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一戰的所有生者,都在鑒證一個群蟻噬象的奇跡!
人數明明遠少于石州軍的陸通營,一隊接著一隊的小陣兵卒,就是一只又一只強壯的螞蟻,噬咬著石州軍的肌膚和血肉。◎◎
一點點,一點點,不斷地撕下,不斷地吞噬,不斷地消滅……
半個時辰過去了,陸通營沒有半點的頹勢。他們三面迎敵,三面開花,三面接戰,三面勝利!
而不僅僅只限于陸通營,一樣與石州軍廝殺中的陳安營和吳伯牛營也化守為攻,在機器一樣收割著石州軍一條條人命之后,祝彪命令下,兩翼宋軍果斷出擊,一舉將突破了石州軍的陣線,兵鋒透陣殺出,截斷了偃月型的石州軍陣線消薄的兩個牙尖!
那個各有千多人的軍力,但是在宋軍的卷席下,兩刻鐘不到就紛紛覆滅。
正面迎擊陸通營的石州軍傷亡過半,連一個領兵校尉都死了,卻只有不到己方損傷十一的戰果。
許多人連宋軍的邊都沒碰到,就排隊送死一樣連連倒地,一個個那是膽顫心寒,無人敢再當兵鋒了。宋軍在躍進著繼續推進,兇猛的長槍一輪輪刺來,無時無刻不有人慘叫著被刺倒地上。
石州軍損失慘重,軍中的忠誠悍勇之士更幾乎死絕。一些部曲已經崩潰掉了,只是戰場上石州軍太多,這些兵就是想逃也難找到路。
凌俊的臉色都扭曲了。騎兵沖鋒騎兵大敗,步甲沖擊,人數多了那么多,還打成眼下慘樣?難道石州上下兵馬都是廢物不成?
他之前可從來不覺得石州軍比起會州、嘉州等差哪里去了。宋王的開州軍真有那么精銳嗎?
那與晉軍的第一戰明明就打的一塌糊涂嗎?怎么人一到祝彪手里就大變樣了呢?
“不準退,不準退。謝斗,帶上你的兵上前壓陣。無有命令敢往后退者,殺無赦——”
凌俊大聲狹著令,作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先頭的騎兵戰敗已經挫傷了大軍士氣,如果眼下這占據著絕對兵力優勢的一戰還拿不下,那大軍士氣就全落了。
宋軍陣中,吊斗上的瞭望兵察覺到石州軍的動靜后立刻報給了下面的祝彪。聽到石州軍又有兵馬上來,祝彪覺得也該是自己替陸通營加加油的時候了。當下命令張楠派遣一部人馬如陸通營增援。
三聲之后。鼓聲一緊,張楠手下出去的那一千軍,全線開始小跑,跳動的甲葉映著上午的陽光,閃動著無數耀眼的光點。但軍列整體而言還依舊保持著平直完整的陣線。如墻而進。
謝斗帶兵也壓倒了石州軍背后,在寒光淋淋的刀槍的威脅下,進攻中石州軍士兵在軍官的嚎叫聲中奮起余勇,同樣大聲吶喊,后排的大刀長槍紛紛放平,往宋軍迎去。但是他們的指揮軍官已經死了不少,通白來講就是隊伍建制已經陷于混亂。一部分前進,一部分仍然留在原地,石州軍自己把自己崩壞中的陣列變成了鋸齒一般的形狀。
陳平死死盯著他正面幾步之外的一名石州軍官,兩人都手執長槍。四目相對,那名石州軍官嚎叫一聲加速猛沖過來。陳平毫不避讓,口中也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嚎叫,挺起手中長槍猛地刺出去。
兩桿長槍幾乎同時刺中了目標。只是陳平在突刺中將自己的身子悄悄扭了扭,石州軍官的一槍擦著他的胸甲滑下了腰間。而陳平自己的一槍卻正中對方鐵甲胸口位置。槍尖刺在鐵甲上發出刺耳的鋼鐵摩擦聲,槍桿的中部向上微微拱起,點鋼的槍頭借著沖擊的慣性順利刺穿鐵甲,破入那名石州軍官的胸膛,對手手中一丈二尺的紅纓長槍在陳平的腰肋位置停住了。
石州軍官臉上顯出仇恨的猙獰,一臉兇惡的看著陳平,他丟下手中的長槍,雙手無力的抓住胸口槍桿,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臉上已經扭曲得面目全非,陳平不以為意,嚇是嚇不死人的,抽出槍頭,那人立即頹然的倒下去。
陳平旁邊傳來一聲慘呼,他身后小隊的一名長殺兵被一支長槍刺中了腹部。陳平踏前一步,長槍迅疾刺出,又將那名石州槍兵刺殺。但在他剛剛收槍,那名石州槍兵身后就又沖出了兩個刀牌手,兩人手執圓盾護住身體,弓身對準陳平往前急沖。
兩個小兵不足為懼!
