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成第一個向屋子里沖去,謝老夫人緊接著進去。
屋子里周太醫從床邊站起來,沖大家搖頭。
常云成一腳跪在床邊。
“那,夫人的衣裳都準備好了現在換吧…”有個婆子下意識的說道。
這話說出來,被站得近的謝老夫人一個拐杖就打了過去。
看著那婆子跌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站在人后的周姨娘不由拍了拍心口。
幸好說著話的不是她…雖然她心里已經在狂喊這句話了。
“死!死,死也要盡力了才死!”謝老夫人喃喃說道,攥緊了拐杖,猛地一頓,“山不來,我就去!來人,抬夫人,我們追她去。”
作為主人的定西候完全被忽視了,謝老夫人并謝大老爺指揮著人,雞飛狗跳的抬謝氏。
“侯爺,這樣折騰夫人,可怎么好..”周姨娘擠過來站在定西候身邊,憂急說道,一面拿手帕擦淚,“夫人,要是半路上,或者在外邊咽了氣…那…那成何體統啊!”
定西候神情呆滯,看著滿院子的人亂哄哄。
娘..
你怎么就比這謝家的老夫人死的早了呢….
“侯爺。”周姨娘搖著他的胳膊,“齊月娘明顯是嫉恨夫人的,她不會治的,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巧就出外診了….送過去…被人家拒絕豈不是更丟臉…”
定西候被搖回過神。
他猛地甩手。
“她不是那種人!”他吼道。
周姨娘猝不及防跌退幾步,看著定西候神情驚訝。
她不是那種人?
他們,憑什么都認為她不是那種人?!
她為什么不能是那種人!!
三里臺村里。齊悅只覺得鼻子癢癢,她抬手背揉了下,手上滿是血。
這是她來這里后見得最嚴重的一次創傷了。
院子里,傷者倒在地上,犁頭戳中了他的大腿,血流如注,不,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胸口。
犁頭上帶著的一根竹竿穿透了傷者的胸。
這場景慘烈之極。擠在院門外圍觀的人不斷是爆發出哭聲。
嚇得..
“師父,救不得了,救不得了..”就連幾個弟子也忍不住喃喃說道。
“閉嘴!”齊悅喝道,“什么時候輪到你們說救不得!”
弟子們回過神,帶著幾分慚愧應聲是。繼續忙碌。
“師父,不行啊失血太多了。”一個弟子喊道,他的手上身上也染滿了血。
齊悅咬住下唇。
大出血,如果不補充血,根本就不可能存活了!
輸血!輸血!輸血!
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院中的瓜藤上。
“摘南瓜藤洗凈。”她喊道。
弟子不知道這是要做什么,但緊急時候遵從師父已經是深入骨髓的理念。一個應聲是沖南瓜藤就去了。
“家屬。”齊悅又喊道。
院子里地上擠著的老老小小惶惶的看過來。
這是一個女人帶著從三歲到十歲的三個孩子,另有一個老婦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我需要血,你的孩子是既有可能最合適的,所以我要他們的血。”齊悅說道。
婦人面色慘白。伸手將三個孩子緊緊抱住,如同看妖魔鬼怪一般看著齊悅。
“不,不。”她搖頭顫聲說道。
“不,你別怕。只要一點點,對孩子沒有傷害。”齊悅忙解釋道。
婦人還是抱著孩子神情驚恐的搖頭。
“我的。用我的。”那昏迷的老婦醒來聽到了,就像這邊爬,“用我的,他是我兒子,用我的。”
時間緊迫來不及了。
齊悅不再理會這三人,直接沖她過去,為了方便她半跪在地上。
“針筒,輸液瓶。”她喊道。
一個弟子搬著藥箱沖過來。
消毒,針刺,抽血。
外邊的人群再次爆發出騷動,別說女人孩子了,就連男人們都嚇得面色蒼白。
這,這是,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場景啊。
“南瓜藤好了。”那邊弟子喊道。
這邊齊悅抽取了兩針筒血,實在抽不出來了,那老婦驚嚇過度整個人已經僵硬了,齊悅可以肯定自己再抽下去老婦會被嚇死的。
以前他們急診都會帶著輸液器,只是曾經的三根管子已經報廢了一根,剩下的兩根更多時候要充作引流管,不再被帶出去了,因此緊急輸液輸液陷入困境。
所幸南瓜藤大小粗細跟管子相似,她飛快的將注入血的瓷瓶與其連接起來,接上針筒針頭倒掛。
這不過是幾眨眼的時刻,但齊悅似乎過了一輩子。
血從針頭中滴下來。
齊悅握拳發出一聲呼喝。
“師父,你不是說血型不對不能輸血嗎?會要命的?”張同問道。
“什么事也沒有絕對。”齊悅說道,將針頭刺入傷者靜脈,自有弟子拿來支架掛住瓷瓶。
齊悅抬頭看著瓷瓶,南瓜藤管子隱隱可見紅色。
“輸血的歷史,在輸血發明的最初三百年,沒有血型吻合,甚至沒有血管吻合,奪去了很多人的性命,但盡管如此,也到底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她嘆氣說道,“所以,很多時候,治病就跟賭一樣。”
三百…三百年….
