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帥,人數又少了一千……”
董巧晟面色凄苦,整個人精神頭里都帶著不掩的頹廢。百度搜)身為軍中的主薄,他可是知道的,祝彪軍眼下雖還號稱有六萬,但實際人數卻已經低于五萬人了。
大批的軍士逃走,在大軍出開州入嘉州的這兩天里。
第一夜走了近五千人,昨夜又是一千多。連祝彪最重視的騎兵部隊前后都少了一千多號,但好在這些人大都有良心,走的時候單身上路,沒把馬騎走。
“走了好。他們走了,咱們更純粹了……”
這個詞用的比較奇葩,祝彪語氣幽幽的,聽得董巧晟瞬間都有了絲笑的感覺。這個時空,還沒人把‘純粹’如此來用。但祝彪身旁的宋王可沒這樣的閑心雅意,他腦子里唯想的就是部隊散了,自己就危險了,張嘴想說什么話,幾張幾合最后也化作了一聲嘆。
部隊已經從開州進入嘉州了,對于軍中的士兵來說,這是正式的離家了。大規模的逃走,這事情祝彪早有預料,甚至可以說眼下軍中的數額都還沒達到他之前料想的底線。
凝神定了定,祝彪把內心的雜思完全拋在腦后。“軍中生病的士卒如何了?”
“大前夜因雨而病的百名軍士已經都痊愈了,剩下三百余輕重傷員也皆在轉好之中。如果不生意外,輕傷十日內可痊愈,重傷一月中能逐步轉好。”
“善。”董巧晟做事,祝彪很放心。因為他不‘聰明’卻很縝密。
“還照這幾日的配給供養傷病,事兒……也繼續的——傳!”
無微不至的照顧軍中每一個傷病員,這事情好做在‘明面’,讓將士們都‘看’的到,‘聽’的到。
這也是祝彪凝聚軍心士氣的一項手段了。
當然。要挽回軍心士氣,拔高軍心士氣,戰爭還是最主要的手段。
下一仗,祝彪就要拔掉眼前的一顆釘子,一個阻擋著他部南下聯系曲毋僮的釘子——巴霧堡。
混黃混黃的雨水匯成了一片片水凼,水凼里淹著一櫝一櫝的雜草,從培臺鎮墻上向下看,整個外地就像一片水草湖。夏雨嘩啦啦地下著,像一張黏搭搭的大網。天空和地面都被它密不可分的黏在了一塊。而人的心也被它黏得說不出的郁悶和煩躁。
一位漢子縱馬趟著水草向培臺鎮這邊奔馳而來,他戴著赭色蓑笠,穿著赭色蓑衣,像一只赭色的刺猬一樣半躬在馬背上。
到了鎮墻外的柵欄邊,漢子輕巧地跳下馬來。向守在柵欄處的軍士打了個招呼,四名軍士放下了手中刀槍,合力給快騎抬起了柵欄,只在地上留下了一窩一窩的黃泥坑。同時間鎮上的大門打開,來人打馬飛一樣沖進了鎮中。
宋王在培臺鎮,祝彪本人也在培臺鎮,雖然四萬多宋軍是分三路鋪散在二十里方圓的地界上的。
兩天前。祝彪還想著拿下巴霧堡,可誰想到‘印象’里的一場中雨變成了滔滔的瓢潑大雨,而且一下就是兩天。全軍都不動彈了!
“稟大帥,嘉州軍繼續頓足云陽。泗州軍還依舊拉在高安。兩日里敵軍并無動跡。”
祝彪松了一口氣,云陽距離培臺鎮至少有一天的路程,現在大雨瓢潑,路途滑濘。一天的路走兩天也不是說笑,而高安拖得還更遠。這樣一來。己方大軍雖在培臺鎮附近停留了兩日,但追兵并沒趁機拉近彼此的距離。
對于祝彪來說,這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宋王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他惆悵的心思還在被屋外這場嘩嘩的夏雨黏連著。就坐在木椅上,怔怔地望著大門口的水凼那亮晃晃的水光。今天是六月十七啦,自從自己丟了永興城后已經是超過十天了,卻才從開州逃到嘉州最東面的分水郡,這樣的速度,自己想要去北疆,那何年何月才是個頭啊?
而且半個月里就下了三場雨,尤其是后面的這兩場,真的是耽擱時間啊。
嘩啦啦的夏雨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培臺鎮向南四五十里地方就是漷縣,漷縣西北靠著云水,東南連著漷山,那漷山可是直接相連東安山脈的。可謂是扼守南路的交通要沖。據探馬報知,忠于朝廷的墊江太守楊祐派了手下虎牙中郎將宋枚率領精兵二萬在漷縣拒守,攔住了大軍南下的去路。而分水郡太守雖然兵力盡被樊昭帶去,卻也從盟友那里借來了萬多軍馬,連同籌集的民丁、鄉勇兩三萬人布置在云水的西岸。
這一部人馬與漷縣的宋枚部相互支援,相互應喝,防線死死地把祝彪擋在了分水郡東。祝彪計劃著攻克漷縣,也就是拿下宋枚屯軍之地巴霧堡,這將是他萬里征程的第一戰,也是必須拿下的一戰。否則大軍就只能拐頭回東面,與十萬追兵決一死戰了。
因為,因為嘉州的北部,乃是云霧大澤!
