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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悅一口茶嗆得咳嗽起來。
身旁的阿好忙幫她拍撫。
楊夫人也有些擔心的看著。
“沒事,沒事。”齊悅擺手安撫,一面看向楊夫人,“夫人說什么?給誰說媒?”
“也是熟人。”楊夫人笑道,“是王同業王老大人家的長孫,王謙。”
齊悅的臉色很精彩。
楊夫人也沒辦法啊,按理說這種事哪有直接跟當事人談的,可是這齊娘子孤家寡人一個,關系親密的也就千金堂的大夫們了。
年輕女子們說親事都是極其害羞的,別指望她們能痛快的應對了,沒個三四回別想把事情說清楚。
齊悅笑了。
“那個,多謝夫人和王老爺的美意。”她笑道,“只是我現在還不想成親的事。”
可不是,這才和離,心里還過不去呢。
楊夫人帶著幾分了然點頭。
“沒事,不急。”她含笑說道,一面帶著幾分語重心長,“齊娘子,我癡長你些年歲,說幾句托大的話,這女人啊,都得向前看。”
齊悅笑著應聲是。
“人都得向前看。”她說道。
“是吧,齊娘子就是個通透人。”楊夫人笑道,停了下,“齊娘子今年多大了?”
楊夫人當媒人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問當事人年齡呢,以前哪家不都是給準備的妥妥的。
只不過,齊娘子這個,實在是沒地方準備去。
“二十八。”齊悅隨口答道。
二十八?!
楊夫人瞪大眼看著她。
“哈,哈。”齊悅反應過來,忙干笑兩聲。
但是,齊月娘多大了?
她不由扭頭去看阿好。
真是偏偏阿如沒在,她和胡三出門定購一批護理器械了。
“我家娘子今年五月就滿二十歲了。”阿好說道。
齊悅松口氣,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看楊夫人,那樣子好似是質疑她為什么問自己的年齡。絲毫看不出是自己不知道自己年齡。
“王家公子比娘子長了七歲,先頭那個是得病沒的,王公子主動為妻守孝三年,是個多情人。”楊夫人含笑說道。
眼瞅著向介紹上去了,齊悅忙打斷她。
“多謝夫人美意,不是大幾歲小幾歲的事。”她笑道,“我真的不想成親,我這不是跟夫人你客套。就跟我說和離一樣,在這種事上,我不打誑語。”
聽楊夫人說到這里,王同業靠回椅子上。
“你看你,我說不行吧,你非要去。”王老夫人埋怨道,“你以為女人都跟你們男人似得無情啊,前腳死了媳婦后腳就準備當新郎…”
王同業嗨了聲。
“這哪跟哪啊。”他瞪眼道。
楊夫人被他們逗笑。
“老婦人說的在理,我瞧這齊娘子真是不想成親,至少目前不想。”她笑道。“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記在心上。隔三差五的我就去問問,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
她說到這里忙停下,有些尷尬。
再說下去她的意思就成了讓人家王公子為齊娘子守著了,真是可笑,這齊娘子又不是什么天仙貴女。她不是香餑餑,但人家王公子可是,這么多年。多少人托著自己往這里來說親,可都是未出閣的大閨女,知書達理嫡出正統,連庶出的都沒幾個,她一個乞丐出身又是侯府和離的女人,怎么值得人家等。
“一年不成等兩年三年。”王同業拍板說道。
楊夫人愣住了。
怎么,還真的要在這棵樹上吊死啊?
楊夫人更加驚訝。
“那就有勞夫人費心了。”王老夫人說道。
楊夫人回過神忙說聲不敢。
王老夫人讓兒媳婦親自送楊夫人出門,二人一路走一路說。
“這門親事,你怎么看?”楊夫人忍不住問道。
說實在的,這門親事可真不怎么樣,王謙這般人物,真是好蕓菜被豬拱了…
王謙的母親,王家大媳婦,四十五歲的寧氏如同她的姓氏一般,安寧恬靜。
“父親母親看中的必然是極好的。”她溫溫一笑說道。
是不敢忤逆公公婆婆吧,楊夫人心里還不明白,根本不信這種婦人間的虛套話。
她們說笑著外走,忽的楊夫人腳下一絆,哎呦一聲差點栽倒,虧得寧氏眼明手快拉住。
“什么東西?”楊夫人喊道,低頭看去。
只見一根紅繩刺溜一下被拽入一旁的大盆花樹后了,樹后一個人撒腳就跑了。
跑的那么快,三下兩下便拐彎不見了,楊夫人只來得及看清楚是一個七八歲女孩子背影。
“巧姐!”寧氏皺眉喊道,“跟著巧姐的人呢?”
她的丫頭忙忙的就去找了。
“真是對不住。”寧氏忙向楊夫人道歉,“這孩子..這孩子真是頑劣不堪…”
巧姐,王謙的女兒,自從母親沒了后,一直由寧氏帶著,寧氏這般性子,而養出的這孫女偏偏跟她截然相反。
“沒事沒事,小孩子皮點好..”楊夫人忙笑說道。
“女孩子家皮點可不怎么好。”寧氏嘆息說道,“也不知道這性子是隨了誰。”
“肯定不是夫人你。”楊夫人拉著她的手笑道。
寧氏笑了,握著她的手親自送上車,又命人包了重重的謝禮。
這邊楊夫人說的事,齊悅覺得是王同業想要幫助自己,幫助一個女人對于王同業這樣的老人來說,那自然就是給她一個家,真是打架打出的情分深啊。
齊悅笑了笑,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便也丟開不想了,送走了楊夫人該干嗎就干嗎去了。
這一日因為昨日有個跌斷腿的傷者,齊悅天不亮就趕著去接劉普成的班。
街上行人很少,偶爾有人推著車在空蕩的街上走過,留下一路咯吱聲。
齊悅帶著阿如走的不緊不慢。
“有一種走在江南古鎮的感覺。”她對阿如說道,說完了自己又笑。
可不是就是在古鎮嘛,還是貨真價實的古鎮!
