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劍光華陸離,藍彩繽紛,銳氣如嘯,囊括了整個天地。
衛楓雙臂伸展,兩足踏于大地,青瑩細劍橫掃蒼天,冷森的刃光直直的鑲入那張光網中。
刀光強勁,所到之處從半空中撲下的光網分蹦離散,光華繽紛里,一蓬蓬的血點也同時飛揚灑拋,兩條人影倏忽分開,卻在分開的一剎那再度交合。
青瑩翠碧的寒光陡然間宛若爆散開千萬條閃掣的蛇電,彎曲扭折,刺射彈飛,而藍亮冷森的那抹冷虹也一如之前的強勢,在道道光影中縱橫直入。
一切停下后,只見朱炳的那把軟劍正死死地纏住了衛楓的青瑩細劍,他的嘴角上掛著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衛楓臉上彷佛戴上一副面具般,流露出無比的酷厲、肅殺,以及恁般悍野的神色,使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曾是一張經常嘴邊掛笑的面孔!
隨著聲如裂帛的入云狂嘯,衛楓快速地晃動身形,左掌猝然揮掄斬至,一溜溜、一片片,凝結有形的飄忽掌影,從四面八方擠壓而至,灰灰的掌影層層疊疊地閃織穿舞,空氣似也經不起擠壓,在泣血中銳嘯崩潰,向四野沖散開來!
此時此景,觸目所見,只有無數的灰色掌影,壓得人心驟縮,幾乎喘不出大氣來。
這正是衛楓苦練多時的——飛斬掌。
這是一門劈空掌類的功夫,但威力更盛一般的劈空掌。頭尾有五個層次,每個層次蘊有一招。一招能把《飛斬掌》掌力發揮到最大限度的招式。
只因為斬掌的最大奧妙在于“斬”,而不在于“掌”。只求“掌”的硬度,掌力的高深,‘斬’才是那五招招式的竟要。沒有把掌力練到相應的程度。你就算是學到了那五招招式,也發揮不出相應的威力,只是個空架子而已!反之,《飛斬掌》也就跟普通的劈空掌一般無二了。
朱炳猛然身子一挺,踉踉蹌蹌的退出幾步。
狹長的面孔上染印著斑斑點點的血跡,這位血神衛首座的臉上五官是那么的可怖——他的左肩、胸口、右肋等部位,更是紛紛滲溢著殷紅的鮮血。尤其右肩肩頭,衛楓連續三掌斬到了那里,肩骨盡碎不說還翻卷開一條半尺長的傷口。他的整個背部都完全被鮮血浸染得赤紅透溢。
距離朱炳約有十余步遠近的衛楓,亦并非是完整無缺的,他那襲嶄新的青衫,左肩、胸口,也裂開了三道破口。最重的是胸口那里。簡直是傷上加傷,十分麻煩!朱炳在急促的,也是痛苦的喘著氣,全身更不時興起一陣陣的痙攣,直到這時,他手中還依舊緊握著自己的兵器。但是沒了他輸入的內力,剛才還亂舞銀蛇一般軟劍已經失去了那時的威風。變得像一條死蛇一般耷拉著頭。
在四周一片僵窒的寂靜,瀝血門人等都不曾想到衛楓受傷之余還能這么厲害。
朱炳現在的傷勢來說,已經是無以為繼了,他也沒再逞強。僅是痛苦的吸了口氣,退身裂開。
“好個衛楓,不愧是風塵劍客。單對單,我們瀝血門中真找不出幾個是你的敵手!”張卜元似乎是贊嘆的說道。
衛楓諷笑一聲。昂頭頭顱道:“那就一塊來啊!”
“痛快點!”一如之前的孤傲。明知如此是死,衛楓也不想落下半點風頭。
肩胸處的傷口依舊在往外滲血。鮮血幾將青衫的前襟染連成了一片赤紅,但衛楓的表情是那樣的平靜又深沉。
淡然冷漠而又無動于衷,就像這傷是砍在別人身上似的,血也是流自別人身上一樣……
眉宇間冷漠的令人心寒,衛楓雙手微微向兩側伸展,雙瞳深處透著的更一股冷到極處的肅殺……
看到朱炳的慘狀,瀝血門余下等人心悸之余也暗自慶幸衛楓被他拼了個重傷,不然的話,生死之間說不定誰就被拉下水了。
“張長老,時辰也不早了,該送他上路了。”
叛徒,叛徒針對其原先的同伴來,往往會比敵人根根。霍錚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們也趕緊一步,別磨蹭啦!”
