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炭火早已經滅了,蓋上被子,兩具身子貼著齊悅并沒有覺得冷,反而熱騰騰的如同抱著一個火爐。
先前那情欲的氣息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溫馨,相擁的兩人低聲的說話,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你去找過我?”齊悅聽了他的話很驚訝。
常云成攬著她,一手摸著柔順的頭發,一面將當時的事講了。
當時的場景對他來說是壓在心底不能碰觸的噩夢,但此時此刻再說出來,竟然是那樣的輕松,似乎也沒什么。
本來就沒什么!
齊悅抬手捏他。
“你竟然。。”齊悅又是好氣又好笑,“干嘛不出來?惹出這么多麻煩!”
“你們。。都說的那樣了。。我還出來干什么。。你如高興我怎么能壞你好事…。”常云成低頭看著她說道,一面拉過她的手在手里揉捏。
“我們說什么了!明明在拒絕。”齊悅呸了聲說道。
“說了嗎?”常云成抬頭看她,一臉不可置信。
他怎么沒聽出來?他怎么聽都是甜言蜜語兩情相悅…
“我們聰明人說話,你聽不懂。”齊悅抓他的手心氣道。
常云成用力將她攬緊。
“以后不許跟聰明人說話!”他貼在她的脖子里悶悶說道。
齊悅被他逗笑。
“癢癢,邊去”她推他的頭笑道。
常云成自然不會聽話,反而更抱緊了幾分,在脖子拱來拱去。
貼的這樣緊,齊悅自然感覺到他的蠢蠢欲動,哼了聲。
“天快亮了,世子爺,武略將軍大人。您不想被人發現從我屋子里衣衫不整的出去吧?”她說道。
這么快?常云成扭頭看窗戶,果然見夜色不知什么時候變淡了。
因為有戰事,到處都是兵衛,如果沒有夜色的掩護…。
他摸過來多不容易他自己可是知道的!
他不怕別人怎么看他。他怕的是別人怎么看她。
他已經辜負她那么多,帶給她那么多非議,以至于到現在除了這空口白說的舍不得不離不棄,別的什么也沒有給她。
他不想別人再非議她。一點都不行!
“快穿衣裳走吧。”齊悅說道,用腳踢他,看著常云成郁悶的神情,忍不住笑起來。
哼。活該!這混蛋成了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常云成看她笑,更是心癢難耐。
“也用不了多少時候…”他似是自言自語的做抉擇。
齊悅笑噴,踹他兩腳。
“快滾。我困死了我要睡覺。”她說道。
天光微亮。夜色最后的停留,正是鍋底黑的時候。
一隊巡邏的士兵猛地停下腳步,警惕的握緊手里的長槍。
“什么人?”其中一個厲聲喊道。
褪去的夜色里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身影出現。
一身白格外的扎眼。
“是我。”常云成說道,保持跑動的姿勢沒有任何的減速。
兵衛們自然都認得他忙收起長槍側身讓路施禮。
“將軍,您這么早…”他們說道,目光落在常云成的衣服上。
這是布做的素白里衣…
這大冬天…。不冷嗎?
他們再看。常云成的手里搭著厚厚的衣裳。
“跑了一圈都出汗了。”常云成說道,面不改色目不斜視的從這隊人前過去了。
很快就消失在晨霧里。
兵衛們恍然。
“大人這么早就操練了。”
“跑的都出汗了,這得好一會兒。。”
“大人估計都沒休息。。”
“大人們都如此,我們可更不能偷懶,快,跑動起來!”
伴著呼喝聲,巡兵們加快的腳步,在街道上開始跑動。
天色大亮時,齊悅走進了傷兵營,正在忙碌的軍醫們都很意外。
“你怎么沒走?”喬明華問道。
“我為什么要走?”齊悅反問。
那邊幾個軍醫竊竊私語。
喬明華看她一眼,這女人眼睛亮亮,兩頰紅潤,這哪里像是和愛人分別的樣子?
那個叫江海的男人為了這個女人大呼小叫的沖到這里的事已經傳遍了。
聽說還當面罵守備大人,可見是為紅顏一怒。
聽說還要找他們軍醫營的麻煩。
不過沒機會,昨天已經緊急調動走了。
按理說,柔情蜜意的戀人分別,不是該愁苦斷腸嗎?怎么反而容光煥發?
