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對護腕的時候,葉楠夕注意到蕭玄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的愣怔,那種表情,或者可以說叫追憶?
片刻的沉默后,便見蕭玄拿起其中一只護腕看了一會,就解開上面的搭扣,然后將她的手拉過來。
“干什么?”瞧著他竟是要給她戴上的意思,葉楠夕一怔,就掙了一下。
“這是老師當年送給我的東西,如今我戴已不合適了,你試試,這是用北地一種沙甲獸的皮做成的,刀劍難入。”他握緊她的手,三兩下就將那只護腕給戴到她手上。只是這護腕對他來說是小了,但對她來說卻還是嫌大,戴在她手腕上后,竟還能上下滑動,于是顯得她的手更小了。不過戴上后葉楠夕才覺得這護腕沒有剛剛摸著那么硬,里面那層皮被磨得很光滑,貼在肌膚上,還有種微微的冰涼感。
“爹給你的東西?”倒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葉楠夕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既然是我爹給你的東西,怎么落到十一娘手里了?”只是她說到這后,忽然瞇了瞇眼看了他一會,緩緩道:“難不成,你戴不了后,就將這送給十一娘了,這會兒再借花獻佛給我!”
蕭玄明顯是一愣,然后才搖頭:“老師贈于我的東西我怎么可能會轉贈他人。”
轉贈他人這幾個字令她心情略好了幾分,只是葉楠夕又蹙了蹙眉,一邊示意他給自己解下,一邊接著問:“既如此,這東西怎么就到了十一娘手里了?還等到這時候才由十三娘給送回來?”
蕭玄面上神色有些沉重,片刻后才緩緩道:“那次我領了一小隊人馬出去,卻中伏擊,整整三十人,最后就我和一個親兵逃脫。我還受了重傷,不得不在附近一個村莊停留。只是那地方有許多敵軍的眼線,為了不引人注意,只得將身上所有引人注意的東西都拿下。當時我怕自己有可能再回不去。就將這對護腕交給當時跟著我的一個親兵,讓他帶回去交給燕將軍。若是我有個萬一,燕將軍就幫我將這護腕送還給老師,老師收到后。自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此,也不會耽誤你。后來我養好傷回去,卻聽說那位親兵在回去的半路上就遇害了。尸體也沒有找回來,這對護腕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弄丟的。”
葉楠夕拿著解下來的護腕問:“那這東西后來怎么到了十一娘手里?”
蕭玄沉吟一會,才道:“她倒曾說過想辦法幫我找回來。只是后來形勢越來越嚴峻。這不過是她隨口一句,我也沒放在心上。而且后來那段時間,她并不常來軍營,應該是找到的時候,也沒機會交給我。十三娘或許是聽她說過,便誤會這是她給我準備的東西,所以才這會兒給你送過來。”
這些解釋。聽著倒是合情合理,葉楠夕想了想,鳳十三娘是失算了,這個緣由也出乎她的意料,她笑了笑,就將手里的護腕扔到他身上,有些沒趣地道:“收起來吧,兜兜轉轉了這么久,如今總算是物歸原主了。
蕭玄卻抓住她的手腕道:“無論是鳳家還是母親那邊,都是希望你與我之間的誤會是越大越好。”
葉楠夕嘆了口氣,轉過臉看著床頭的紗燈,失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無所謂,有些沒心沒肺:“我知道,但其實無論你我之間有沒有誤會,都不是最重要的事。”
“對我很重要。”蕭玄忽然握住她的下巴,轉過她的臉,一臉認真地看著她道,“你的想法,對我很重要!”
他的認真,令她不自覺地就收起面上的笑,床頭的紗燈透出來暖黃的光,將他面上的線條柔化了幾分,但那雙深幽的眸子卻愈顯沉暗,特別是配上他此時這樣專注的表情,甚至令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呼吸間都是他強勢的氣息。
她的安靜對視,純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緒,這令他隱約生出幾分不知所措來,每當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就有種她消失的感覺。似有看不見的力量要將她從他心頭挖出,從他骨血里生生分離,而最讓他覺得心慌的是,她并不抗拒那樣的力量,而他,只身一人面對那樣的力量,竟有種徒勞無力之感!
