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浩儒愣了下,這么快就有了消息么?
他狐疑的走到房外,推開了大門,一眼看到了一隊鮮衣怒馬的軍士,把一輛極為奢華的馬車拱衛其中。
郭浩儒微微一怔,雙手抱拳問道:“不知——”
話未說完,便被人打斷:“我家殿下要見你,上車吧。”
殿下?郭浩儒眉頭皺起,行事越發謹慎,待上了馬車,卻見車廂內寬敞無比,那人身著一襲皇子大袍,盤膝而坐,一對虎目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
郭浩儒不動聲色的垂下視線,拱手問道:“不知閣下是?”
青年男子兩道濃眉斜飛入鬢,一雙眼明亮有神,顧盼神飛,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配合寬肩窄腰,稱得上相貌堂堂。
青年揚起頭,朗聲道:“吾乃高陽王。”
郭浩儒心中一動,果然是這位煞星,燕王朱棣第二子,和乃父一樣能征善戰,被太祖皇帝賜封為高陽王的朱高熙。
郭浩儒神態越發恭謹,伏低身子喚道:“見過高陽王。”
朱高熙對郭浩儒的態度很滿意,他下巴向下點了點,“你可知本王喚你前來所為何事?”
郭浩儒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半跪榻前,沉穩的道:“在下不知。”
朱高熙哈哈大笑:“郭浩儒,你的好日子來了,父皇即將登基,特點你執筆,書寫繼位詔書,這可是天大的榮耀,你還不趕緊謝恩!”
郭浩儒心中百般思緒翻騰,為何前幾日太子剛和他說了。沒幾日高陽王就上了門?
電石光火間,他明白過來,朱高熾來之前,怕是就已經動了一番手腳。這位太子殿下是算準了了他必然被說服!
郭浩儒面上露出了一絲遲疑之色,朱高熙臉色一沉,陰冷的道:“郭先生怕是還不知道。方孝孺已經因為拒絕草擬詔書而被圣上下令,連誅十族,親朋好友,門人弟子,無一幸免。”
這話縱然已經從朱高熾口中聽過一次,此時再聽,仍然讓人心驚膽戰。汗毛直立,郭浩儒無需做作,便顯出了滿臉驚詫悲傷的情緒。
朱高熾轉頭看向了窗外:“就不知道郭先生是否舍得嬌妻愛子了——”
郭浩儒臉上現出掙扎的神情來,這卻是做給高陽王看的,半晌。他呼出一口長氣,五體投地道:“下臣愿意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好!好!好!”朱高熙心情大好,連說了三個好字,伸手扶起了郭浩儒,迫不及待的道:“郭先生果然識趣,本王十分看好你,先生請喝茶。”
說完,自己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這卻是裸的招徠了,郭浩儒看著朱高熙面前的茶壺和一對茶杯。識趣的提起茶壺,先給朱高熙倒上一杯,又給自己斟了半杯,不知怎地,卻想起了太子朱高熙那僅有一只的茶杯來。
太子朱高熙只帶了一個茶杯,看似不好親近。但是若是用自己的杯子與臣下一杯茶,卻是越發顯得親近了。
郭浩儒心中暗嘆,和太子朱高熾的手段相比,這位二殿下的所作所為未免膚淺,盡皆流于了表面。
示威在前,施恩在后,手段簡單而粗暴,若非郭浩儒早已經被朱高熾給說服,此時怕是早已經暴起,任他如何處置。
高陽王朱高熙十分快活,方孝孺所為,深深的激怒了父皇,自己這一次自告奮勇的請來郭大儒的嫡親血脈,定然會被記上一大功。
他看著郭浩儒,迫不及待的道:“先生這就收拾下行囊,與我一起進京吧!”
郭浩儒愣了下,為難的道:“待我安頓下妻兒——”
朱高熙大手一揮,打斷了郭浩儒的話:“無妨,一同帶著就是!”
郭浩儒一臉為難,再次叩拜道:“非是下臣不愿,實是妻子李氏剛剛有孕,經不起長途奔波。”
朱高熙的笑臉一收,定定的看著郭浩儒,半晌,他慢條斯理的道:“那就把你的妻子留下,帶著孩子進京。”
郭浩儒猶豫了下,道:“妻子體弱,留小兒在身邊照顧,我帶大兒進京可否?“
他如果不帶個人質一起,只怕這位高陽王不會放心。
車廂內一片安靜,郭浩儒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立起,感受到對面那位有如實質的目光在他身上一遍遍的探查,半晌,朱高熙淡淡的道:“準!”
