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冬漸漸走到了盡頭,大地慢慢褪去了無垠的白色。和熏得chūn風下,脆弱的小草,發出嫩綠的chūn芽,一點點綠色如燎原的星火改變了大地的顏色。
chūn天是耕耘的季節,是播撒希望的季節,它所代表的往往是“勃勃生機”。可是在元武元年的chūn天,是的,天京城里君臨天下的那位新皇改元--元武了。
最讓人記憶的不是chūn季的播撒,而是嗜血的搏殺。
一場決定著兩個部落興衰的大絞殺,在塞北進行著;一場已經毀亂了兩個千年古國的廝殺,在東隅進行著;更有一場主宰著中原三萬里疆土的戰爭,在rì演yù烈……
二月份,草原上的冰雪已經融化,但天氣依舊冷涼。四十萬周軍集結待命,同時一同匯聚的還有十萬的陳軍和二十萬燕軍,十萬的衛軍。
北漢、趙國兩地,二十余萬漢軍、十萬中山軍、二十萬趙軍,也全都枕戈待旦,多達一百三十萬大軍的一次對胡狄二族的全面反撲,就要拉開序幕了。
河東軍,作為漢軍拳頭部隊,自然囊括在了此次出征的漢軍當中。祝彪也確實出兵了,嚴格遵守太尉府的招呼,出師三萬。其中四營騎兵、一營步兵,外加自身的親兵營。
合計兩萬鐵騎,一萬步甲。因為高燮的營頭成為了河東軍序列中第一個新制滿編的步營,總兵力八千軍!
河東留下了祝仝所部,由祝忠、陳孟仁、周子昂、夏云逅四營隨祝彪出征,四部軍力各在四千上下。人配雙馬雙鞍的河東騎兵,軍力添加起來可要遠比步軍困難多了,到現在也沒能恢復滿編,加之四營再留下了部分兵力當種子。出征的人數就只有每營四千人騎了。
祝彪的親兵營總數達到了三千七百人騎,包括八百陷陣在內。如此合計全軍總兵力正好三萬。
因為北漢與中山兩國之間的歷史遺留問題,十萬中山軍配給了趙國。但這沒問題,對漢軍沒有大的障礙,貼近主戰場的漢軍,此次大反擊中主要的任務就是策應陳國北境的主戰場,而不是像趙軍、燕軍那樣需要縱深切入!
比如祝彪,河東軍的任務就是打過陰山,打過出云口。但并不挺進草原腹地,而是坐在陰山巔頭,隱隱威脅胡騎南路的安全,盡可能的多吸引一些胡騎的注意力。連上河西、羅州、延東、延西四部,二十多萬這次出擊漢軍的任務都是一樣。
內衣、中衣、外罩。祝彪的衣服一件累著一件擱在床頭,被單玉屏整理的整整齊齊。剛剛開心了兩個月,祝彪就又要出征了。
不過這就是軍人的價值,軍屬的付出。
祝母是早就習慣了的,單玉屏也不是不明理的人,相對比軍中的士卒和中低層軍官,她這樣能跟丈夫相聚兩個月。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兵進出云口這么大的事兒,朝廷一個援兵也不派來,只讓你帶著河東三萬步騎趕去,實在是有些過分!”河東只剩下了兩萬來人守衛。能讓人放心嗎?整疊祝彪的衣服中,單玉屏還在一邊抱怨著。
總兵力還不足六萬人的河東,三萬步騎一出去可就是去了一半軍力還多,漫長的陰山山脈可不是只有出云口一個通道。
延東現在都已經把軍力補充到了十二萬人。臨近邊兒上的河西軍,總兵力也達到了十萬。主力戰場的羅州就更不用說了,武恒飛麾下兵多將廣。最后只有河東兵最少!六萬尚不足。
“比起來我到河東的第一戰,三萬步騎,已經翻倍啦!”
祝彪則半點不在乎,他現在跟新王跟云家可是隔閡依舊的,如果朝廷真的派大軍進河東了,恐怕那時候他還會不放心的。
“你把陷陣營都抽走了,就不怕中原的那些江湖人趁機來上將軍府尋仇?”八百名實力最低在三流層次的軍人啊,這股力量就是全盛時期的九曲劍派也要為之側目。有著強大的個人武力,有著嚴密無間的團體配合,江湖人比之就是一群游兵散勇。只要有這個陷陣營在,就幾乎可以不去擔憂上將軍府的安危。宋瀅竹考慮的事情與單玉屏有極大不同,但對祝彪言,都是一樣重要。
“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風雨,如何見彩虹?”祝彪沒有正面回答宋瀅竹的話,但意思卻明白無比。
祝家想要堂堂正正的立足在這個世界間,不能只靠著自己一個人。祝強義、祝強生、祝磊、祝山、祝大海、祝長榮等等,這批成長起來的祝家子弟該是要經歷考驗了。
當然,祝母、單玉屏母子、小妹的安全也是要絕對保障的,在這點上祝彪自然有后手留下。
北平城。涵秋館后院大堂,燈火通明,一位伶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吱吱呀呀用中原官話唱著,“開書唱,習書,聽娘教導正成rén,男人聽教敬父母,女人聽教敬夫君”
聲音柔美,長得更俊俏,乍一看,這花旦就是位漂亮大姑娘,又哪里能看得出是男伶?