蕭玄微松了握住她下頜處的手,想要抱她一下,葉楠夕卻擋住他的胳膊,問了一句:“原是不該問的,只是我一直很好奇,所以今晚既然說到她了,我想還是問一問,你對鳳十一娘是什么樣的感情?你愛她嗎?是不是曾深愛過她?她因你的失誤而死,你要怎么去解這個心結?”
見她問得認真,蕭玄沉默了片刻,便放開她,直起腰背盤腿坐正了。
“我現在若是對你說,我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你定是不信的。”蕭玄說到這,停了一會,才又接著道,“她是個很優秀的女人,她加入軍營的時間比我還要早,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時候,她已經在那個環境里游刃有余了。她不同于我以前見過的那些女子,我欣賞她,敬佩她,也曾仰慕過她,最后她因我的判斷失誤而死,所以我一直心存極深的愧疚。我承認,我沒有忘記過她,也一直想著要為她報仇,其實即便是報了這個仇,也無法補償我的過錯,說到底,也只是我尋求解脫枷鎖的法子。但是楠夕,除了她以外,還有很多人,我都不曾忘記過,第一個為我擋箭的同袍;臨死前把刀放在我手中的伍長,跟著我出去卻受了伏擊全部喪命的那二十九個士兵,帶著我的消息先一步離開卻死在半途的親兵,他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名字,我都沒有忘記過。”
他的聲音不高,語氣很緩很沉,聽著有些沙啞,但卻帶著一種刀劍的味道。
葉楠夕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樣的感覺,似乎那個女人的影子在她心里又清晰了幾分,只是他接下來的話,未免有些沉重,那是她不曾接觸的的感情,也不曾了解過的世界。
良久后,葉楠夕才開口:“那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樣的?”
蕭玄看著她道:“你是我妻子,是伴我生生世世的人!”
很奇怪,聽到他這句如是許諾的話,她耳邊卻莫名地回想起最初從棺材里醒過來時,與虛實之中聽到的那句話。
永不棄你――
夜深了,暗香院內的下人都歇下了,葉楠夕的寢屋內也只留了一盞小小的紗燈,暖黃的燭光透過紫色的帳幔,將床上兩個平躺的人影給描摹出來。他們的呼吸都很平穩,瞧著似都已經睡著了,可是,過了一會,睡在里面的那個人卻忽然朝里翻過身子,然后就睜開眼。
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有個模糊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
很奇怪,她其實并不覺得傷心或是難過,可是腦海里的那個女人的影子卻揮之不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想男人,老想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女人做什么!
剛剛說完那些話后,兩人靜坐了一會,就都躺下了,并且各自都睡得很是安分,就像是楚河漢界似的,誰也不侵犯誰。
葉楠夕忽然又翻過身,面對這蕭玄,燈光有些暗,她只看清他此時是閉著眼睛的,一動不動地躺著,像挺尸一般,只是他側臉的線條在這昏暗的帳內,看起來真有種令人心悸的完美。片刻后,葉楠夕便從被子里抽出手,輕輕撫摸上他的臉。
蕭玄一樣是沒有睡,他如她一般,只是閉上眼睛,只不過他的睡相一向是很好,即便是睡熟了,也很少翻動。
她朝他這邊翻過身時,他就想睜開眼了,只是才猶豫了一會,就感覺到她的手落在他臉上,突然而至的微涼觸感令他心臟不由猛的縮了一下。葉楠夕的手在他的眉眼鼻唇上描畫了一遍,然后掀開被子起身,傾身過去,一邊看著,手已經移到他身上,從他衣襟里慢慢鉆進去,掌心貼在他胸口,感覺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她底下頭,聽到他的呼吸驟然急促了幾分,只是他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是那么一動不動地躺著。
“你這是要任我欺負的意思?”葉楠夕在他唇上輕輕舔了一下后,瞧著他眉頭微顫了一顫,卻依舊不見他睜眼,便低低笑了一聲,一邊輕吻著他的唇,一邊柔聲道。
有些事,似乎只要一開始后,就不想停下。
她的手鉆到他衣服里時,他就想起身將她直接壓到身下了,只是又想著她到底要做什么,今晚還愿不愿讓他碰,所以強忍住了。然而,這一忍,她這一笑,同時呵氣如蘭地在他耳邊道出這句話后,聽出她語氣里的期待后,他忽然就想順了她的意愿。
晚上有事,白天抓緊寫出來的,明天有時間再加更,不好意思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