陳平將右手一抬高,矛尖頂住了一人的盾牌,這是槍兵的標準防御刀盾的動作,那名石州兵近身的企圖落空,盾牌被陳平一槍擊的險些脫手而飛,雖然竭力穩住,可也被阻力反震帶得一歪,他自己收勢不住,竟然打了個轉跌倒在地。接著就不等他爬起來了,側面一根長矛已經將他頸子殺個對穿,矛尖抽出后,人就只有捂著脖子在地上掙扎的份了。
另外一名石州兵沒被擋住,他弓低身子,一臉猙獰的用左手盾牌的上沿頂起陳平的槍桿,準備順著推進入到陳平近前,這人是一個軍事素養挺不錯的精兵。對于一般的槍兵或長兵士兵言,只要進入這個距離,就完全拿刀牌手無招了,就是棄兵后退,也會被刀牌手趕上一刀砍殺。
可陳平是誰?他是一部軍司馬,武力比不上族兄陳安,那也不是一個小兵就能干倒的啊。
陳平準備一拳轟死這個石州刀牌手,但剛剛邁出一步,就見身后的一只長槍從邊上刺出,正刺中那刀牌手露出在圓盾下的小腿,石州兵立刻一個趔趄停頓下來,虎吼一聲,順刀猛地砍向下面的槍桿。沒砍中,長槍已經縮了回去,反而在他揮動之時露出了右側空擋,一根長殺襲來,這名石州刀牌手只得機敏的往側面一滾,再起身時仍然保持著盾牌向前的兇悍姿態,竟然是要不顧受傷還要繼續進攻。這時候一根寬大的利斧夾著風聲猛地砸在盾牌上。是軍中的刀斧手,這種人都是軍里的力士和精銳。二三十斤重的利斧借著揮舞的慣性爆發出狂暴的力量,“嘣”一聲將圓盾一劈兩半,刀牌手額頭青筋暴綻,竭力向后倒仰身子,胸甲依舊被利斧劃過,鮮血濺起,刀牌手則笑了,他還沒有死,宋軍刀斧手的一擊只是破開了鐵甲,入肉不到兩分,但是當他翻身做起的時候,一根長矛迎面而來……
吳伯牛的隊伍這時候已經諸多小隊合一,排出了密集的隊形,長殺和長槍、大刀的配合,前后輪回的突刺,當面的石州兵突前的步甲每每要遭到數只兵器攻擊,運氣好能沖近的,也被刀牌手和刀斧手擊退。
久戰心怯的石州軍陣線,根本無法應付這種前后長短兼備的攻擊,開始節節后退,多處地方宋軍每一打出小缺口,就會露出后面一隊身披輕甲的步弓手來。一支支破甲的雕翎箭,對面石州軍即使全都披著鐵甲也是一場屠戮。
陳安這里是另一種殺法,一支支小隊就好比一根根尖針,狂暴的外射出。兇猛的攻擊每一個在長槍范圍內的敵人,在肉質肥厚的石州軍中開出一條接著一條的細線,不自覺地就將對手分割的零零碎碎。
當面前終于出現第一個轉身逃走的石州軍士兵的時候。陳安大喊一聲,手下將士的攻擊就更加兇猛,追著退去的石州軍不放手,讓本就不堪的石州軍軍陣徹底崩壞。
正在這時,石州軍的一隊騎兵出現在陳安營的側面,隆隆的馬蹄聲就是戰陣中的廝殺聲也壓不住半點。
凌俊不是傻瓜。他不會白白等到前面的三萬余步甲敗陣,才接著出下手的。宋軍的戰力十分強悍,石州軍節節敗退,可凌俊心里也依舊有兩分底氣。畢竟他兵力還多,且有萬余騎兵在手。
石州騎兵的再度出現讓后陣的宋軍騎兵有所觸動,但祝彪沒有下令騎兵出擊,因為這次出來的石州騎兵只有寥寥千人,兩翼各一隊。石州騎兵的主力還沒有半點移動。
陳安、吳伯牛都在收攏部隊,一千騎兵人數不多,但威脅卻不小。如果自己出了漏洞,尤其是陳安這種打法,被騎兵借機咬一口,可就入骨三分了。
兩翼的石州軍趁機脫離了接觸,向后撤退。再加上正面的石州軍也在撤退,可以說,凌俊的‘二鼓作氣’徹底的衰敗了。
一刻多鐘后兩軍恢復了戰前的局面,敗退的石州軍退入進己軍陣列背后,緊急的重新整軍。
清風吹過,血腥氣撲鼻,在一個時辰多些的時間中,有上萬人倒在了地上。
但絕大部分都是紫色的軍服,這滿地的死尸代表的是石州軍兩次慘痛的教訓。
“大帥。你說,對面石州軍接下來會怎么做?”
祝彪不語,輕輕驅使著戰馬上前兩步。“本帥又何須去管他對面怎么做?接下來的問題是咱們該怎么做!”
凌俊兩次進攻全部以失敗高中,石州軍士兵大挫,雙邊的攻防關系實際上也在這期間給調換了個個。
現在,宋軍才是握有著戰爭主動權!
“擊鼓,進兵——”亮銀槍直刺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