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越靠近鎮子西,宋軍的呼殺聲就越來越響亮,程允達的臉色也自然越來越差勁,他便是眼睛看不到,到現在也已經能分辨出形勢了——宋軍這是已經殺進鎮子里來了。
“快,快——”聲嘶力竭的叫喊聲,程允達想到鎮子里各處分散住下的兵丁,夜間里要是被宋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沖,可不要一股腦全完蛋!
“你,立刻整兵,立刻去整兵!”順手指了一個軍官,程允達大聲的命令道,聲音里充滿了驚懼,都不管那人只是一個軍司馬了。
看也不再去看領命的軍官,程允達領著親兵繼續前行。
呼殺聲聽得越來越清晰,剛剛轉過一個街道,他就看到前方的盡頭出現的那一片光明之色。
火光通明,自然是殺進來的宋軍無疑。
雖然已經料到了,可親眼看到的時候,程允達還是兩眼一緊,神經猛地一繃。對面的宋軍當先的有三五十騎,后面跟著大批的步卒,打頭的士兵多高舉著火把,一個個正高呼嚎叫的大踏步沖來。
曲毋僮帶人突進坪西鎮來,那是一瞬間的時候都不耽誤,馬上就帶人往鎮子中心殺奔去。什么事都可以緩,唯獨打亂沖垮程允達部的建制這個不能緩。現在也是剛剛拐了個彎,就見前面一片火亮,一隊太子軍正在奮力奔跑中……
緩過神來了?可惜來晚了!曲毋僮冷冷的一笑,一抖手中的金環銀背刀,雙腿一夾坐騎腹部,胯下戰馬仰首打了個嘶鳴,“弟兄們,立功的時候到了,跟我殺啊——”這樣的叫喊顯然很能鼓起宋兵們的士氣,吶喊聲中,士兵雙腿、戰馬四蹄奔開,紛紛嗷嚎著直沖程允達殺去。
“殺啊——”身后的少量騎兵跑的自然比步兵快,他們士氣高昂,大軍已經殺入城中了,那么還會有反復的可能嗎?接下來應該是橫掃千軍如卷席才對。這時士氣正旺,又有曲毋僮口中‘立功’二字的刺激,一個個撒開馬蹄,刀槍蹭亮。
程允達打馬走在太子軍的最前列,一身武將的裝扮讓他的身份很是明顯,顯然這就是這支太子軍的領兵之將。
曲毋僮第一眼瞅準后就拿定了注意,擒賊先擒王的念頭在他的腦海里飛快閃過——殺!殺了他。這必會對擊潰眼前這隊太子軍助益極大。
曲毋僮不是靠肌肉才爬上今日的位置的,今天這一仗表現得水平就相當不錯。雖然里外都有情報支持,可能瞞過高溪的太子軍,把兩萬軍隊神不知鬼不覺的‘變’到坪西鎮,這就是他指揮的能力。但是對自己的實力他也是很自信的,不說能比得上絕頂高手,卻也絕對拿的出手。他也不知道眼前敵將就是程允達,只以為是一般的將校,自己對上豈有不勝之理?
程允達吃驚的望著快馬單騎疾奔而來的曲毋僮,這人是誰?他這到底是英勇呢還是魯莽?竟然脫離了后方大隊人馬的援護,相隔著百步距離前來擊殺自己?
他以為他是誰?他又把自己看做了誰?
程允達心中升起了一陣憤怒感,太瞧不起人,太瞧不起自己了!
單刀匹馬的就敢來殺自己,以為自己舉世無雙嗎?
“殺,給我殺了他——”程允達勃然大怒,卻也沒有頭腦發熱的單槍匹馬迎上去,身后一揮,兩個護衛高手帶著一群親兵就頂了上去。
“找死!”還不知道眼前是什么貨色的曲毋僮看著冒前殺來的一群士兵,心中冷笑不止。
“就憑這些小兵也能擋得住我?看你能縮頭到幾時!”高高揚起金環銀背刀,曲毋僮毫不避讓的沖馬殺到人群中,大刀在馬頭前橫著一記輪掃,“就是躲在人堆里,我也照樣宰你!”
手起刀落,當前的三個親兵胸腹間鮮血就瀑布般的涌冒了出來,撲鼻的血腥氣中,三人迎刀斷成六截。
“叱——,擋我者死!”一群蝦兵蟹將何足道哉!一擊得手的曲毋僮朗聲一大笑,心中丁點懼色都沒,繼而就策馬沖入人群更深處。
“鐺鐺……”兩聲清涼的碰撞聲暴起。
帶隊的兩個護衛高手齊齊攔下了曲毋僮,三人刀兵相交的一剎那,心頭紛紛大驚起來。哪里鉆出來的這樣高手?
