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轟然關上,若不是郭浩儒及時抽手,怕要被夾得青紫網游之天下無雙。
關秀秀冷哼一聲,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李氏拍了拍關秀秀的小腦袋,對于小徒弟的善解人意十分滿意,方才那姓郭的樣子甚是可憐,她心中一軟,差一點忘記兩人還在冷戰中了。
郭浩儒揣著干糧,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縣城趕,走了半天,想起了關秀秀的信,他好奇的展信而看,上面礙眼的圈圈都被更換了,最下面的哼字依然明目張膽的占據了半壁江山。
郭浩儒再次笑出了聲,關家一家都是寶貝啊。
他收好了信紙,心情大好,兩腿虎虎生風,終于在關城門之前趕回了安肅縣城。
今日縣學閉館,他徑直進入到了后院中,一眼看到了幾個孩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圍坐了一圈,郭志禮和關大寶埋頭苦讀著,郭志彬則是一臉的心不在焉。
聽到腳步聲,郭志彬一下抬起頭來,歡喜的喚道:“爹爹,你回來啦!”
郭浩儒揚了揚眉,這小兒近來有些無法無天,一得了空閑便和那羅非,宋城廝混在一起,他本也有心教導,奈何長子考試在即,他一直忙于輔導校園全能高手。
此時見了小兒巴巴的望著的樣子,郭浩儒哪里不明白,這小子是在等著關秀秀的信呢!
他心中一動,欺負不到娘子,欺負欺負小兒也不錯,故意應了聲,又開口問道:“彬兒,你這一天都做了什么,可練字了?可讀書了?”
郭志彬急的團團轉。根本沒去聽老爹問了什么,捉住郭浩儒的袖子追問道:“爹爹。信呢?”
郭浩儒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的道:“信已經交給你娘了。”
郭志彬急的跳腳:“不是我的信,是秀秀,秀秀的信!”
兩個長兄同時抬起頭,笑看著郭志彬被耍得團團轉的樣子,郭志禮也忍不住插了一腳,裝模作樣的問著關大寶:“凌云兄,你上次給令妹寫信,可得到回音了?”
關大寶為人憨厚,傻傻的問道:“信?什么信?”
郭志禮瞪了他一眼。桌子下的腳狠狠踩下。這個傻瓜,腸子都是直的!
關大寶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往日里郭志禮做什么壞事的時候,都會踩他的腳,他就知道自己得配合郭公子了:“回了回了。一共寫了三大張呢。”
可憐姆媽做的布鞋,三個月就要踩壞一雙,幸好他人長的快,不然這鞋子壞的如此頻繁,真不知道要如何跟吳氏解釋了。
郭志彬一聽,頓時大急,關秀秀連關大寶都回信了,還是三張大紙,給他回得話。咋么都得六張,啊不,九張大紙吧?不不,還是三張好了。
郭浩儒看把小兒子急的滿身汗,登時不敢再鬧,若是兒子病了。家里那賢妻還不得把他給休了!
郭浩儒趕緊從懷里摸出了關秀秀的回信,郭志禮大感興趣的湊了上去,他方才不過是玩笑,倒沒想到關秀秀真的會回信,看來父親母親這一次玩笑是當真的了,真的要拿二人的徒弟一決高下。
關大寶也新奇的湊了來,他那寶貝妹妹,究竟會說些什么呢?
郭志彬兩只手一拿到折疊的信紙,迫不及待的要打開,隨即反應過來,張牙舞爪的把哥哥們往外一推,只是他人小力微,郭志禮和關大寶二人俱都紋絲不動,反倒連聲催促他快些打開。
郭志彬斗不過兩個大的,又心急關秀秀到底寫了什么,到底還是怏怏的打開了,那張大紙剛一展開,郭志禮便撲哧一樂,關大寶則是滿臉漲紅,自家小妹也實在是太――
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郭志彬卻叫了出來:“是秀秀寫的!”
