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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媽媽看著齊悅。
“多謝媽媽提醒。”齊悅沖她一笑,“要不然我都忘了,我還有不少我的東西要帶走呢。”
她在提醒,以及我的東西上加重語氣。
鬼才想提醒她呢!
蘇媽媽看著她,神情微微呆滯。
嫁妝?
她還真敢說!
謝氏聽了蘇媽媽的話,氣極而笑。
“她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她笑道,“她是不是忘了她是怎么進來的?這家里有她什么!她赤條條進來,我沒讓她赤條條滾出去就不錯了,還嫁妝!啊呸!不要臉!”
齊悅當然沒有真的此時此刻就要拿走嫁妝,她嚇退蘇媽媽之后,便抱著自己的東西邁出門。
阿如阿好在她的勸阻下不敢跟出來,扶著門站在那里哭。
管家則親自送出來。
“少夫人。”他喊道。
此時天色已經是傍晚,夕陽西下,紅彤彤一片,齊悅正瞇著眼看夕陽,聞言含笑看他。
“管家爺,后會有期了。”她笑道。
看著這女子夕陽下紅艷艷的面容,管家爺又覺得眼睛發澀。
“少夫人,老奴送你。”他說道,躬身施禮。
“多謝。”齊悅看著這老者含笑回禮,“多謝你有心了。”
特意換上了新衣,這是送客最大的禮節以及心意。
“能認識你們這些人,這個家我不白來。”齊悅笑道,回頭看了眼,見倚門哭的二個丫頭,再看那些整整齊齊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小廝們,抬手抱了抱拳,“后會有期。”
她說罷抬腳邁步。一直蹲在一邊墻角下的元寶蹬蹬跑過來,有些害羞有些笨拙。
“你要幫我拿行李?”齊悅笑問道。
元寶紅著臉伸手。
齊悅也沒再說什么將行李遞給他。
這孩子是誰?管家爺不由愣了下。
“元寶,照顧好少夫人。”阿如追出來喊道。
元寶回頭嗯了聲。
是阿如的兄弟,管家想起來了,點點頭嘆口氣。
這邊齊悅剛走兩步,從一邊又來了四五個丫頭婆子,帶著一輛車。
“少夫人,地方都準備好了。二夫人讓我們送你去。”為首的婆子施禮說道。
二夫人?齊悅和管家都愣了下。
“不用了,我找好地方住了。”齊悅說道,“替我謝二夫人。”
這邊剛說完話,從另一邊又有一輛車來了,也是跟著三四個仆婦。
是從門前經過的吧
管家心里想著,然后看著車停下來,而馬車上懸掛著一個大大的王字標記。
管家瞇起眼,王家!
“齊娘子。”一個模樣周正,神態和藹的婦人下了車疾步過來,沖齊悅含笑施禮。“奴是王大人家的,姓周。這是名帖。”
管家眼睛再次瞇起,齊娘子…稱呼已經變了…
他心里忽的一陣悲哀。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幾乎都知道少夫人這一次走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可悲的是當家的兩個主子還以為少夫人是在要挾在鬧!
這個少夫人是這樣驕傲的人,難道他們看不出來嗎?
這樣驕傲的人,一旦說出了話做出了決定,就絕不會回頭。
齊悅也愣了下,這是來求醫的?
“可是王大人有什么需要?”她一面問道。一面接過看了眼,沒錯的確是王同業的名帖,證明來人是真。
“不是。王大人聽說齊娘子要出門,擔心齊娘子準備不周全,一個婦人家吃穿住行都不方便,因此,特意收拾一處宅院,請齊娘子先落腳,再慢慢的安置。”周婦人含笑說道。
王同業也聽說了?這么快?
齊悅有些意外,不過,想來這些官場之人耳聽八方眼觀六路,這點事應該逃不過他們的眼。
“我已經找好”齊悅笑道。
“老爺說,還請齊娘子不要推辭,這是打架打出來的緣分,齊娘子落落大方,恩怨分明,光明磊落,該出手時就出手…。”周婦人含笑說道。
這些話聽起來亂七八糟,但齊悅聽懂了,這是王同業要給她撐面子,她哈哈大笑。
沒錯,她怎么會灰溜溜的離開,她怎么會是受人欺罵而不還手的人?
“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齊悅笑道,對元寶一擺頭,“元寶,把東西放車上。”
元寶沒有絲毫遲疑,立刻遵從。
周婦笑著側身做請。
看著馬車沿街而去,管家以及二夫人的丫頭婆子都還愣在原地。
少夫人走了…
“什么?王家的人接她走了?”
消息傳進去,定西候和謝氏都怔了下。
“是王家有人病了吧?”謝氏立刻說道,一面看向定西候,“請她診病,還不是看在咱們家的面子上,侯爺,去告訴王家的人,以后少理會這女人…”
定西候點點頭。
管家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
“夫人。”他開口說道,“王老爺的人親口說了知道少夫人今日出門,所以特來相迎。”
他在知道出門上加重語氣,帶著幾分悲哀看著謝氏。
謝氏愣了下。
什么意思?
“你是說,王家的人知道…”定西候猛地站起來,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
可不是,這是皇帝批的折子,這些朝廷的人哪一個不是鬼頭鬼腦的,有什么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更何況,這件事又是皇帝擺明要給他難看的…
“知道就知道!我怕什么!這等婦人的行徑,擱在誰家也不會縱容的!”他氣的喊道,那女人說什么?
