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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在自己身上做實驗不算什么稀罕事,齊悅上學時還過同學在自己身上練習打針的呢,但這完全不能跟劉普成做的事相提并論。
她們那是練習技術,無害的,最多疼一下,但劉普成這是在玩命啊1
“你瘋了啊!”齊悅顫聲喊道,“疼不疼暫且不說,萬一傷口感染怎么辦?藥沒有找出來送了命,值得嗎?劉大夫,我給你說過,這藥總有一天會造出來的,你何苦何必……”
劉普成笑了,整理好衣衫。
“值的,就算找不出,也是證明了哪幾種不可用,后來人便能少些選擇。”他溫聲說道,“我們為人醫者,怕的不是傷痛,而是看不到路,娘子已經給我們指明了路,這就好了,不管走多少彎路,總走對的那一天。”
齊悅看著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震動激動以及滿腔的崇拜。
這就是醫者,這就是醫道,對于他們這種大夫來說,醫生不僅僅是職業,而是人生。
她低頭看著劉普成遞來的那瓷瓶藥。
想起書上看過,李時珍就是遍嘗百草才制出了麻醉藥,也曾經幾次中毒幾乎身亡,在這些前輩醫者眼里,這是卻算不得什么大事,而僅僅是他們該做的也必須做的,只要有一點希望就毫不遲疑的嘗試,哪怕一無所獲。
醫道,或許在意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你敢不敢做會不會去做如何去做的這個過程。
這邊的哭聲喊聲再一次沖擊著齊悅。
醫道見到病人首先考慮的不是能不能救,而是怎么救……
“阿如。”她轉過身大聲喊道。
阿如一直緊張的看著這邊,聽到齊悅這一聲,她忙應聲過來。
“胡三,備水、酒。”齊悅又說道,一面穿上阿如拿出的罩衫。
胡三尚處在對齊悅身份的震驚中,身旁的大師兄推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師父。”他大聲喊道,舉起手沖著四周的人,“請讓一讓,誰能帶我去燒水。”
他的嗓門大,一聲蓋過了屋子里的哭聲喊聲以及其他大夫的交談聲。
所有人都看過來,然后就看到穿上奇怪衣服的齊悅。
“請大家回避一下,我要給傷者做詳細檢查,請回避一下。”齊悅大聲說道。
屋子里的人愣了下。
“還要瞎折騰什么,別在這丟人現眼的,你這什么樣子。”謝氏看齊悅皺起眉頭,低聲呵斥道。
因為一直用大夫,院子里什么都齊全胡三捧著水和酒很快就過來了。
齊悅沒理會謝氏的話,用水洗了手,酒擦手,阿如遞過來手套,穿戴完畢,齊悅就大步走向傷者。
“少夫人,你……”已經滿面土灰的知府大人怔怔看著她。
“我想試一試。”齊悅說道,說這話站定在滿床翻滾的傷者前,“乖,躺好讓阿姨……不是,讓我看看……”
傷者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疼的已經神志不清了哪里理會她的話。
“幫我按住他。”齊悅說道。
站在近前的是知府夫婦,聞言愣了下,知府夫人掙扎用力將孩子的頭抱住。
“少夫人,求求你……”她看著齊悅哽咽說道。
知府夫人一動作,知府大人也坐下來,按住了孩子的腿腳。
“我會盡力。”齊悅從口罩里發出悶悶的聲音,接過阿如遞來的聽診器,“這里疼?這里?”
隨著她的動作那孩子發出痛苦的哭叫。
“大夫再給他用些止痛的藥吧。”知府夫人哭道。
“不行,我需要找出關鍵傷在哪里不能給他止痛。”齊悅說到,伸手在傷者的胸膛腹部按壓不停伴著按壓,孩子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號。
沒有儀器就只有手,只有聽。
太殘忍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包括哪些大夫都忍不住轉開視線。
“太粗暴了,就是沒傷也弄出傷來了。”有大夫低聲說道。
而這時一聲最慘的叫聲響起。
“是這里?”齊悅如同發現了新大陸,高興的停下手,再一次按了下。
孩子發出一聲慘叫,饒是爹娘按著人也卷曲起來。
知府夫人幾乎昏厥過去,恨不得給齊悅跪下。
“怎么疼法?”齊悅問道。
孩子哪里知道怎么疼,任憑齊悅問除了哭喊就是哭喊。
“你這個,……”他嘶喊中夾雜著咒罵。
齊悅沒有理會,從疼痛的部位以及身體特征血壓聽診器探查來看,基本可以確定是脾臟破裂,不過讓她奇怪的是,看癥狀內出血似乎控制住了。
“我給他喂了止血的湯藥。”劉普成在一旁說道。
“太好了。”齊悅握了握拳頭,看著劉普成,“我還有一些縫線,我可以立刻給他動手術,但是我需要助手。”
劉普成點點頭。
“是老夫的榮幸。他說道。
“師父,我也能幫忙。”胡三也忙喊道。
那大弟子遲疑一下,醫者手藝都是保密的,非本門學徒不傳,人家沒邀請,雖然自己師父參加,但他這個弟子……
“好,阿如帶他們換衣服消毒。”齊悅說道。
阿如點頭。
“跟我來。”她說道,轉身出門。
劉普成和胡三忙跟了去,大弟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最終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這種親眼見證神奇技藝的時刻哪怕不要臉皮也不能錯過。
“請大家都出去一下,我需要準備手術。”齊悅舉著手高聲喊道。
屋子里人亂轟轟的。
“真的要開腹?”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
對于普通人來說,切開人的肚子,那是必死無疑的事,而對于大夫們來說,他們的理論上告訴他們這是可行的,但那只是存在于書上,久遠的類似于傳說的,實踐上從來沒見過,到底這個年輕的女子從哪里來的醫術竟然敢做這樣的事!
