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俞川書院大門還有十數丈的時候,葉楠夕便讓車夫停了車。
“三奶奶怎么在這下來了?是要走著過去?”綠珠扶葉楠夕下了車后,不解地問了一句。紫草跟著下車,卻沒有多問,而是往附近看了看,即發覺馬車停下的地方,是一座看著甚為簡樸的府邸門口,只是那大門上面掛著“紫竹林”三字。她怔了一怔,便看向葉楠夕。
綠珠雖跟著葉楠夕的時間也不短,但她只是負責伺候葉楠夕,因此對于葉家的產業知道的并不多。而紫草之前曾因為花蕊夫人暗中授意之故,所以對葉家的許多事知道得不少。譬如眼前的“紫竹林”,她便知這是葉家的產業,當年曾是葉明專門用于會友之所,只是后來葉明成親后,因葉老太太管束的關系,便慢慢收了那飲酒作樂的心。于是這一處紫竹林也就被閑置起來,似李氏過世前,紫竹林曾被租出去過,只是不知如今是否還在租期內。
三奶奶今日特意過來這邊,是為什么呢?紫草目中有疑惑,但并未開口問,只是默默跟在葉楠夕身邊。
俞川書院所處的位置離鬧市略遠,周圍環境極為安靜,唯偶爾會聽到從書院里傳出充滿朝氣的誦讀之聲。
葉楠夕站在門口看著那簡樸的大門,以及那塊古拙的牌匾,只覺得滿心舒暢。這個地方太適合她落腳了,一是這是自家產業,她要住在這里,比去外頭隨便尋一處地方的可能性大得多;二是這就在書院隔壁,有她老爹罩著,也不用擔心誰會來刁難;三是這附近兩條街上住著的都是俞川大族貴戶,以后將百善宴放在這里辦,便可令許多貴婦人免了車馬之勞。實施的幾率很大,如此,她入住這里的可能便又加一成。
而且這些人家的府邸,一占就是小半條街,所以只要各家各戶大門一關,這街上自然就看不到多少行人車馬。清凈,但并不偏僻,無論是傳遞消息還是打探消息,都可以縮短許多時間。
上次她過來書院的時候,從這里經過。當時匆匆一瞥,才想起這個地方。只是那會兒,她對于自己究竟是誰尚還有些混亂。經過這幾日的慢慢整理和仔細琢磨后,心里的主意才總算定了下來,也明晰了自己將要做的事。
“也不知此處如今是否還有人租住。”葉楠夕低聲自語了一句,就示意紫草上去敲門。紫竹林占地不小,并且里頭經他父親細心打理過。自是不會像大門瞧著這般不起眼。并且以他父親的性情,想要租紫竹林的人,不僅僅是有錢就行,若是看不順眼,就是搬座金山過來,也不能令他點頭。
紫草敲了門后。等了一會,不見里頭有什么動靜,便又敲了幾下。然后還喊了一聲,卻還是不見有人來開門。
紫草便退回來道:“三奶奶,或許這里已經沒人住了,何不直接去問問老爺。”
葉楠夕看了她一眼:“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紫草垂下眼:“是葉家的產業。”
“果真是個細心的。”葉楠夕揚了揚眉,語氣里倒不見什么喜怒。綠珠微覺詫異。就看了紫草一眼,但也沒說什么。
“那就先去書院吧。”葉楠夕又看了一眼門匾上的那幾個字。她本是打算先看看這里是否還有人居住,以便做進一步的打算。不過眼下看著,這兒八成是已經空置,那么是最好不過了。
只是三人才剛轉身,就聽到后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葉楠夕回頭,便見一位的老者從門后探出身,詢問地看著她們:“敢問剛剛是幾位姑娘在敲門?老朽我在里頭整理園子,沒聽清楚。”
“是的,打擾老丈了。”葉楠夕即回身,欠身行了一禮。
見對方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娘子,衣著打扮皆不俗,并且態度極好,那老者便將大門又拉開許些,然后問:“不知這位小娘子要找誰?”
“妾身是葉府的次女,今日路過此處,忽想起當年母親曾攜我在這園內玩耍過,一時間思及過世的母親,所以冒昧上前敲門,想問問此處可還有人租住?敢問老丈如何稱呼?不知老丈可是租住在這里的主人?”
“原來是二娘子。”那老者恍悟后又打量了葉楠夕一眼,才道,“二娘子直接喊我陳老七便行,老朽我是葉老爺身邊的仆從,一直替老爺管著這園中的花草和竹子,后來老爺將這里租出去后,那位爺也讓老朽留在這里幫忙打理園子。”
原來還有人租住在此處,葉楠夕心里閃過淡淡的失望,只是跟著又問:“不知這位租客的租期是到什么時候,他此時可在府內?”