用力點頭,雙腕套著齊肘黑皮鑲嵌鑌鐵護腕,斜背的一柄無鞘大砍刀的鄧飛道:“不錯,先送他上路!”
而那個四十左右的jing瘦的人物,瞇著一雙腫泡眼也說道:“形勢不同了,張長老,我看咱們就別客氣,并肩子一起動手吧!”
這邊張卜元略一猶豫,轉眼就也同意了下。衛楓實力不俗,隨著到現在的他是不是已經發揮到極限了呢。
“并肩子,上——”張卜元下達了命令。
鄧飛身形一偏,那柄沉重鋒利,寒光賽雪的無鞘大砍刀握在手中,削薄的刀刃豎立上指,直直的應著衛楓。一片森森的冷凜之氣就直逼他胸前,刀勢未展,氣勢已出。
然而,第一個出手攻向衛楓的卻不是鄧飛,而是那個四十左右的jing瘦人物。他是瀝血門的內門長老之一,名叫杜彫很jing明的一個人物。
不知什么時候,杜彫手中已經撒出了一根鋼鞭,一共有九節,大拇指粗細。頂端多出一截長有三寸的矛狀尖鋒,純鋼打造,是一種頗見功底的兵器。
而現在,這條鋼鞭已經兜風挾勁,如一道閃電斜橫著暴卷向衛楓!
衛楓身子倏然飄起--宛若失去了重量的一團棉絮,順著杜彫鋼鞭的舒卷帶扯,在身形翻滾的剎那,七道冷瑩瑩的青芒便仿佛七股寒流,凌厲的散射而出!
對付鋼鞭,衛楓沒什么經驗,這在江湖上是一門冷兵器。但他知道一點,絕對不能只砍一個點,除非你能一擊兩短。
杜彫yin冷一笑,手抖如刺劍,曲折的鋼鞭霎時間直成了一條線兒,鞭身透過七道刀芒直扎衛楓心口!
鄧飛的大砍刀也在這個時候暴劈而落。刃鋒破空,空氣中響起一陣裂帛似的刺耳尖嘯,渾厚的刀力凝結了一股成形的匹練。
衛楓縮身扭腰,準確至極的閃出三步,恰好避開了杜彫與鄧飛的前后夾攻!
而此時,霍錚猛然躍空而起,身形騰掠問,已似雄鷹般矯捷兇悍的自上撲下,一股黑色虛影隨著他的動作化作一道黑流泄射而至。
目光凝聚而深沉。衛楓半步不退,右手猛揮,青瑩細劍伸縮自如,宛若灑出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縱橫交叉編織成一副光網。
這招輪到他來使了。
金鐵撞響聲剎時亂做一片。黑衣美婦彈滾側翻,斜刺里張卜元一對月牙刀也貼地削斬,襲上衛楓的下三路!
衛楓雙腳倏起,青瑩細劍光芒暴射,銳鋒若霜。
填卷進的張卜元尚未夠上位置,已怪吼一聲,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竄回去!
黑衣美婦的一雙柔掌便接在張卜元退躍的空隙填補上來。掌勢挾著沉猛的勁風,只一出手就帶起隱隱的呼轟之聲,力道雄渾。招式在移時中卻含蘊著莫測的變化,是真正的掌法行家!
衛楓的身影左右忽悠。晃動的身影還留存在人們的眸瞳中,他的真身實體已騰空五尺,自上而下卷落。翻躍中,衛楓巧然避開了霍錚的攻勢。青瑩細劍閃耀的寒芒似擲落下漫天的光雨。
行云流水般的移動,比不上這狂泄急罩的一蓬光雨來得更加暴烈。那黑衣美婦試著以她所能施展的最高掌法來做牽涉,但卻抵不住那有逾尋常的密集光芒的凌壓,陡然間她也只能往后急退。
鄧飛的大砍刀,刀影疾如怒濤驚浪般層層重重的涌向衛楓,他成了這番對抗的主力軍。沉刺的刀身割創著空氣了,發出一種刺耳的裂帛般的響聲。
衛楓應該慶幸自己身法不錯,可以在空中做出這種幅度極小,但速率極快的閃晃,每一次避讓都在分毫縫隙之中還上一劍。
衛楓的動作奇詭快捷,無懈可擊。可副作用也是極大地,他受的數處創傷很有影響,舉手投足之間傷口扯裂的炙痛簡直到了絞腸錐心的程度,尤其是胸口,血流得大多,每一刻的遲滯便泄去他一分耐力。
但這個時候他只能強忍著,竭力撐持下去。衛楓非常明白,眼下要緊關頭自己稍乎懈怠,后果就是要命的。
并且拼戰的時間越長對他越為不利。所以,他唯一的方法,就是狠斬狠殺,速戰速決!