“哎?”齊悅停下腳。看向河邊的一個小茶棚。
小小的簡陋的茶棚,一個瘦小的老婦真在忙碌,爐灶上升起的蒸氣與未散的晨霧融合在一起。
茶棚里只有一個客人,背對路面對河正在吃的什么。
王婆察覺到有人走過來,抬起頭看是一個漂亮的小娘子,不由有些緊張,她的茶棚里可是坐著被大家避之不及的人,當然她倒不并不是在意做不成小娘子的生意。而是那個可憐孩子又會多一份愧疚,直到不再來自己這里吃飯。
她還沒說完,就見那小娘子沖她做出一個噓聲的動作,微微一笑。
這笑容讓王婆只覺得眼前頓亮,似乎眼前的晨霧瞬時消散。
她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見這小娘子越過自己走向茶棚里,然后沖正吃飯的棺材仔嗨了聲。
王婆和棺材仔都嚇了一跳。
“小棺,好久不見你了。”齊悅笑道,一面在一旁坐下來。
棺材仔嚇了一跳,他倒站了起來。
“你。你怎么在這里?”他問道。
“晨練,順便趕個早班。”齊悅笑道。一面看棺材仔的盤子碗,“你吃得什么?這里有什么早點?我和阿如也沒吃呢。”
棺材仔神情復雜。
阿如已經聞言去問那王婆,點了兩碗茶湯兩角菜餅子。
“你,你別在這里吃。”棺材仔低聲說道。
“怎么了?”齊悅不解的看著他。
因為我不吉利,你離我遠點….
棺材仔沒說話。
“對了,上次的手術助手的錢,胡三給你了沒?”齊悅問道。看著王婆小心的端著茶湯過來,忙高興的從桌上筷子筒里拿出筷子,“聞著就香。”
王婆看著她。
“小娘子不嫌棄就好。”她說道。一面忍不住看了眼棺材仔,“這還是第一次見小棺有熟人遇上..”
熟人,這永慶府都是我的熟人,只不過,沒人會和他遇上..
除了這個女人..
棺材仔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小棺,你要請客啊。”王婆又加了句,說完便忙忙的走開了。
齊悅笑了。
“對,你要請客。”她笑道,一面撿起菜餅吃了起來。
阿如也坐下來開始吃。
棺材仔站著,齊悅沒說話就當不知道他站著,過了一刻,他自己便也坐下來。
“胡三把錢給我了。”他說道。
齊悅嗯了聲。
“那就好,這小子辦事毛手毛腳的,我怕他忘了。”她說道。
棺材仔低頭吃飯。
小小的茶棚里除了爐灶上發出的聲音外,別無他聲。
很快三人吃完了,棺材仔果然付了錢。
“下次我請你。”齊悅笑道。
棺材仔沒說話,施禮告別。
“喂,袁子清。”齊悅忽地喊道。
袁子清是棺材仔的本名,不過很少有人叫,以至于棺材仔自己都要忘了。
他的腳步頓了下。
“你膽子真小。”齊悅搖頭說道,“這就嚇到了?連千金堂的門都不敢進了?”
棺材仔轉過身。
“我不是被這個嚇的,我是個..”他瞪眼說道。
“不吉利的人是吧?”齊悅挑眉說道,抱著胳膊搖頭,“真是,你還不如燕兒呢。”
伴著齊悅那個免費治療唇腭裂的宣傳,燕兒作為廣告代言人被很多人熟識了。
一開始齊悅還怕劉家不肯,畢竟就是在現在,唇腭裂的兒童也還是很忌諱被人知道的,但沒想到回到劉家不久,燕兒照舊高高興興的過來了,聽說在劉家那邊,還主動的宣傳主動讓人看自己的嘴,由劉家老夫人護著,劉家沒一個人敢說一句不的話,別說說話,連對燕兒有一點臉色,劉老夫人就把劉家上上下下罵個遍,就劉老婦人積攢這半輩子的怨氣來說,估計還有好一段時候的罵,尤其是劉老婦人終于回了娘家,在已經故去的爹娘墳前哭的幾乎死過去之后。
“你說你膽子大,其實,死人不會帶來傷害,他們不會說話什么都不會,有什么可怕的,不怕他們不算什么膽子大。”齊悅接著說道,“不怕活人,不怕世俗,才是真的膽子大。”
棺材仔抬腳邁步。
握著勺子緊張的不行的王婆忍不住跺腳。
棺材仔又停下腳。
“下次記得請客。”他回頭說道,“女人家這么能吃,比我吃的都多,虧死了。”
他說完擺了擺手大步走開了。
齊悅抿嘴笑了。
“小氣鬼。”她切了聲,沖阿如一擺頭,“走了,上班。”
阿如笑著跟上。
晨霧散開,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各種早點叫賣充斥街道,但王婆的攤子上卻沒有客人,王婆站在爐灶前用圍裙擦淚。
“王婆,怎么了?被人打了還是罵了還是搶了?”熟識的街坊問道,“怎么一大早在這里哭成這樣?”
“去,你懂什么,我就是想哭。”王婆說道,沖那人擺擺手,果然又再次流淚,用圍裙捂住臉。
袁子他娘,你可看見了,你可放心了吧。
“謝謝觀音菩薩。”王婆慢慢的將捂在面前的手合十,身子虔誠的彎下去,淚流滿面,“寬恕老身當年貪財害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