什么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什么意思?
“她是說我是會稽愚婦輕買臣嗎?”定西候拍桌子喊道,“她還以為她這是西入秦嗎?她這是被休!被趕出去!是我定西候府的棄婦!不知羞恥的東西!”
“鬧得人盡皆知。我看她怎么收場!”謝氏冷哼一聲。
管家看著這兩人,再次嘆口氣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不過,二夫人干嗎也要管她?”謝氏想到這個問題,皺眉道,“不是說了不理會她,讓她鬧,晾著她,非要她知道厲害不可嗎?”
“夫人。我剛才聽說二夫人給少夫人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帶著大包小包的追少夫人去了。”蘇媽媽從外邊進來急急的說道。
定西候和謝氏都愣了下。
“她什么意思?”定西候問道。
“總得有人唱白臉有人唱紅臉吧。”謝氏揣測道。
自己的這弟媳一向心慈手軟,能做出這等事也是正常的。
定西候哼了聲。
“理她呢,她敢做出這等事,就得自己擔后果,去和二夫人說,不許理那女人,她自己爬上臺子自己想辦法下來!”他說道。
蘇媽媽應了聲,看了眼謝氏,謝氏擺擺手。蘇媽媽這才去了。
這邊二夫人也聽說齊悅被王家的人接走了,正默默的沉思。
“夫人你看。要不讓少夫人…”采青在一旁低聲說道。
二夫人一笑。
“還叫少夫人吶?”她說道。
采青抬了自己的臉一下。
“瞧我,該打。”她笑道,“讓齊娘子去咱們的宅子里?”
“沒事,王大人既然有心,那就承他的情,再說,他知道了更好。將來…”二夫人撥著藥碗說道,話到這里又停下,“他或可以說的上話。”
她們說這話蘇媽媽過來了。含笑委婉的說了定西候和謝氏的意思。
二夫人將藥一口喝了,連蜜餞都不用吃,拿過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著蘇媽媽。
“你們管得著嗎?”她開口說道。
蘇媽媽一怔,什么?
“侯爺夫人做出這等無情無義的事,你們忤逆老夫人遺命,不把老夫人當母親看待,我還要把老夫人當母親看待,我必然要善待月娘。”二夫人冷冷說道。
蘇媽媽完全傻掉了,她是在做夢吧?
怎么會聽到這么荒唐的話?
侯夫人會做出今天的事,還不是你的主意?就是這圣旨,還是托你的福氣求來的!
怎么,怎么成了侯爺夫人無情無義?
看著面前病弱依舊的二夫人,蘇媽媽突然覺得脊背發寒。
這次的事似乎與他們想象的不一樣……
定西侯府的這些事,對于齊悅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
王同業安排的宅子就在最繁華的東大街,左邊臨近千金堂,右邊臨近知府衙門,鬧中取靜,又是極其安全方便。
小小的宅院三間正房,兩間廂房,房屋里的家具算不上新,但都是干干凈凈,帶著人氣。
齊悅這個對住所一向沒有挑揀的人一眼就喜歡了。
“替我謝謝王老爺。”她高興的說道。
元寶沒讓王家的丫頭婆子們動齊悅的包袱,自己一個人夾著背著放進去了。
“都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周媽媽笑道。
跟進來的三個婆子兩個丫頭并兩個小廝便都應聲,又向廚房走去的,又向門房走去的,自然的如同在家一樣。
齊悅看的愕然。
“這個,真不用。”她笑道。
“齊娘子身邊得有個伺候人吧。”周媽媽堅持道,一面指著兩個丫頭過來,介紹這個叫翠芝,這個叫凝碧。
“你們的好心我知道。”齊悅笑道,“只是如今我想自己一個靜一靜,家里太多人了,我還得應酬還得說話,到底是不自在。”
周媽媽聽了這才不說話,沉默一下。
可不是,她怎么現在才想起來,這位齊娘子遇到了什么事!
和離啊!換做別的婦人此時此刻不是失魂落魄就是如同瘋癲,偏這個齊娘子表現的太過于正常,正常的讓身邊的人都忘了此時此刻是什么事。
“是。”周媽媽忙施禮說道,“那就讓翠芝留下,再留一個婆子一個男人守門。”
說罷不容齊悅再推辭帶著人就告辭,齊悅也不再說了,點點頭說了聲多謝。
“你沒事別往齊娘子跟前湊,讓她一個人自在一些…”周媽媽在門外拉著翠芝低聲囑咐,“但你也要驚醒點好好的看著齊娘子…”
這聽起來自相矛盾的話,對于混大宅門的丫頭來說卻是很明白的話。
翠芝點點頭。
“媽媽放心,聽說齊娘子以前就…”她伸手在脖子里做個了動作,壓低聲音,“我才不會像定西候家的丫頭們那么蠢…”
周媽媽滿意的點點頭,帶著人坐車走了。
翠芝進來,看到齊悅站在屋檐下打量這院子,神態悠閑,她忙低下頭過去。
“奴婢去幫娘子整理下行李。”她請示道。
齊悅點點頭。
“多謝你了。”她說道,并沒有推辭。
翠芝說聲不敢進去了。
院子里元寶正拿著掃帚在干凈的地面上劃拉。
這孩子說什么也不肯走,也好,讓他留下來,阿如也能安心。
“元寶。”齊悅說道,“插上門吧。”
元寶應了聲是,高興的扔下掃帚將門關上了。
夜色漸漸鋪下來,籠罩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