紅軍可以爬雪山過草地,祝彪卻沒那個辦事帶軍橫穿云霧大澤!
所以,往南、往東二選一,對比數十丈寬的云水,怎么看也是巴霧堡更好打一些。但誰知還沒靠近敵人,大軍就被雨水阻滯在培臺鎮這里,動彈不得了。
祝彪可以慶幸的唯有現在不是秋天,不然“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穿上棉”,冷也能讓全軍戰力大減,不過他這心里也是越來越涼。
六月十九,淋淋小雨依舊沒完沒了的下著。
冒著小雨,超過三萬步甲和五千騎兵的宋軍主力開到了巴霧堡下,并在一處高地上扎立了營寨。而其余的余部則從培臺鎮到巴霧堡,分部沿途,警備,也是留心著背后的追兵。
“今天行動,單憑祝帥做主。”宋王對祝彪如此樣的說道。
“可是現今形勢,宋枚明顯以守城為上,他若一直不和我們野戰,只是閉門守城,那該拿他如何?”
誘敵的策略是祝彪和宋王輕兵觀陣、犯險,眾將心中猶疑的擔憂可不少。
只有祝彪信心十足,在馬上沉吟著說:“宋枚的生平某已了解過。其人出生寒微,有勇而無智謀,初時是以討捕小盜而上位,雖有奇遇,武藝超群,并在嘉州得了不小的名聲,但實非為將之才。
這次他來漷縣前,定受到了重托。畢竟我祝彪雖非中原之人,但仗打到現在,怕還沒幾個人敢輕視于我。巴霧堡最好的結果是牢牢守城,卡住我軍南下之路。
可惜宋枚的上峰不識人。不知道宋枚這種有勇無謀之輩只可為沖鋒之將,不可主軍一方。
如果是一性格沉穩之人,甚至是中庸之人,此戰我軍都難有輕易得手之機。但是宋枚,聽了得他上峰吩咐,心中怕早已經對我存了嫉憤,我再與宋王出現在巴霧堡下,只需用輕騎挑逗,怕他就會急不可耐的殺出城了。”
“大王與祝帥一起出現堡下……”張楠略有遲疑的接過話頭說道,“像宋枚這種起于微末的人,為了滔天之功,存了那份貪念,怕還真會舍棄不掉,出來追殺呢!”
這不是說張楠的家世就有多么的好了,而是因為他是開州的武進士出身,科班出身。不僅是他,張鶴、陸通、陳安等等,一水兒都是武進士出身。而宋枚,討捕小盜晉身,雙方在地位上固然處同一等級,可是身份上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的。就像專業的看不起業余的,黃埔生看不起土八路,這是一種階級的差異。
張楠是宋王的心腹愛將,也是現在這支軍中唯有的大將。其他的領軍之將,如陳安、張鶴、吳伯牛、陸通等人,對于宋王與祝彪間,怕還會更傾向于祝彪一些。
所以,章甫陽去后,祝彪毫不猶豫的將章甫陽余部交給了張楠,以對宋王表示一番。他現在的這一開口,不亞于直接表示贊同,其他眾將也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祝彪和宋王到巴霧堡下觀陣,一百個宋王死絕了,祝彪也不會有性命危險。既然張楠都認同了,張鶴、陳安他們還有什么可說的?
“宋枚,見了老子來了,還不趕快下來投降!”
“宋枚,敢當老子的路,看老子今兒就收拾你!”
宋軍大部隊在扎營,小股的騎兵部隊沖到了巴霧堡下,沖著城上的嘉州軍大罵。怎么難聽的怎么叫罵,罵得城上人人焦躁,用磚頭、石子兒、箭矢和更骯臟的話還罵。
祝彪微笑著騎在馬上,遙遙看著那群罵軍表演,直到大營扎好的那一刻。
時辰已到中午,冒雨立好大營的宋軍在襯了油布、蠟布絲毫不透雨水的帳篷里迅速換好了干燥軍服,然后大口大口的喝著菜湯啃著干糧,在抓緊每一分每一秒補充著能量。
而這時的宋王和祝彪一起,帶著百名輕騎,輕快地打馬出了大營,直奔到了巴霧堡城下里許的地方。
趁著城里的守軍在吃午飯的時候,上來‘搞偵查’了。
城上的守軍就是這么想的,消息傳到宋枚的耳朵里后,宋枚也是這么想的。宋軍這個時候過來查看城防,雖然欺的是近了些,可不就是因為這個時辰段城內的守軍在用飯,沒空搭理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