怎么他從來沒聽說過?
看來莫非師父的師父真的是神仙般的人物?
拿這些技藝,都是來自海外仙山,在那里自然不知春夏秋冬。
張同抬頭由南瓜藤做成的輸血器,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
神啊…
也只有神才能想到這么匪夷所思的法子吧。
這邊弟子們隨身帶的抗休克湯藥也灌了進去,用針用艾,總之所有的手法齊上。硬生生的將這男人從閻王殿門前拉回來。
“你現在能聽到我說話嗎?”齊悅大聲喊道,沖男人伸出手,“我是大夫,你知道你怎么了嗎?”
男人渙散的眼神看著她,動了動嘴唇。
好,有反應!
“你聽我說,你別怕,我現在給你救治,一定會好起來的。”齊悅說道。
“..不…不用了…我死了…”男人喃喃的發出聲音。
這聲音傳出來。四周的人都驚訝的喊起來。
真的救活了!真的還活著!
當然這不是說那男人就沒事了,事實上他依舊側臥在地上,貫穿身前身后的竹竿呈現出駭人的場面。
齊悅拿起剪刀,一手扶住竹竿,一手將背后的剪斷。
“師父。前邊的也要剪了嗎?”弟子問道,已經做好了準備。
齊悅搖頭。
“不用。”她說道,一面抬手,“快,馬上回千金堂進行緊急剖胸探查手術。”
弟子們應聲是,開始準備擔架。
“不,不行..”一直顫抖在地上坐著的婦人忽的大喊。“你們,你們干什么…”
“他的情況很危重,我們要把他帶回千金堂進行手術。”一個弟子忙解釋道。
婦人喘著氣,瞪著大大的眼。
“在。在這里,不,不許走。”她顫聲說道。
“這里不行,手術環境不行。”齊悅忙大聲說道。“我們千金堂,你放心。是救人的。”
那因為抽血嚇暈的老婦又醒過來了,聽到這里爬著伸手去打那婦人。
“你個殺千刀的,你要看著我兒子死啊。”她哭罵道,一面沖齊悅這邊叩頭,“菩薩菩薩快救救我兒啊..”
齊悅點頭,這邊已經要抬傷者到擔架,那婦人踉蹌起身撲過去。
“不行,不行,不能帶走。”她惶惶喊道,聲音傻眼,神情有些癲狂。
見她撲過來,弟子們忙護住擔架。
“別動,別撞到。”
“..小心二次傷害!”
“擋住她..”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這女人是悲傷過度瘋了嗎?齊悅急了,上前深吸一口氣,給她解釋,但那婦人死活不聽,就是反復重負那句不能帶走要在這里的話。
“鄉親們幫幫忙,不能再耽擱了!”齊悅急著對四周圍觀的人喊道。
外邊的鄉親你看我看你,幾個婦人跑出來。
“可不能胡鬧..”
“…再耽擱可就沒這個人了..”
大家架起那婦人向一旁拖去。
婦人掙扎。
“不能帶走啊。”婦人終于崩潰大哭,“不能帶走的,要不就白死了啊..”
什么?這話聽得大家都糊里糊涂,只當這婦人受刺激胡言亂語,也沒有理會,七手八腳的拖開了。
這邊弟子們吆喝著抬起,還沒邁步外邊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大夫,大夫,救命啊。”四五個小廝仆從扯開了嗓子喊。
一路這樣喊過來,便于清路以及及時得到指點方向。
謝老太太坐在車外邊,將拐杖在車上瞧的咚咚響。
“喊,喊,給我大聲喊。”她嘶啞喊道。
又有要救命的?
圍在農家院門外的人一陣慌亂讓開了路。
齊悅等人也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四五個人抬著人沖進來了。
“大夫,大夫。”周太醫一馬當先,比親娘親兒子跑的都快,沖到齊悅身邊,“快救人快救人.”
他說著回頭看,然后愣住了,激動頓消。
門板上的謝氏面色已經青灰,口唇發紺。
他一步上前伸手探脈搏,一手探心口。
“完了完了心跳沒了,沒沒救了沒救了…”他喃喃說道,一臉的遺憾,這下看不成神技了。
緊跟來的謝老太太腿一軟,被常云成扶住,還沒張口說話,就見齊悅幾步邁過來。
“急性喉阻塞,IV呼吸困難!”齊悅一眼看過去喊道,一把推開還在搖頭嘆息的太醫,站定在還被抬著的謝氏身前,伸手將謝氏的頭后拉,“給我針!”
對于她的話弟子們已經形成條件反射,根本不考慮什么,一聽見立刻有人拿出帶著針筒的針沖過來。
齊悅伸手拿過,沒有半分遲疑半點停頓明晃晃尖細的針頭沖著謝氏裸露的喉部刺了進去。
四周的人爆發出一聲尖叫。
今天的場面實在是接二連三的太刺激了,終于有的女人們在承受不住刺激,翻白眼暈過去,而圍觀的男人們此時也如同女人般的跟著喊叫起來。
嚇死人啦!嚇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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