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夕走到曲廊盡頭時,低聲交代了紫草幾句,紫草會意,趁著沒人注意就先行一步。今日前來赴宴的客人著實很多,幾乎匯集了整個俞川的望門貴族,在宴席這方,滿眼皆是衣香鬢影。因此每年的這天,花蕊夫人都會將侯府的下人拉到公主府這邊,幫忙招待客人。
之前因葉楠夕甚少出來社交的關系,所以此時認識她的人并不多,而她從廳內出來后,也沒有要與人交談的意思。因此即便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倒沒人上前打擾,最多只是打量她幾眼,有見過面的也僅是點點頭,然后就過去了。
“你不舒服?”紫草剛剛走,葉楠夕亦跟著要移步的時候,卻有人直直朝她這走過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抹紅影,心頭微驚訝,轉頭一看,果真是蕭時遠。
“你,怎么過來這邊了?”葉楠夕有些頭疼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頂著這樣的一張臉,偏還穿上這樣的一身衣服,簡直是隨身帶著聚光燈一般。剛剛本還沒什么人往自己這注意,他一過來,她這里頓時就成了大家的焦點。
這邊是招待女客的地方,一般來說,男賓是不宜隨意過來的。
“看到你,便過來看看。”蕭時遠眉眼含笑,絲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他知道她要搬離侯府了,這個決定令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說不出的愉悅。往日的陰霾在心里淡去,她可以不說,但只要她心里有他,他便不在乎旁的人會怎么看。
急著要去找葉楠薇,卻又不好表現出來,葉楠夕只得露出幾分赧色:“我多喝了幾杯,出來走走。花蕊夫人在廳內呢。”
這是要急著去凈房的意思,如此,蕭時遠雖有心要同她多聊幾句,卻也不好勉強了。
“怎么沒帶個丫鬟在身邊?”蕭時遠點了點頭,只是說著又笑了笑,“不過今日公主府里的丫鬟服侍得都不怎么盡心,剛剛才瞧著有個丫鬟將一整壺酒給灑到三姑娘身上,呵呵……”
與蕭玄的沉穩不同,他內心深處藏著瘋狂的因子,因此極喜歡看到有人露出窘迫慌亂的神情。更喜歡看到混亂不堪無可挽救的場面。
這男人展顏一笑,宛若繁花盛開,幾乎暖化了久聚于府內的寒霧。
頻頻往這邊看過來的女人。一個個心口皆漏了一拍,葉楠夕卻不解地問道:“哪個三姑娘?”
“就是蓉姐兒。”
蓉姐兒?葉楠夕直覺有些不對,面上卻笑了笑:“蓉姐兒倒也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衣服毀了,怕是大發脾氣了吧。不知這會兒是往哪去了?有沒有人陪著她一塊?”
“那小丫頭你理她做什么。”蕭時遠淡淡一笑,那雙漂亮眼睛里卻含著幾分冰涼涼的,漠不關心的神色,“今日客人這么多,她縱有再大的脾氣也不會隨意發作,換套衣服就行了。”
“倒也是。我去走走。”葉楠夕點頭,說著就已轉身,往凈房的方向行去。
蕭時遠目送她走遠后。才轉身回了前院男賓的宴席。只是當他要走向自己的席位時,忽然看到蕭玄正站在一邊同幾個族里的年輕人交談,他便走過去,卻只站在一旁聽著,也不開口。
那兩年輕人本就跟蕭時遠不熟。即便是跟蕭玄也不算很熟,只不過他們有意要進俞川書院學習。所以趁著今日同席的機會,大著膽子過來找蕭玄說上幾句。所以,這會兒瞧著蕭時遠忽然過來,又是這樣的態度,便明白對方是有事要跟蕭三爺說,于是都會意地退開了。
蕭時遠低聲道:“你若真想對她好,就早點寫下和離書,夫人那邊我可以替你說上幾句。”
蕭玄還沒轉頭,蕭時遠就覺得一陣拳風揮了過來,避之不及,下頜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整個人也不禁往后退了幾步。
“終于忍不住對我動手了!”蕭時遠站穩后,摸了摸下頜,眼中閃著嗜血的怒色,“這一拳我記下了,他日定會加倍奉還,到時就是夫人說情也沒用。”
蕭玄眸色微冷:“別靠近她!”
蕭時遠勾起嘴角:“你阻止不了。”
已經有人往他們這邊看過來了,大家都有些愣住,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那位是蕭三爺吧?”
“沒錯,另外那位……好像也是侯府里的少爺。”
“剛剛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過怎么挨了一拳就完了,沒打起來!”
“兩爺們在這個時候揮拳頭,不會是因為那位蕭三奶奶吧?”
“怎么說?”