郭志禮強忍住笑:“的確是她寫的。”
那個和平日里過年時家中貼的福字一般大小的哼字,真是絕妙啊,旁人想要模仿都無從下手。
回過神來,郭志禮又忙不迭的去看關秀秀到底寫了什么,小姑娘的字很大,三五行字,一眼掃過就看完了。
郭志禮皺起眉,狐疑的又看了一遍,像是他這般大的少年最是敏感,郭浩儒和李氏都只當關秀秀小兒胡鬧,他卻品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弟弟貪玩,和新認識的朋友三天兩頭的溜出去玩,有幾次都是他這個做哥哥的給掩飾過去,他只當是小兒胡鬧,反正也并未跑遠,且那羅非,宋城都比弟弟大上兩歲,又自幼在本城成長,是以他比較放心,一向并不多問,卻并不清楚他們廝混的詳情。
從關秀秀的行文中,可以猜測出郭志彬寫信的內容,定然是說他又花了多少多少銅板,請兩個朋友品了什么什么美味。
若真是如此,郭志彬那兩個朋友,倒是要考校一番了。
關秀秀還不知道,她這一封信成功的在郭志彬身邊安插了一個釘子,還是全天候監控的那種。
郭志禮咳了一聲,道:“彬彬,你看,以后不能和羅非宋城一起出去了,要不秀秀來了,你就沒錢請她吃東西了。”
郭志彬的小臉上露出了掙扎之色,在朋友和女色之間猶豫不決,半晌,他又看了一遍信,眼睛一亮,還是秀秀聰明啊,這不是說了么,下次出去,叫羅非和宋城出銅板好了。
他這邊剛下了決定,院子口就有人來喚,郭浩儒認出是陳學知身邊的長隨,立刻站了起來,那長隨拱手作揖,恭敬的道:“我家大人有請,還請先生隨我一行。”
郭浩儒連道不敢,整理了一番衣袍后,喝令郭志禮看著郭志彬讀書,又交代關大寶到了時辰記得去吃飯,便隨那長隨去了。
陳學知沒有住在縣學里,而是在旁邊買了個清靜的小院子,郭浩儒也時常來此。稱得上熟門熟路。
進入院子,一眼便望到院中那棵虬枝崢嶸的蒼松。郭浩儒便忍不住停下腳步,從蒼蓋如云的樹下慢慢的走過去。
昔日他家道未曾中落,人生春風得意的時候,喜歡江南水鄉那一派繁華精致的水景,乃至到了今天,看到北方的蒼松反倒更有感觸。
“哈哈,習文老弟不是總說喜歡我這小院么,老哥我做主,就送給你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炸開,讓郭浩儒不由抬起頭來。
好友學知陳知松笑負手立于堂屋門前。正笑容滿面的看著他。
郭浩儒立刻加快了腳步。同時疑惑的問道:“木之兄,這是從何說起?”
陳知松執著郭浩儒的手腕,豪氣的道:“來來,進來說。”
二人進入堂屋之中,分了主客分別落座。那長隨識趣的上了兩杯熱茶后退下。
郭浩儒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聲好茶,同時又想起了上午在關家吃的那盞茶――讀書人之間談事之前先品茶,農戶人家則是先說事,說的口干舌燥了,再把茶水一口喝下,當真是酣暢淋漓。
郭浩儒唇角不自覺的帶起一抹笑容,他來到這安肅縣,最大的收獲怕就是結識了關槐一家。
陳知松注意到了郭浩儒的笑容。不由問道:“習文,有何可笑之處,說來聽聽?”
郭浩儒放下茶盞,一五一十的道來,只說這讀書人和農戶人家的不同,陳知松拊掌而笑:“果真有趣至極。”
郭浩儒心道。更有趣的還沒說呢,譬如那凌云就是站在山頂吹風,禮部其實是個人,還有媲美福字的一聲哼。
郭浩儒又輕咳了兩聲,現在他形成了條件反射,一想到關家就想笑。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郭浩儒淡笑著轉移了話題道:“幼時祖父曾教導我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今時今日才算真正的懂了其中含義。”
陳知松也隨之一聲長嘆:“郭老先生當真是高風亮節,可惜――”
他后面的可惜沒有說出,郭浩儒被他勾起往事,二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半晌,郭浩儒強打笑顏,轉移話題道:“不知木之兄方才所言何意?”
“啊!”陳知松一拍腦袋,笑道:“險些忘了正事。”
陳知松乃是北方人氏,卻喜好吟詩作對,往往沉入傷秋悲月中難以自拔,和他那北方大漢的形象十分不符。
這也是郭浩儒喜歡與之交往的原因之一吧,他生平喜歡有趣的人物,比如關家,再比如陳知松。
陳知松嘆了口氣道:“習文兄,你可知我為何會來到這安肅縣城任一個小小的學知?”
郭浩儒何等的聰明,單這一句提示,他便讀出了陳知松的言外之意――當初陳知松為了方便照顧老父,特意申請了移親就養,從京城那等繁華之地到了這偏僻的縣城,看來依舊和他的老父親有關,郭浩儒輕聲道:“木之兄,莫不是?”
陳知松連連點頭,“沒錯,我當初以堂堂庶吉士的身份到了這個偏僻縣城,為的就是照顧老父,那時父親尚可生活自理,現在父親行動不便,我已決定辭官回歸故里。”
郭浩儒驚愕的站起,勸解道:“木之兄這是何必,大可辭官終養!”
陳知松一臉苦笑:“習文啊習文,我這從八品的小官,還有必要留著么?”
我大明朝疆域廣闊,行走不便,又規定不能在籍貫做官,朝廷很體貼官意啊,為了方便官員照看父母,一共有三種遷就方案,第一種就是移親就養,就是用高官換低官,但是可以遷移到家鄉的相鄰省府,第二種辭官終養,就是先辭官回家給父母養老送終,守孝完了,再回來做官,但通常是人回來了,原來的官位早就被人占了。
咳咳,最后一種以后再講,正文的分量都是足足的哦,這些知識講解是不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