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楠夕并未答應等他,只是當她徑直出了侯府,瞧著蕭玄那輛停在門口的馬車后,才想起自己的馬車壞了,這會兒已被送到車行去。
侯在一邊的車夫忙走過來躬身問:“三奶奶這是要走了?”
葉楠夕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路邊開得燦爛無比的桃花,腦海里忽的閃過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面。也是在這里,也是在桃花盛開的季節,她跟著蕭玄一塊出侯府,兩人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但將上馬車時,忽然有人過來跟蕭玄說了幾句話,然后蕭玄便要跟著那人離開。當時的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他回頭看了一眼,跟她道了句什么,就抽回自己的袖子走了。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旁邊是已經套好的馬車,和那紛飛的桃花……
只是模糊的畫面,當時兩人到底是打算去哪,又說了什么,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葉楠夕抬手按在心口處,這應當是被她封鎖起來的記憶,這時突然跳出來,很是莫名,但更加奇怪的是,她心里卻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是有幾分不解。為什么會想起這個?當時他們是要去哪?他怎么又不去了?葉楠夕收回目光,垂下眼瞼,只是剛一琢磨,就感覺兩邊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胸口處即多了幾分悶悶的壓迫感。
她趕緊打住,不讓自己再繼續探索曾經的回憶,還是一樣,只要她去想,去追尋以前的心跡,身體就馬上做出抗拒的反應。強烈到不受她控制,幾乎成了身體的本能。
不去思不去想不去在乎,便能愜意無憂。
蕭玄出了侯府,掀開車簾子。看到葉楠夕正閉著眼倚在車內休息,他微一怔,剛剛出來時看不到她,還以為她自己走了,當時說不上的氣惱還是著急,總歸是覺得心焦。可這會兒忽然看到她,之前那點不快一下子就消退了,他心里嘆了口氣,便上了車。
葉楠夕微睜開眼,看了他一下。就將身子往另一邊靠去,把地方讓給他。
蕭玄卻伸手將她攬過來,讓她靠在他懷里。然后輕輕撫摸著她的胳膊,低著頭看著她的臉道:“累了?先歇一會,回去吃飯。”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太陽從頭頂直直地照下來,路上的大青石板反射出微微的白光。有些刺眼。然而此時的車內,因掛著簾子的關系,所以光線顯得很是柔和,因而此時葉楠夕的臉瞧著就像是施了一層淡粉,再配上她姣好的五官,蕭玄看了一會。不由抬起另外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
像是怕她會逃開一般,攬在她身上的胳膊收緊了幾分。
溫熱的,微帶著幾分粗糲的觸感令葉楠夕一怔。她即睜開眼。
那雙忽然睜開的眸子里似盛滿了星光,蕭玄對上她的眼睛后,有瞬間的失神,然后忽然俯下臉,只是將貼上她的唇時。卻被她抬起的手給擋住了。他閉上眼,重重地吻著她的手心。并抓住她的手腕,滾燙的唇流連在她每一根手指上,或輕或重地吮吻。
此時他的胸膛似火一樣熱,噴在她手上的呼吸也是帶著灼傷人的熱氣,葉楠夕微微一驚,就要坐起身抽回手,然而攬在她腰上的手臂,抓在她腕上的力道,都似鐵鉗一般,箍得她只能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蕭玄!”她叫了他一聲。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最后將唇貼在她掌心里,滾熱的呼吸在她指間來回愛撫,許久之后,才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她。
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幽深的眼眸安靜得令人心悸,就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葉楠夕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他松開后,便兩只手都圈住她,然后底下頭,將臉放在她肩窩處,吸著她身上的馨香,低啞著聲音問:“何事?”
葉楠夕只覺得他的呼吸直接穿透衣服,燙在她肌膚上,左邊的肩窩即有些麻了。
好一會后,她才道:“放開我。”
“不放。”他抬起臉,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微側著臉對著她的耳朵道,“為何要放?”