“快出去,都出去!”知府大人此時最關心兒子的生死,聽到齊悅的話立刻開始攆人。
他一開口,定西侯也回過神,指揮著也幾乎傻掉的下人們清場,很快人都被趕了出去。
這邊齊悅指揮著下人們開始布置手術室,這一次沒有藥可以依靠,一舉一動都要完善小心。
兩張桌子并到一起,擱在堂屋正中。
阿如帶著消毒完畢的劉普成和胡三進來了。
“我沒有消炎藥,我需要那種能消毒抗菌消炎的湯藥,中藥里一定也有吧?”齊悅對劉普成問道。
“消毒抗菌消炎?”劉普成對這些詞匯很陌生,皺眉沉吟。
“就是就是,對付那些癰疽疔瘡腐爛之類的癥狀的藥¨比如¨比如¨”齊悅有些焦急的在腦海搜羅自己知道的那些中藥詞匯,“比如紫花地丁!”
她說出這個詞,卻見面前的幾人依舊面色茫然。
“紫花地丁?是何物?”劉普成皺眉問道。
“啊?”輪到齊悅茫然了,“這里沒有嗎?就是一種藥材啊。”
“從未聽過¨”劉普成搖頭說道。
齊悅傻了眼。
“不過對付那些癰疽疔瘡腐爛的我倒是慣用苦參、黃柏、蛇床子之類的。”劉普成又說道,“不知道是否可用。”
可用不可用我也不知道,齊悅心里喃喃,時間緊迫,本就死馬當作活馬醫,試一試吧。
劉普成立刻斟酌寫了藥方,遞給大弟子忙忙的去熬制了。
這邊齊悅接著給劉普成分析手術中可能出現的狀況,以及要準備的東西。
“雖然止血了,但腹內肯定有血,沒有虹吸,只能用紗布棉花。”齊悅說道。
這邊胡三飛快的寫下來。
“再就是抗休克……”齊悅說道。
經過這幾次和齊悅的接觸,劉普成對她的用詞已經熟悉了,休克的意思劉普成明白。
“人參四逆湯。”他立刻對一旁的胡三說道。
胡三刷刷記下,聽齊悅一聲快去準備,便和阿如飛也似的出去了。
很快手術前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完成了,但就在清場時又出意外了。
知府夫婦說什么也不肯離開,非要守著親眼看兒子進行手術。
“你們在這里會影響我的,你們看不得血啊肉的,會害怕……”齊悅耐心的勸解。
“可是,我不看著實在是不放心,我一定不會影響你的。”知府夫人哭道。
每個人都這樣說,可是就算對于現代人來說,雖然有強大的信息覆蓋,但看到外科手術的場景也是會被嚇到的,別說這些從來沒見過這種血腥治病的古代人,想想阿如娘那次,還不是直接嚇暈了過去。
齊悅耐著性子解釋。
“可是不管怎么樣,我不親眼看著,我就不放心。”知府夫人終于喊出心里話。
知府大人一臉堅定表達同樣的信念。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請帶公子走吧。”常云成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
人群分開,齊悅看到常云成一步步走來。
“既然你們不愿意信任她,那就另請高明吧。”他走近來,站定在臺階上說道。
知府夫婦被這話說的很尷尬。
“怎么說話呢。”謝氏第一次忍不住訓斥兒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這樣說,以前在她眼里心里,常云成不管做什么都是對的,她要做的就是聽他說就是了,半點不用費心,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會替這個女人說話的緣故吧……
謝氏的心里有些五味陳雜,看了眼常云成,然后看了眼站在他對面的齊悅,只覺得被刺痛一般轉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