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小姨子來了,楊旭特意看了蕭玄一眼,然后呵呵一笑:“有勞蕭三爺先去書房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內子,隨后就來。”
蕭玄點頭:“楊大人請便。”剛剛那丫鬟過來說葉楠夕就在大奶奶屋里時,他面上并不見一絲意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微微垂下眼瞼,就好似與己無關一般。
楊旭吩咐旁邊的小廝給蕭玄領路,看著蕭玄轉身后,才抬步往葉楠玉的房間走去。
聽著楊旭的腳步聲,葉楠夕便將孩子放回到葉楠玉懷里,然后站起身。只是楊旭卻只在外屋門口停下,隔著簾子往里關心了幾句,又謝過葉楠夕過來探望,然后才說他這會兒還有事要談,很是客氣地請葉楠夕多陪陪他妻子。
葉楠夕也客氣地回了兩句,待楊旭離開后,才重新在葉楠玉床上坐下,輕笑著道:“姐夫是真有心,估計我剛剛在這礙眼了,不然姐夫得進來看姐姐了吧。”
葉楠玉嗔了她一眼,然后給兒子輕輕拉了拉襁褓:“你姐夫這段時間比較忙,昨兒他回來也沒進屋就去了書房,不過今日特意帶了客人過來,倒是少見的事。”
葉楠夕笑了笑,沒說話。蕭玄今日會過來這邊她也很意外,想來這段時間,他結交了不少俞川官員,也不知是否是花蕊夫人授意。只是,今日她和他都在這,面對姐姐和姐夫,關系難免有些尷尬,本來葉楠玉是該稱他一聲妹夫的,如今……
葉楠玉心里也是一嘆,葉家和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是很清楚,但她也是葉家的女兒。又花了數年時間游走在京城的貴婦人圈子,因此很是明白有些事身不由己。她們既然自小就享受了家族給予的一切優越條件,那么很多時候就不能任著性子胡來,只是可惜了這么一對璧人。她之前對蕭三爺的印象很好,只是對侯府對花蕊夫人的認識卻不深。不過在京城那邊,大家對花蕊夫人印象,是分成兩個極端。對花蕊夫人印象好的。是恨不能將花蕊夫人夸到天上去,而對花蕊夫人印象差的,字里行間就恨不得將花蕊夫人貶到塵埃里,再踩上幾腳。
事已至此。葉楠玉也不想多說給自己的妹子平添心煩,正好又想起一事,便道:“對了。三妹如今可是快十七了。太太心里有譜了沒有?”
話題忽然轉到這邊,葉楠夕微怔,不過心里卻是松了口氣,然后搖頭:“這個我倒真不清楚,這段時間我有些忙,就沒有回去,而且太太若是有什么打算。也不會跟我說,文姨娘跟她也說不來話。”
葉楠玉想了想,就道:“昨兒薇兒過來看我的時候,有件事在我跟前說漏了嘴,雖然當時太太沒在跟前,不過我也沒揪著她多問,只當做沒聽見。但她們走后,我琢磨了一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葉楠夕微微一笑:“是不是提了他們回來的路上遇險的事,然后提到燕西將軍了?”
“你也知道了!”葉楠玉微詫,“這么說來,三妹真是對那燕西將軍有淑女之心。”
“這也不奇怪,燕西將軍家世好,又年輕有為,還相貌堂堂。”葉楠夕掰著手指數了數,然后笑道,“這也虧得燕西將軍沒在俞川停留多少日子,不然有這等心思的人,可不止那么一家兩家。”
“有這等心思的不止一家兩家?”葉楠玉重復了葉楠夕最后這句話,就問,“你的意思是,咱葉家已經替三妹相中了燕西將軍?”
