聯軍士卒齊聲歡呼起來,本就是夾帶著一股心理優勢和復仇火氣上陣的周軍們,在這一刻士氣更加的氣貫長虹。
漢軍果是北僻小邦,廣陽城下天兵的尷尬也只是一時。蒙如虎都不僅捋起了三綹長須,龔瑞到底是個大王的連襟,平白墜了我天兵威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還是這一句老話。龔瑞頂著個唐王小舅子名頭在軍伍里,真是被一批軍將所看不順眼。尤其龔瑞隨軍打九連山敗,領兵助戰中山國更連吃敗仗,如此就更被蒙如虎者所看不起了。
反觀三石縣城頭。所有的守軍雖然還不至于士氣低落到不成樣子,但絕對個個膽顫心寒。他們固然是老兵,但睦州軍士兵并沒有上過北疆戰場,頂多是中上級軍官論調過,那里經歷過如此聲勢的攻城戰?面對著霹靂車這般恐怖犀利的攻城利器,膽怯也在情理之中。
“娘的!”楊延彰拍了拍鎧甲上的塵土,望了一眼身后被砸塌了一半的城樓,口中罵罵不休。
他要用自己的行為來給這支軍隊鼓氣。在如此人心惶惶之際,將領的鎮定和滿不在乎,是可以讓士兵們感覺安心的。爆粗口也能更好的拉近將領與普通士兵間的距離,驅散士兵心中的恐懼。
打量著左右兩側的守軍,看樣子就挺糟糕,驚懼之色直接浮現在這些士兵臉上,但楊延彰這個時候也實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來振奮自己士氣,畢竟面對聯軍霹靂車的打擊他現在毫無還手之力。
“攻城——”望著被砸的不成樣子的三石南城,蒙如虎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充滿暴戾的冷笑。
“是。”其身邊一名周軍將校立刻拱手領命,接著躍馬到陣前,手中長槍豎指長空,“前軍所屬將士聽令,攻城——”
“是——”五千名中山軍齊聲應喝。
“前軍——出擊——”范純舉,堂堂中山國上軍將軍,此刻卻僅為唐王麾下寧朔將軍一前將,還甘之如飴。祝彪如果能看到這一幕,就會深深切切的體會到大周皇朝的舉世威風了。
第一個千人隊、第二個千人隊,軍將朱攜及建忠校尉元博,鏘然答應一聲,舉起手中的大刀往前一引,兩千中山軍步兵就士氣高昂的轟然應諾,推著云梯車,排列成整齊的軍陣向著三石縣城洶涌而來。
“步弓手準備——”望著洶涌而來的兩千中山軍,楊延彰面色冷靜不起丁點波瀾。抽出腰間佩劍高舉過頂,大聲道。
急促的腳步聲中,五百步弓手手持長弓呼拉拉地涌到了殘缺的城垛后面站好。刀牌手、刀盾兵舉盾在一旁護衛。
到了這個時候,城頭漢軍才算是恢復了一些鎮定。對于他們來說,城下潮水般席卷而來的兩千敵軍都遠不如聲勢極大殺傷嚴重不足的那五輛霹靂車有威脅。
一些膽大的士兵神情都從容了下來!
相比起飛來飛去無可抵御的巨石來,雖然城下的敵軍勢重,可他們畢竟是有血有肉可以相抗的。再怎么說也都是入伍好幾年的老兵了,戰場經驗是少,可普通的刀兵相接還不至于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雖然握弓的雙手尤在打顫,臉色也照樣發白,可比起之前滿目的驚駭來,現在已經好了太多。
楊延彰是不怎么擔心的,因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老板就會在殘酷的殺戮中安定下來。傷一個敵人他們就會安心,殺一個敵人他們就會從容,戰場才是磨礪一個士兵最好的訓練場,這些缺乏戰場經驗的老兵會在生死中迅速的成長起來,成為真正的精兵!
他們中很多人會戰死,但來到戰場那就要面對不停止的殺戮,一戰,兩戰、三戰、四戰,一名真正的精銳,一名真正的老兵,其所要付出的代價是很慘重的。就如祝彪直屬的那兩千薄刀嶺騎兵!
這就是戰爭,也就是軍人的命運!
“殺——”
山崩海嘯般的吶喊聲中,兩千中山軍步兵洶涌而進,五百名刀牌手分做五隊散在整個前軍之中,一面面盾牌提在手中,等到進入了漢軍弓箭射程內,手中的盾牌將給他們帶來最大的掩護。在他們的身后左右,一千五百名名中山軍步卒或推動著云梯車緊跟而上,或攥緊了手中的弓箭,他們是這次攻城的主力和掩護力量。
三石縣城頭。
“大人!”一名親兵轉身向楊延彰稟道,“中山賊前部已經進入百步之內。”
楊延彰在這一刻仿佛是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眼神緊緊地盯著城下移動中的中山軍。左右的一千余守城漢軍,沒有得到楊延彰的下令,只能任由中山軍步卒潮水般的往百步之內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