在掛掉之前,拖一個墊背!
鄧飛的大砍刀攻勢凌厲兇猛,杜彫的九節鋼鞭揮展起來風卷云涌,張卜元高大的身體貼地旋回,那對月牙刀似涌起了遍地的銀花,打著大大小小的旋兒,流走繞竄。
霍錚再次躍空,連連騰空下擊,手中的一對鐵杖吞吐之間,寒星點點掣擊閃下,銳勢逼人。
黑衣美婦,身法步態快似飄風,縱掠進退迅捷無比,雙掌勁力強深,尋隙鉆縫,掌影成串飛舞,亦對衛楓牽制莫大。
翻轉騰挪之間幾處傷口全在抽搐,就像有人在用力搓揉傷口一樣,錯非衛楓也是江湖打滾十多年,久經拼殺考驗來的,那種痛法還真的撐不下去。
豆子大小的汗珠自他的額角滴滴落下,浸扯透衣黏沾成一團。衛楓已經感到自己呼吸慢慢變得粗渾,出劍出掌的力道逐漸虛浮,甚至兩眼朝外看也有些朦朧了。
朱炳的敗北不是毫無價值的,藍靈軟劍在衛楓身上所造成的傷害,遠比外表看起來的情形更為嚴重。在那之前,衛楓還有完勝一人之力,在那之后……
受傷的地方宛若沾附著了削弱詛咒,它們在慢慢的又一刻不停的流逝著衛楓的力量。
但,看慣了江湖的生死,經多血腥的拼殺,衛楓在血火生死間塑造的秉xing讓他憋著一口不甘氣。
他絕對不會把一條命白白的送在敵人手里。想要他的命,那就拿足夠有分量的東西來換!
內心的憤意只深蘊在內心,表面上半點也未顯露出來。可兩眼透出的死寂目光,深邃的黑暗中孕育著令人心悸的平靜。
衛楓仍然沉穩得近似冷酷及僵木的應戰,目光蕭煞,連面頰上一塊肌肉的蠕動。一條筋絡的抽卷都不見……
犀利的光影翩飛,流閃的寒芒交織;五條閃掠騰躍,圍繞著的中心就是——衛楓。上下左右,就像是陷入了天羅地網之中。
天地似一個上下交合的大圓,網著這些奔突的真假難辨的身形。
鄧飛的大砍刀在一片半弧狀的光焰炫映中,刀鋒偏斜,宛如火石淬閃,切向衛楓的后頸。幾乎不分先后,杜彫的九節鋼鞭也由下往上暴卷而至!
是到了該分存亡的關頭了!托的已經夠長了!
衛楓突然弓背彎身。不朝任何尚有空隙的方向躲閃,反而快不可言的沖迎下撲,只見銀光招展的鋼鞭卷揚,“噗噗”的鐵肉悶響聲后,衛楓壯碩的身子已被杜彫卷翻去了半丈遠。卻也讓他正巧躲過了鄧飛那分江斷流的一刀!
刀勢落空。鄧飛身形為之一頓!
夠了,衛楓要的就是這一發的空間,一剎那的時間。
他騰翻的身形猝側狂旋,全心全力的削出一劍。
鄧飛jing壯的軀體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一股透赤的鮮血從他身上濺出。而在同一時間,當杜彫尚未弄清楚事情的演變因由,而正驚愕的瞬息之際。衛楓已經把手中青瑩細劍橫著旋甩出去,身法凌空泄落,青衫飄飛間直撲向杜彫。
可惜,霍錚這個叛徒沒趕到位置上!