郭浩儒如蒙大赦,匆匆道:“臣下這就去收拾行囊。”
他下了馬車,快步進入家門中,一眼看到兩個兒子扶住妻子,守候在了家門口,心中一暖,隨即黯然的道:“我要進京了,收拾行李吧。”
李氏一頭霧水,追問道:“怎么突然就進京了?剛才那人是誰?”
郭浩儒轉過身來,看著李氏,關于方孝孺的事情終究忍住沒說,他輕聲道:“帝王家事,少議為妙,等我安頓下來,便來接你。”
李氏抿緊雙唇,定定的看著郭浩儒,見他清俊的臉上一派風淡云輕,一雙眼依然如往日般湛然,不由點了點頭道:“好,那我等你。”
郭浩儒點了點頭,轉過頭看到欲言又止的兩個兒子,嘆了口氣道:“志禮也隨我一起進京。”
李氏愣了下:“志禮也去?!”
郭浩儒重重的點了兩下頭,伸手握住了李氏的手,入手一片冰涼,對于一個婦人來說,同時奪走她的丈夫和兒子,縱然堅強如李氏,也有些扛不住了。
何況郭家這些年境況雖然不好,一家人卻始終在一起。
李氏不愧大家出身,片刻功夫,精神就緩了過來,別過身子道:“我去給你們收拾行囊。”
郭浩儒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頭看向了兩個兒子。長子溫潤如玉,像自己多些,次子近年來也頗有長進,他拍了拍郭志彬的肩膀:“以后。你母親,就要你來照顧了。”
郭志禮也異常嚴肅,掐著胞弟的臉頰:“我不說你也明白的。對吧?”
郭志彬疼的齜牙咧嘴,連連點頭。
李氏喚過郭浩儒,給他和郭志禮一人收拾了一個大包,送著他們到了門口,看著他們上了馬車,直到馬車在視野中完全消失,李氏才在小兒的攙扶下回到了屋子里。
關家是第二天得的信。關大寶來讀書,卻發現先生不見了,登時一股濃濃的失落襲上心頭,莫名的,產生了被遺棄的惆悵。
只能說郭浩儒把關大寶保護的太好了。從十二歲稚齡,一直在郭浩儒身前學習,和郭志禮也是形影不離,一切事務自有郭浩儒打點,他只要專心讀書即可。
現在突然之間,先生沒了,好友郭志禮也跑了,他一下就不知所措了。
只是人的慣性是強大的,縱然先生不在。關大寶還是進入書房內,一個人默默的讀了半日書,到了晌午,才和李氏告辭離去。
關大寶悵然若失的回到了家中,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立刻引起了吳氏的注意,她喚住兒子:“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
關大寶眨了眨眼。木然道:“先生走了,致禮兄也走了。”
吳氏愣了一下,捉住了兒子的袖子:“什么意思?”
關大寶嘆了口氣道:“先生去京城辦事了,致禮和他一起,現在家中就剩下師娘和志彬了。”
吳氏一怔,片刻后消化了這個消息,登時急了:“那怎么行,怎么能讓你嬸嬸和彬哥兒自己在家!”
她風風火火的往外沖,“我去叫他們來咱們家里住!”
一旁的關秀秀這才回過味來,什么意思,郭志彬要到家里來住了?!
李氏并未接受吳氏的好意,只答應吳氏若是有什么不妥當,一定給她報信。
吳氏唉聲嘆氣的回到了家中,看著關秀秀吩咐道:“你以后每日里去你嬸嬸家走上一遭,若有什么事情,也好照應一下。”
關秀秀一怔,那不是說每天都要和郭志彬打個照面了,只是想著李氏,拒絕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到了晚上打尖的時候,郭家父子終于松了一口氣,高陽王朱高煕一路上滔滔不絕,講述的多是四年中他立下的赫赫戰功,余人只能不斷的附生應和,委實心累。
郭浩儒接過兒子遞來的溫熱毛巾,擦了一把臉道:“早點歇息吧,明天還要起早趕路。”
郭志禮應了,洗漱一番后也上了床鋪。
睡的正香的時候,卻被人推醒,郭志禮睜開眼,看到了郭浩儒模模糊糊的身影,下意識的就要出聲,卻被郭浩儒堵住了嘴巴。
郭浩儒往里一推,郭志禮被迫讓出了半個床位,他總算知道每次郭志彬被搶走半個床鋪的心情了。
郭志禮知道老爹此舉必有深意,安靜的順從著郭浩儒的意思,轉過身去,背朝著老爹,片刻之后,后背上傳來了瘙癢之感,一下一下。
他一怔,幼年時,剛讀書寫字的時候,父親和他最愛玩這個游戲,父親在他后背上寫字,他來猜測是什么字。
郭志禮何等聰明,立刻猜出,父親不信任高陽王,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傳遞信息!