葉楠夕覺得耳朵很熱,加上此時他的聲音,幾乎帶著一種誘人的魔力,她深呼吸了一下才道:“你想做什么。”
蕭玄沉默了一會才慢慢抬起頭,唇掠過她的耳朵:“不做什么,你累了就歇一會,就快到紫竹林了。”
葉楠夕皺了皺眉,耳朵被他碰得有些癢,于是轉頭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然后道:“你還知道這是在車內。”
“知道,所以有些可惜……”他垂下眼看著她,瞧著她這動作后,心里一嘆,只是此時他已抑漬剛陡然生出的激動,聲音也不再似那般低啞。不過當道出那聲可惜后,他忽然想起那個晚上,他才握住她的赤足,就被她踢了一腳,于是便又淡淡一笑,或者也沒那么可惜。許是因為知道在車內,她知道他怎么也會克制著,所以她的反應沒有那么激烈,不似在屋里時那般,喜怒不定,心情好時就對他和顏悅色一些,心情不好時就對他愛理不理。
若他和她能一直如此刻這般親密和諧,可能那些事情就不會那么令人感覺疲憊了,蕭玄想著,目中慢慢露出幾分冷凝。
似心有靈犀,葉楠夕此時忽然就問:“剛剛花蕊夫人跟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他淡淡道,只是想了想,就問一句,“你真打算那么做?”
之前在廳外,她對花蕊夫人說的那些話,他差不多都聽見了。跟花蕊夫人一樣,驚訝于她這等似要豁出一切的膽量,而不同于他母親的憤怒,他是極為擔心,這么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就現在來說,不是上策。
葉楠夕看著微微晃動的車簾子,平靜地道:“我做不做,取決于你母親的決定。”
有時想想,他和她之間的關系還真有些讓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最熟悉的陌生人已經不合適了,更何況兩人之間參雜著那么多矛盾和利益以及陰謀。而且剛剛她算是跟花蕊夫人撕破了臉,可眼下她卻還能跟他這么親密地靠在一起。葉楠夕看著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這樣算是什么呢?不愛,但也不討厭,算是個避風的港灣。
蕭玄沉默了一會,忽然問起另外的話:“當時是葉院長帶你入東宮的?”
這么靠著他,加上這微微椅的馬車,葉楠夕覺得眼皮變得有些沉了,這一天,幾乎大半時候精神都處于緊張狀態,于是便又閉上眼,應了一聲“嗯”。
蕭玄再問:“當時見到蕭時遠了?”
葉楠夕打了個呵欠:“沒錯。”
“葉院長為何會帶你去東宮?”
葉楠夕忽然笑了:“你想問什么?”
蕭玄沒說話,葉楠夕睜開眼,看著一晃一晃的車簾,低聲道:“也沒什么,好像是太子殿下和徐良娣想見我,當時正好在京城,父親便待我進去開開眼界。”
太子和徐良娣要見她做什么?一個才幾歲的小女娃。蕭玄看著面上帶著淺淺笑意的葉楠夕,心里忽然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便問:“那時候,蕭時遠也在?”
“嗯。”葉楠夕應了一聲,就又閉上眼。
當時葉院長應該是最得先帝的信任,而葉院長又曾是太子的同窗,只是那個時候,宮里的爭斗異常慘烈,誰都在暗中打先帝身邊的人的主意……
她也有他不知道的過去,并且那個曾經如今還在,亦還對她念念不忘。
蕭玄想起蕭時遠對自己的妻子那毫不掩飾的覬覦,和蠢蠢欲動的心,不由就皺了皺眉,正想再問什么,卻這會馬車在紫竹林門口停下了。
葉楠夕扶著蕭玄的手下了車后,被明媚的春光晃得微微瞇起眼。
與此同時,花蕊夫人這里幾乎是陰云密布。
“子邇眼下是在哪?”花蕊夫人往案上一拍,“馬上讓他回來見我。”
“這會兒應該是在南門十九巷那,剛剛已經讓人過去找了。”康嬤嬤小心道了一句,然后看了花蕊夫人一眼,遲疑了一下,才又接著道,“夫人不必動怒,即便她之前就認識時少爺,那又能如何。若真想說,她早就說出來了,何須等到這時候。我瞧著她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且不說她有沒有那個膽子去鬧,就算真的鬧了,也鬧不出什么。誰是誰,哪是由她上下兩張嘴唇一碰,人家就能信的。”
花蕊夫人臉色極其不好,不止是因為葉楠夕威脅她,還是因為自己的兒子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
紫草的事不足掛齒,死活她都不關心,但她卻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再一次這樣沉淪下去!她既能插手第一次,就一樣可以插手第二次,那個女人絕對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