“你們沒聽說嗎,之前……”
那邊的人議論紛紛,這邊的兩人已入了月洞門,風刮過,枝頭的殘雪落下,蕭時遠抬手在自己衣袖上彈了彈:“她心里若真有你,又怎么會執意要搬到紫竹林里住。”
“她,是我妻子。”蕭玄說完,就先一步往里去了。
蕭時遠看著蕭玄的背影,微瞇了瞇眼,總有一日,他會讓他心甘情愿拾筆寫下這份書。
公主府的偏院是建在園內的一角處,地方雖冷了些,但景色極好。
葉楠薇照著那丫鬟的指示走到這后,忽覺得胸口有些犯惡。她即往左右瞧了瞧,然后趕緊走到一處假山附近,捂著嘴干嘔了幾聲,然后拍著胸口靠著假山無力的喘著氣。外頭冰冷的空氣似讓她有些暈脹的腦袋清醒了幾分,隨后才覺得之前的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想了想,就氣呼呼地揮拳往假山上砸了一下,然后呲著牙甩了甩手。可惡,那蕭蓉嫣的杯子里定是已經換了水,卻騙她喝了這么多酒!娘要是知道了,定會罵她,老太太若知道了,更少不得會狠罰她一頓。
這么一想,酒就醒了大半。
只是當她轉身要走出假山時,后面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葉楠薇嚇一跳,就要叫出聲,卻剛一張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我。”葉楠夕說著就在她耳邊噓了一聲。
葉楠薇扭過脖子,像是見鬼了似的看著葉楠夕,然后抬起胳膊要扒開她的手。
葉楠夕即道:“別出聲,有人過來了,先藏好。”
被她這么一說,葉楠薇將要出聲質問的話即吞了回去,隨后葉楠夕悄悄往前面示意了一下。葉楠薇一臉憤憤地瞪了葉楠夕一眼,卻還是順葉楠夕示意的方向看過去,而這一看,她即覺得心里的火噌地往頭頂上冒。
正往這過來的,可不是就那眼高于頂的蕭蓉嫣,不是說已經在這等著她了,怎么卻比她還晚到。難不成是怕了,所以故意來晚,就等著她過來后見不著人先行離開,然后蕭蓉嫣好把這“怕輸”的名頭移到她身上!
見這葉楠薇有要沖出去的意,葉楠夕趕緊拉住她低聲道:“別急,沉住氣,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蕭蓉嫣不是一個人過來的,身邊還跟著位丫鬟,只是那丫鬟卻不是蕭蓉嫣的貼身侍女。葉楠夕心里狐疑,看樣子蕭蓉嫣也還未察覺出不對勁,布這一局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先進去里頭把衣服換了吧,我馬上去叫雪草過來。”
“還不快去!”一張口,就有股冷風迎面刮來,蕭蓉嫣咳了幾聲,然后怒道,“再往上一會,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是。”那丫鬟似極怕她,忙應聲,然后趕緊轉身跑開了。
蕭蓉嫣厭煩地看著自己前面濕了一大片的衣裙,憤憤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葉楠夕微微蹙眉,這個時候,一般不會有客人在這邊歇息,只是即便如此,蕭蓉嫣就算是要換衣服,也不應該過來這邊。除非她完全不知道,并且正好她出事的地方,離這里最近……
葉楠薇這會兒還是沒有瞧出有什么不對勁,只是撇了撇嘴,心道原來是衣服被弄臟了,所以才來晚了嗎?
才這么想,葉楠夕就低聲問了她一句:“你怎么會過來這邊?”
葉楠薇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怎么會在這?”不知為何,似因葉楠夕悄聲說話的關系,她開口時,也不由壓低的聲音。
“來找你。”葉楠夕有些無奈地看著葉楠薇道,“你喝了不少酒,還一個人跑到這邊來?是誰讓你過來的?”
葉楠薇忽然打了個酒嗝,然后趕緊捂住嘴道:“我,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葉楠夕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你過來這邊多半是跟蕭蓉嫣離不了關系,可你剛剛看她,像是來赴約的樣子嗎?”
葉楠薇捂住嘴瞅了葉楠夕好一會,然后慢慢放下手,皺著眉頭道:“是她讓丫鬟給我傳話,說找我對詩,并說不許找幫手,我要是怕的話,可以不用過來。”
酒醒了大半后,再經葉楠夕這么一提醒,她總算察覺出不對勁來了。適才,在宴席那邊,她是因喝了酒,加上之前受的氣,腦子有些糊涂也就沒多想,跟著那丫鬟就過來了。
“你――”聽她這么一說,葉楠夕一時語結,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
可就在這會,那邊突然傳出蕭蓉嫣一聲驚叫,葉楠夕和葉楠薇皆嚇一跳。葉楠薇就要探身出去,卻被葉楠夕一把拉住,不多會,她們就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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