他沉下心來,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后背之上,感受著郭浩儒的指尖移動,一字一字的讀著——奉宣入京,起草新皇登基詔書。
登基詔書!
郭志禮的整個背部都僵硬了,他沒有想到,自己老爹進京居然是干這個去了!
他不像是弟弟,在他小時候,對家中的生活還有印象,那是一派繁花似錦的景象,所以家道中落后,他一直努力的讀書,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重回昔日的榮光。
這一天,這么快就到來了么?
郭志禮腦海中浮想聯翩,感到父親的指尖又開始動了,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集中注意力,去感受著郭浩儒的手指移動。
方,孝。孺——
對于曾祖父的關門弟子,郭志禮也有印象,那是一個溫文的年輕人,很得曾祖父的喜愛。
方孝孺拒擬登基詔書。被誅十族。
不得不說,從郭浩儒寫字,到這些字在郭志禮腦海中成形。是有一個時間差的,這個時間差是郭志禮辨識出這些字后,在腦海中重新排列組合產生的。
當一個個獨立的漢字在郭志禮腦中排成完整的一句話,并且瞬間明白了話中的含義后,這些漢字仿若一串驚雷,在郭志禮腦中轟然炸開,把他所有的思想都炸的粉碎。
有那么一瞬間。郭志禮完全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郭浩儒的手指也離開了兒子的后背,他很清楚,這句話的威力,需要很長時間去消化。
郭志禮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和方孝孺畢竟沒有父親那般的交情。思考問題也就更加理智。
他馬上明白過來,為什么朱棣登基,會要父親草擬詔書,為的就是反打天下讀書人一個耳光。
同樣的,也等于把郭浩儒推到了天下讀書人的對立面,郭志禮心中百味雜陳,郭浩儒只剩下一條路可以選擇——成為一代權奸,必須,一定要!
否則。郭家一定會被那些讀書人的口水淹的片甲不存。
郭志禮的雙手逐漸握緊,開弓沒有回頭箭,父親既然已經同高陽王上路,必然已經做了決定,那么,作為兒子。他能夠做的——
就是子承父業,成為下一個權奸!
這樣,當父親退下來后,他可以保護父母無恙。
郭志禮的性格和他的外表大不相符,主要還是由于幼年時的遭遇導致的,年少時嘗盡人情冷暖,少年熱乎乎的心很容易就冷卻下來。
溫文儒雅的外表下是一顆殺伐果決的心,從某些方面來說,郭志禮比自己的父親還要狠。
郭志禮緩緩的吐出一口氣,轉過身子,看到父親早已經轉向外側,把后背朝向了自己,知道這是父親對自己的考驗。
他伸出手指,一筆一劃,把父親并不寬曠的背部當成了一塊頑石,他的手指,就是一把鋒利的刻刀。
他要把手下的字刻到父親的心中去,這是他的決定,也代表了他的決心。
權——奸——!
郭浩儒瞬間讀懂了兒子的意思,他慶幸自己現在是背對著兒子,郭浩儒使勁眨了兩下眼睛,把洶涌而出的淚意生生咽了下去。
郭浩儒心中暗嘆,他是對不起這個兒子了,只是為了妻子,他又不得不這么做。
郭浩儒翻過身來,這次是拉住了郭志禮的手,在他的掌心細細的刻畫起來:
——記住,我們只需要效忠皇上一人。
——太子乃是能主,高陽王豎子,不足為謀。
一句句,全部是郭浩儒自幼年起,耳濡目染的政治斗爭經驗,現在,他又把這些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郭志禮認真的記著,不時反手在父親的掌心寫上一句,二人你來我往間,不知不覺,外面的天色泛起一絲灰白,郭浩儒安撫的拍了拍郭志禮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之上——高陽王生性多疑,不能給他留下丁點疑點。
如此三四日過去,郭家父子白日與高陽王朱高煕同車而行,到了夜里,則以指代筆,在彼此的掌心中交談著,郭志禮以令郭浩儒欣慰的速度快速的成長著。
朱高煕卻極其不爽,這一對父子恭敬有禮,偏偏就讓人不舒服,無論他說什么,都只會點頭應是,旁的話一句不肯多說,擺明了劃清界限。
到了第五日頭上,朱高煕終于受不了了,干脆的換上馬匹,先行離開,把馬車讓給了郭家父子。
這下子,郭家父子有了更多的交流時間,郭浩儒抓住了每一刻鐘,恨不能把在山野鄉間耽誤的這些年功夫全部給郭志禮補齊。
他此時也有些懊惱,一直以來,他都想讓兒子通過科舉出仕,憑借郭志禮的聰明才智,成為一代名臣不成問題。
誰會想到命運生生的開了這么個玩笑!
如果有選擇,誰會愿意去做一個權臣奸相!