“這我真不清楚,太太和父親都不曾明確說過什么,是我自己瞎猜的。”葉楠夕搖頭,便將之前葉楠薇跟她說的那些話,以及去年氏那探消息的事給道了出來,說完后,才接著補充一句,“薇兒那丫頭有些一根筋,在自家人面前難免有點管不住嘴巴,偏三妹又是個多心的,太太遲遲不表態,燕西將軍又離開俞川了,她心里怕是早怨薇兒多事。以后三妹要是過來,姐姐就裝作不知道這事吧,免得她覺得傷了顏面。”
“這我自然清楚。”葉楠玉點頭,卻想了想,又道,“不過即便是父親有此意,我卻也不贊同讓三妹嫁過去。”
“這是為何?”葉楠夕還未想到贊同不贊同這份上,因此瞧著葉楠玉馬上反對,即有些好奇。
“你不在京城,不知道那裕親王府里有多復雜,燕西將軍的父親榮郡王只是裕親王的養子,而榮郡王故去后,燕西將軍并未襲郡王這個爵位。燕大將軍是裕親王的長子,其膝下也有三個兒子,兩個留京,另外一個跟在燕大將軍身邊,聽說也是個不小的將軍了。所以如今燕西將軍在那親王府里,地位并不受重視,因此榮郡王妃當年寧愿跟著榮郡王去晉北,也不愿留在京城的郡王府里。若是三妹嫁過去,榮郡王妃還在時,三妹或許還能在郡王府里生活,但一旦榮郡王妃過世,郡王府就會被收回,到時多半會搬到親王府里。”葉楠玉說到這就搖了搖頭,“再說咱葉家既不是王公之后,也不是皇親國戚,三妹又是庶出,若真結成這門親的話,在別人眼里就是大大的高攀了,燕西將軍又常年征戰在外,日子可不好過。”
葉楠夕有些意外葉楠玉會想到這么多,于是也琢磨了一會,便道:“既然燕西將軍常年在晉北,榮郡王妃也在晉北,那燕西將軍不是可以讓妻子去侍奉他的母親,如此便可以脫離京城的親王府。”
葉楠玉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好一會后才嘆道:“你是不知道父親有多寵著你,若是在別的人家,你如今這樣,能隨意住到外頭去。”
葉楠夕揚了揚眉:“這又關我什么事。”
“你啊――”葉楠玉看了看自個的兒子,然后有些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說要住到外頭,父親就讓你住到外頭,你說要繼續接手百善會的事,父親就任著你去鼓搗,你當別的人家也都是這樣不成?那榮郡王妃當年可是在親王府服侍了裕親王妃多年,然后榮郡王的請求下,裕親王才點頭答應讓她也隨榮郡王一塊去晉北。聽說自離開京城后,榮郡王妃就不曾回來過,而如今裕親王的身體又一年不比一年了,榮郡王妃若還是不回去盡孝,那肯定是要讓兒媳替她盡孝的。”
葉楠夕笑了笑,就又從葉楠玉懷里接過自個的小外甥,然后瞇著眼睛道:我知道父親對我好,姐姐難道是吃我的醋了。”
葉楠玉白了她一眼:“總歸那燕家的門不是那么好進的,我不知道父親是怎么想的,不過這些事父親心里也都明白,估計是我多心了,至于三妹,我會替她留意著。哪日你若是看到薇兒了,也說說她,讓她別什么話都瞎說。”
葉楠夕點頭,心里卻暗暗琢磨開了,這燕家聽起來可比侯府復雜得多,若真如此,那父親當日特意在燕西將軍面前介紹她,又是何意?還有百善宴那日,燕西將軍也特意過來跟她說了那么些話,甚至告別時,還許了她再見之約,又是何意?
若葉府真有跟燕家結親之意,合適的人選只有葉楠珍,雖說葉楠珍是庶出,但那燕西將軍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親王之后,更何況葉楠珍本身就有意,年氏也從葉楠薇嘴里知道了。
從葉楠玉那出來后,葉楠夕便搖了搖頭,心里笑自己杞人憂天。
只是她才走出院門,就瞧著旁邊的花架下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她一出來,對方也轉過身,看向她。
他似乎專門在這等她,并且等了很久的樣子,連那肩膀上也落了幾片花瓣而不自知。
綠珠和紫草對看了一眼,就悄悄退到一邊。
蕭玄抬步走過來,直到離她只有兩步遠時才停下,然后看著她道:“要回去了?”
他的聲音依舊那么柔和低沉,帶著磁性的沙啞,葉楠夕笑了笑:“是,時候不早了。”
此時他應該給她讓開路的,但他卻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似不想讓她走。微風拂過,帶起她剛剛沾到身上的奶香,嬰兒柔軟的味道夾雜著她身上的幽香飄到蕭玄鼻間。這突如其來的暖暖甜香令他有片刻的失神,他忽然意識到,楊旭只比他大一歲,卻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父親了,于是以往從不曾想過的事,此刻莫名地從心里翻涌上來。
若是她和他也有個孩子的話……這個念頭剛從腦海里閃過,他整個人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也不知是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還是這個從未觸及的渴望一下子被翻出來,突然得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葉楠夕發覺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一下子變了,好像一下子多了幾分渴望和期待,但跟著又現出幾分痛苦和無奈,這幾種情緒在他眼里不停地掙扎變換,令他的眼神愈加晦暗難辨。
“去那邊說幾句吧。”沉默了良久,葉楠夕才開口,然后就往花架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