余少安雙腿翹到桌上,瞇著眼聽戲。腳還一顫一顫的,悠哉悠哉,那可真是二世祖作派。
一旁是他新婚不到半年的夫人,很無語的坐在自己夫君身邊,小身子挺得筆直,眉目如畫,粉雕玉琢。偶爾的幫余少安送上香茗,頗像是賢妻良母。
這對夫妻在北平城里大概也是‘絕配’了。
堂zhōngyāng的伶人可以說是北漢地界有數的花旦之一了,跟中國古代的情形一樣,戲子,男女皆有。余少安當初混活時候一班子狐朋狗友到這涵秋館來聽過還幾次這伶人的戲,不過那時候他還沒資格也沒財力單點涵秋館的臺柱子。
短短三年過去,伶人還是伶人,余少安卻不再是原先的余少安了。跟著祝彪做活,首先錢就不會少,再有地位也來了。他余少安的名字被無數有心人記在了心里,可不是原先余家七少的樣子。
但余少安二世祖的德行并沒什么改變,反而因為‘工作’要掩飾,而更加的‘浪蕩’了幾分。
他父母為了盡可能的約束他,去年下半年就給他成了親,但沒想到好不容易挑選出的這個好兒媳婦,實在是太好了。都可以說是嫁夫隨夫的典范了!
瞇著眼,余少安輕晃的腦袋,似乎還有一絲音兒從他嘴中冒出。
“賀您八方吉利,四面吉祥!”伶人水袖翻飛,唱到最后,行云流水般福了下身,清聲道:“恭祝七少與少夫人恩恩愛愛,早生貴子!”
余少安夫人,面上矜持著呢,只是微微點頭,不說話。余少安卻吆五喝六的,腿總算放了下來,大笑著道:“唱得好,說的也好,來呀,看賞!”
白翎走上去,送上了一錠銀子,十兩的小元寶。
“小人謝七少賞,謝少夫人賞!”伶人恢復了男嗆,恭恭敬敬的道了謝。“夫人,今rì天色已晚,咱們明個再來。”余少安伸著懶腰,一邊嘀咕著什么時候自己在侯府外頭直接弄上一套宅子,那樣的話要再想聽戲,直接把人接到自己院子里唱就是,哪還用得著自己跑過來聽?
余少安妻子沒一絲多余的反應,緊眼珠子翻了翻白。
一行人從后院直接去了后門,易北候府是在涵秋館的后方位置的。四名侯府的侍衛正守在后門外一輛馬車上。
不過后門除了四名余少安的護衛外,還有一個兩鬢發霜的中年人,四十出頭,身材高大,一股子英武之氣自身上勃發。
見余少安出來,中年人目光中頓時閃過一絲異色,余少安沒有注意到這點。而就是一瞬間的時間,卻見中年人向著余少安倆近前了幾步,“小人見過七爺!”
白翎攔在了余少安夫婦前頭,兩眼帶著傲色的看著中年人,“你是什么人?攔我家少爺的路?”
余少安也是一愣,他可從沒印象與眼前的中年人打過交道。中年人臉上露出了和遜的笑,“無名小卒一個,名字不敢污穢了七爺的耳朵。今兒來,只是為我家長輩來請七爺前去走一趟。”
余少安豁然色變,白翎也霎時沒有了原先的傲氣。眼前中年人竟是來劫人的?
“少爺,少夫人快回去……”白翎當先張開了兩手,掩護住身后的余少安夫妻。
但是中年人哪里會真的允許余少安夫妻跑回涵秋館呢?身后四名侯府護衛又已經撲上,當下不再猶豫,身形一長,一柄匕首在手。先砰的一掌拍開了白翎,握著匕首的右手一樣,余少安身后涌上的兩個隨從也倒在了地上。
“嗤嗤”一陣急聲,中年人矯健的身形猛的踉蹌的向右趔趄幾步,右臂一片血紅,卻是白翎再次擋在了余少安二人身前,手中握著的不是別的,而正是一筒含沙射影。
“少爺快走!”白翎也學過武,但是功夫純粹就是三腳貓,偏偏手中就僅有一筒含沙射影。“噗噗噗……”幾乎他每吐出一個字,身上便中一刀,中年人大意下險些送命,現在自然是兇相畢露,手中寒氣森森的匕首把白翎胸膛都捅爛了。似乎不如此他就不解恨一樣。
白翎成了一名血人,他的身子自然也就再也擋不住中年人,四名緊急撲來的侯府護衛沒走三回合也再度齊齊送命。慘叫聲驚動了涵秋館,但身邊力量全無的余少安似乎支撐不到涵秋館的護院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