金環銀背刀上下揮舞,刀影重重,寒光爍爍。如果面對的是沖來的那群程允達親兵,那在他手下肯定就如案板上的蔬菜瓜果,任由曲毋僮砍瓜切菜。
可現在曲毋僮要對付的是兩個雖然有差距,卻是同一檔次的高手,短時間里只能說是勢均力敵。
曲毋僮身后的也是有幾個高手的,見曲毋僮有了麻煩,更快的拍馬舞刀的殺將前去。
很快百十步的距離就不見了,兩邊兵馬絞殺在一起,瞬時間斷臂齊飛,鮮血四濺。
“殺!給我殺了他——”程允達也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是以一個勁的要那兩人斬殺了曲毋僮。但這是很困難的,就像現在的曲毋僮想要擺脫掉眼前這二人的糾纏,斬殺程允達一樣。
張士虎也騎上了戰馬,帶著一路藤甲兵并沒有跟著曲毋僮一路的沖進鎮子中心,而是殺向了鎮子的南門。
平靜的黎明被戰火點亮,戰爭的廝殺讓坪西鎮內全部的百姓都戰戰兢兢。每一家每一戶都緊緊堵住了自家房門,少數幾個大膽的透過門縫的縫隙偷偷看著外面……
“攔住他,快給我攔住他!”南門校尉姓鮑,與鮑康來是一個姓。坪西鎮突然而來的危局讓他很是不知所措,在得不到程允達命令的情況下他只有先整兵固守南門,并無時無刻不傾力聯絡程允達。
但可惜的是,他的這個營頭早就不滿員了,六千人的編制現在只有三千來人,而且在戰事突起的時候其中的大半還在睡夢中。
從第一聲喊殺聲響起到現在,黑暗中南門校尉也只是勉強集結起手下的軍隊,可三千多人人心惶惶啊,人心惶惶。
校尉時刻都在關注著鎮子里的局面,見宋軍的聲勢似乎越來越大,心里就越來越沒底。此刻,張士虎帶人終于殺到他跟前了。
只有千把人的藤甲兵,面對三倍的太子軍毫無畏懼。張士虎本人更是在重重人群中殺來殺去,那勇猛的身姿讓校尉心跳當即升到了最快,一邊策馬后退,一邊幾度大聲呼喝,招引手下士兵上前圍殺。
“還退?”張士虎不屑的怒哼一聲,坐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輕蔑,奮力揚蹄向前擠去。
黃色的馬身此刻已經變換了顏色,被一蓬蓬的鮮血染成了耀眼的醬紅,在火光下散發著一層濃郁的血光。才短短的一陣刀兵相接,張士虎人馬就都已經血透征衣了。
“唏嘶嘶……”戰馬哀聲鳴叫。
張士虎再次橫刀一記劈斬了兩名撞來的太子軍士兵,坐下的戰馬也隨之遭受了重創,被一個太子軍長槍兵一擊突刺砸在了馬腿上,本來就已經多處受傷的它再也支撐不住,仰天嗚鳴一聲癱倒在地,張士虎察覺到不對立刻翻身下馬。
受創的戰馬一時間還死不了,痛苦的哀號聲響徹入耳。只讓本就嗜血的張士虎更加狂性大發。藤牌擋著一堆刺來的長槍大刀,蠻橫的向外一推,張士虎人來到了那個給他坐騎最后一擊的長槍兵面前。
刀光一閃,還依舊沾染著馬血的長槍斷為兩截,同時一分為二的還有那個長槍兵本人。那道血痕自他眉心處顯現,初起只是一溜兒血珠,但很快整個人就裂開了。
鮮血濺染了張士虎一身,腳下踩著滑落在地上的五臟六腑,毫不介意的繼續前行。
“殺——”響亮的喊殺聲突然在南門太子軍的身后響起,鎮子外一支支火把亮起,如火龍一樣,直向著鎮子沖來。
內外收低,兩面夾擊,自己該主防哪邊是好?驚魂未定的南門校尉失魂落魄。
“嗖嗖嗖……”
曲毋僮處,鎮子外的宋軍弓弩手終于進入了坪西鎮內。他們或是登上房頂,或是列隊整齊的排在鎮子的東西主干道上。
弓弦震動,如蜜蜂群在嗡嗡一樣。一波又一波的箭矢越過宋軍的頭頂落在太子軍隊列中。
已經全軍混亂,根本組織不起來盾墻的太子軍成片的慘叫著倒下,而更可悲的是,他們不僅只能挨打,還不能還手。黑夜中,混亂中,弓弩手可是比刀牌手更難組合起來。
刀牌手好歹是強力的近戰肉搏兵種,弓弩手近戰時算什么?用他們的箭去捅人、扎人?最關鍵的是,現在天色未亮,這本就是弓弩手最不愿意‘呆’的時間段。
程允達真的要瘋了。宋軍一波接著一波的打擊像是從來不斷絕的一樣,一腳腳的要將自己踩入十八層地獄。
但沒人去搭理他,這時候誰會有那個時間?前面的人馬正被宋軍殺的階級敗退,中間段的又被箭雨急襲,一個個回過神來的太子軍已經炸營了一般的向后逃去開。錯亂紛擾之中誰還有空理會程允達!?
程允達怒極發狠,猛地抽出腰刀,“唰”的一刀砍下了一名驚慌失措的士兵首級,拎著血淋淋的腦袋向四周厲聲喝道:“誰敢再逃?斬立決!”
然后指揮著一樣搖搖欲墜的親兵,“快整隊,快整隊。各軍聽令,凡有亂竄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