時間如流水一般,在郭家父子日夜不停的學習中。馬車終于駛入了應天府。
朱高煕先一步抵達,此時卻候在了城門外,他既然做了九十九步,當然不肯落下這最后一步。
當天時間已晚。郭家父子被安置在了驛館之中,第二日一早,朱高煕便全身皇子大朝服。前來尋他們了。
郭浩儒看了一眼朱高煕的衣飾,心中暗諷,這位二殿下的心思,還真是昭然若揭了。
相對于皇子的身份,自然是高陽王更尊貴些,可朱高煕偏偏就穿了皇子朝服,為的什么。為的還不是那把九五之尊的椅子!
同時,郭浩儒也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他們抵達的第二天,朱棣就立刻接見他,說明那位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郭志禮被留了下來。郭浩儒雖然尚無官職在身,卻曾中了洪武年間的探花,有著進士的功名,也算不得白身,穿了一襲寶藍色緞子長袍,整個人精神奕奕的跟在了朱高煕的身側,識趣的落后半步,給這位殿下讓出路子。
到了宮里,郭浩儒心中百感交集。年幼時他因了祖父的關系,頗受洪武帝的喜歡,出入宮闈如同自家后花園,沒想到成年之后,卻是闊別多年才重新踏入這里。
粗一望去,許多建筑風景俱都沒有改變。細細看去,卻又有許多不同——午門似乎重新粉刷了,文英殿又換了全新的琉璃瓦。
隨著朱高煕的腳步,郭浩儒臉上的神色越發凝重,越過了前三殿,直接進入了后廷之中,一路之上并未遇到盤查,顯然已經提前得到了吩咐。
朱高煕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看著郭浩儒道:“還請先生稍待,我去稟明父皇。”
郭浩儒微微低頭,恭謹的禮讓道:“喏。”
待朱高煕一走,郭浩儒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殿前的牌匾百感交集,乾清宮,皇帝日常起居之所,以前,洪武皇帝就是在這里接見他的。
沒等郭浩儒緬懷許久,朱高煕回轉了來,“先生請。”
郭浩儒腳步一動,視線再不敢便宜,只看著前方朱高煕的袍子下擺,一步步的跨入了朱明王朝的權利中樞。
郭浩儒一邁入殿中,視線掃到前方那一抹明黃身影時,立刻屈膝下拜,口呼萬歲。
在他的聲音落下后,殿內一片安靜,只有香爐里的熏香在徐徐上升著。
半晌,一個大笑聲打破了平靜,“哈哈哈,郭愛卿,你方才喚朕什么?”
又是愛卿,又是朕的,燕王果真矯情,看來他非是正統得來的皇位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郭浩儒無聲的腹誹著,面上卻越發恭敬:“皇上自然是萬歲了,草民方才喚的是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棣再次大笑,他的笑聲肆無忌憚中帶著絲絲的凌厲,仿佛一只中了箭的飛鳥拼命的向著天宇沖去。
視線里,那一抹明黃色的袍子從上方飄了下來,在他身前站定,一雙陰騖多疑的眼睛在他身上流連不去,郭浩儒鎮定的任其打量。
半晌,那一抹明黃色的袍子才往回飄去,同時,朱棣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郭愛卿來此為的何事,想必已經知道了。”
郭浩儒立刻應道:“草民愿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顯然,對于郭浩儒的上道,朱棣十分滿意,他手一揮:“給郭先生研墨,起草就位詔書!”
三四個小黃門立刻從殿中四角奔出,搬桌子的搬桌子,捧著筆墨紙硯的,片刻功夫,悄無聲息的就在郭浩儒面前鋪好了紙墨。
郭浩儒縱然已經下定了決心,此時也不由緊張起來,只要握起筆,他就要背負累累的罵名,為天下讀書人所唾棄了。
郭浩儒徐徐的,不動聲色的吐出一口長氣,終于還是抬起手,握住了那一支筆,在墨水里沾了沾,尚未提筆,朱棣傲然道:“我說,你寫!”
郭浩儒手一個抖,那剛沾好的濃墨便從筆尖拋灑出去一滴,燕王朱棣果然剛愎自用,不過若非如此,又怎能生生的奪了侄子已經坐了四年的江山!
郭浩儒暗自慶幸,那摔出去的一滴濃墨是落到了硯臺里,否則他的失態就要落到朱棣眼中了。
朱棣借用他這支筆,要的卻也是他的心甘情愿,不然隨意寫個詔書,安上方孝孺的名頭,再把方孝孺關起來,天下人雖然多,又能有幾個看穿真相。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
郭家父子兩代權奸,龍渣渣的狼子野心終于暴露鳥,哦呵呵呵呵呵(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