杜彫鋼鞭在手中一震。沉重的鋼鞭登時化作一條靈巧的毒蛇,鉆進了衛楓的腹部,還沒來得及打橫翻絞。衛楓一只右手已經印在了杜彫的右肩肩頭。
鮮血飛濺中……
“嗷——”悠長又凄怖的嚎叫聲,杜彫痛快的拋下了手中的鋼鞭。一個側翻滾在地下,凄厲的嚎叫聲猶在空氣中顫吟。
張卜元的月牙雙刀。一支利索的削去了衛楓小腿肚上一塊巴掌大小的血肉,另一支在衛楓左腳根處一旋,一根粗鍵的青筋立刻段為兩截。
衛楓挺身不動,左手戳刀三次劈斬在張卜元的肩背!
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可惜的是他此刻的掌力已經大不如以前,不然的話就這三下足以把張卜元的肩骨擊打粉碎。
衛楓自己也把震的一個踉蹌。這本是震不退他的,但是腳筋斷了,腳下無根,衛楓下盤虛了。
還沒有來得及站穩腳步,一條人影閃自他的后上側,冷芒碎映,人已被打出三尺外,背后青衫裂卷開四道血痕,道道怵目驚心!
正是霍錚的杰作!
瀝血門此次出動的六位高手中,他的實力盡在張卜元和朱炳之下。但拼命的時候,除了游斗還是游斗,太猥瑣了。
可有一切盡在不言中,霍錚怕自己欺近了被衛楓抓到,拼死找他算賬。
霍錚的身形剛剛掠過,黑衣美婦又再接再厲的撲了上來,雙掌翻飛,勁力澎湃洶涌。
一個女人的掌力比衛楓的《飛斬掌》都要渾厚。
衛楓竭力躲讓,但他左腳腳跟筋脈已斷,每在移動都是舉步維艱。
美婦的掌勢快捷,轟然撞來,一掌接著一掌,一掌快似一掌!衛楓躲一躲二,躲不過三四,一雙柔白jing細的纖手輕輕的印在他的胸前。
臉龐扭曲的厲害,滿頭的汗水夾雜著血跡,散發蓬亂披拂,滿口鋼牙咬的緊挫,但衛楓的那雙眼卻仍然深沉而冷漠,好像他的雙眸與他身體的其他部分是互無關連的。
當美婦沉渾的掌勁狠狠的印衛楓胸口的后一剎那——他摹地張口。
一股血箭便由他嘴里激射而出!
血箭瞬間撞在了近在咫尺的美婦的面部,蓬濺開一朵絢麗鮮艷的血花。這口血箭包含著衛楓的一股內勁,內力激蕩又正中柔弱的面部……
黑衣美婦的反應就好似挨了一記錘棒,雙臂拋揚口大叫一聲,整個人橫著跌了出去。
這道血箭的力量遠不足殺死一人,衛楓也沒那個準頭去貫徹眼眶。但飽含內力的血箭打在美婦的臉上,不但撞塌了她的鼻梁,還讓她臉上布滿了小傷口,甚至一只右眼都血影模糊。
就算好了,美婦也成丑鬼了,一張挺漂亮的臉,是毀絕了!
若讓女人選擇,特別是長的漂亮的女人選擇,容顏怕是比生命更讓她們珍貴吧!
目凸心裂,勢若瘋狂的尖叫著。美婦咬牙切齒,怨毒至極的盯視著衛楓。那濃濃的怨恨,十輩子也消不干凈!
“衛楓,惡賊,下輩子我蘭若昕也跟你不死不休!”
衛楓神色更見衰頹了,他連用衣袖拭去唇角血漬的力氣都沒有了,面龐上呈現出一種駭人的慘白,可還斷斷續續的說道:“就憑……今天這一遭……下輩子……我跟你們……整個瀝血門都……不死不休……”
“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悔改。”張卜元臉色難堪之極。
自己這么大的優勢,竟然,竟然……如此結果。讓人說一聲無能,都不虧。
肩背的傷口突起一陣痙孿,張卜元強忍住那種撕裂般的痛楚,恨聲道:“老夫要把你分尸挫骨,散在野地喂狗,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霍錚一雙鐵杖斜指地面,聞言嘴里立刻低叱道:“圈起來!”
隨著跟來的九名瀝血門jing英立時踏步上前,包圍的陣勢,各個提刀拔劍雙目生光的盯著衛楓。
“給我把他亂刀分尸。”霍錚是最想看到衛楓死的人。但他就是再沒品,也不會淪落到對現如今的衛楓下手。而且他還怕衛楓是在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