陳老七搖頭:“那位爺半個月前有事出門了,租期正好到今年年底。”
葉楠夕再問:“那他可有說要續期?”
陳老七想了想便道:“這個老朽倒不清楚了,我只是負責打理園子。不過那位爺出門的時候,將好些東西都打包整理了,應當是不會再續期了。”
葉楠夕點了點頭,道了謝,本想提出進去看看,可思量著陳老七只是個看園子的,這個要求怕是會使他為難,便忍住沒開口。
然而,當她將轉身時,陳老七忽然又問一句:“二娘子打聽續期之事,是不是二娘子身邊有誰想租這里?”
這倒沒什么可隱瞞的,再說這園子還是自家的產業,因此葉楠夕笑了笑:“確實是這個意思。”
那陳老七便道:“如此二娘子需得去跟老爺說一聲了,免得晚了。”
葉楠夕不解:“晚了?難不成在我之前已經有人上門表示要租住了嗎?”
“這倒沒有,不過如今租住在這里的那位爺似乎說過,明年想讓自家的一位妹子住在這里,所以老朽覺得那位爺或許已經跟葉老爺提前說了,老朽也不敢確定,只是提醒二娘子一句。”
“多謝陳老提醒,既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了。”葉楠夕言謝之后便告辭。
只是當她來到書院時,卻聽說葉明今日一早,就在書院內坐了一會,然后就訪友去了。
見葉楠夕面露難色,紫草便在一旁道:“三奶奶,這事兒如今不一定是老爺管著,老爺那樣不拘洶的人,怕是不耐煩過問這些俗事。”
葉楠夕嘆口氣:“我知道爹不會過問這些俗事,但若是能先從爹那得句話,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事,如今多半是由年氏管著,而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兒,想打紫竹林的主意,年氏那一關很難過。即便她愿意付租金,年氏怕是也不會答應,畢竟她還是蕭家的兒媳,年氏若是收了她的租金,那就等于是支持她跟花蕊夫人作對了,依年氏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只是她若想找別的地方,租下自然不是什么難事,但要坐去,可能性卻太小了,而且,這么趁她心意的地方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要告辭書院的時候,正好是書院下課的時間,于是主仆三人走到書院的白石子路上時,正好瞧著陸真從一側的教室內出來。她們三人的穿著都甚為鮮艷,加上如今這院中都是白雪皚皚的一片,因此很是惹眼。
“你怎么在這!你的傷怎么樣了?好了沒?”陸真即大步朝她走來,意外的問了一句,只是跟著又有些不屑地道,“你該不會來找他的吧,真不巧了,今日沒有他的課,他今日也沒過來。”
葉楠夕自然知道陸真指的是誰,心里不禁一笑,這家伙,一說起蕭玄就總是滿臉別扭,也不知是蕭玄到底惹到他哪了。
“我來找我爹的,卻不巧他竟不在。”
“找院長。”陸真一怔,然后問,“你找姨父什么事?”
“自是有事,你問那許多做什么,下堂課快開始了,小心先生打你戒尺。”葉楠夕看著他呵呵一笑,“既然我爹不在,我也不多待了,免得影響你們讀書。”
才一會時間,就有好些學子往她這探頭探腦的,有的還特意朝這邊笑鬧著。年輕人不僅朝氣蓬勃,而且的好奇心很重,瞧著年輕貌美的女子,自是會想多瞧幾眼。葉楠夕倒是不在意,就是書院里的先生有些不滿了,只是礙于她是院長的女兒,不好多說。
“你真當我還是三五歲的孝啊!”陸真不滿地嘟噥了一句,就撇著嘴道,“別怪我不告訴你,剛剛我聽說丁侍郎讓人過來請院長過去一敘。”
他說完,就瞪了葉楠夕一眼,然后轉身走了。
葉楠夕笑著在他后面道了一句:“我知道了,又謝你一次。”
陸真沒有回頭,走到那幾個朝他嬉笑的同窗身邊,粗著脖子吼了幾聲,然后拉著他們一塊進了教室。
葉楠夕出了書院后,就直接往懂行去,只是當她到了懂后,葉明已經提前一步告辭了。丁四奶奶倒是很高興見到她,很是熱情地將她請了進去,可葉楠夕卻沒想到,會在懂碰上一個對她充滿敵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