齊悅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挽起袖子就忙碌去了。
軍醫們你看我我看你,搖頭笑,便也忙碌去了。
因為沒有了青霉素,目前針對這些傷齊悅只能加大清洗清創力度,這也讓原本就哀嚎不斷的營房里變得更加慘烈。
“這個傷口你要縫起來?這太麻煩了,這么多人等著治傷,得等到什么時候。”喬明華皺眉說道。
“可是這樣不管會引起出血以及感染的。”齊悅說道,一面看向他,“你們怎么處理?”
喬明華沒說話,直接伸手。
一旁的立刻有軍醫遞上一個烙鐵。
營房里響起慘叫聲,伴著皮肉茲茲。
盡管見識過開膛破肚,但阿如還是被嚇得尖叫后退。
慘叫的兵士最終痛暈過去了,場面安靜下來。
喬明華將烙鐵扔到一邊,抹上一層藥便拍拍手,走向下一個。
齊悅呆立在那傷兵面前半響回不過神來,只覺得鼻頭酸辣。
“我知道一種藥,可以快速的止血以及抗感染。”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追上喬明華說道。
喬明華低頭忙碌沒有說話,這些日子齊悅也說了很多現代醫學詞匯,但他們從來沒有在意過,更別提詢問了。
“算了。”齊悅又不說了,這些事自己做就是了。沒必要跟他們解釋,她轉身奔向一個傷者。
“這個沒救了。”一個軍醫說道,抬手招呼人要抬走。
“不不,這是創傷性失血休克。還有機會。”齊悅忙攔住說道。
什么?
軍醫皺眉。
齊悅已經開始救治,阿如抱著藥箱跟過來。
軍醫們被擠開。
“這不是添亂嘛。”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這幾天她是在添亂嗎?”一直低著頭忙碌的喬明華忽的說道。
這幾天…。
包扎止血固定。。
他們會做的她都能做。
但那些手法卻又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她的刀剪能夠飛快的剪開傷兵的衣裳鞋襪,快速的除去護具…
她也用布帶子止血,但她的布帶子不是簡單的包扎。而是還插入木棍絞緊…
她讓人抬傷兵的時候,會選擇軟的布擔架還是門板擔架…
她隨身帶著一些奇怪的瓶子,會撬開傷兵的口硬是灌進去…
事后大家也看過,那些瓶子裝的并不是什么藥。而是水。。有人悄悄的嘗了嘗,咸甜的水…。
雖然大家對她的手法很驚訝,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很熟練。絕不是胡亂隨意的。
眾人不說話了,各自忙碌而去。
午飯送來的時候,大家可以暫時輪班休息一下。
勞累的軍醫們沒什么講究,簡單的洗手就要去吃飯。
“用這個洗洗再去吃。”齊悅攔住大家說道。
眾人看去,才見她指著一個桶,散發著藥味。
“你要了那么多藥熬煮的這個,是用來洗手的?”喬明華皺眉問道。
這里最缺的就是藥。吃的還不夠,竟然用來洗手!
“戰場外科急救,最要緊的就是防感染抗感染,我知道這些藥很緊缺,但是大家也很緊缺,你們一個人就可能救治很多人,那么,用了這些藥,是值得的。”齊悅說道。
“我們以前也不用啊那怎么了?”有軍醫嘀咕道。
齊悅只得準備解釋一下細菌感染之類的事,但喬明華開口了。
“齊娘子是神醫,她說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他說道,自己第一個上前舀出一瓢浸泡沖洗。
見他如此其他人也只好不說話了一一上前洗手。
齊悅松了口氣,帶著幾分欣慰笑了。
“你什么時候走?”喬明華問道,一面將干餅子泡進菜湯里。
“你們什么時候走?”齊悅反問道,她試著咬了口餅子,太硬了了。
阿好忙給伸手接過給她也泡進菜湯里。
“你還留在這里做什么?”喬明華嗤聲問道,“等著你所謂的希望嗎?”
齊悅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將士們的戰斗是結束了,但軍醫們的戰斗才進入白熱化。
從昨日開始,從戰場上搶救下來的傷兵們開始面臨第二次生死關了,那就是感染以及各種并發癥。
“不用看,等過個兩三日,這屋子里能空一半。”有軍醫淡淡的說道,一副習以為常的神情。
齊悅接過阿好弄好的泡餅子,小口小口的吃。
“是啊。”她毫無形象的含糊說道,“等著我的希望。”
這些肢體殘斷、外傷血腫的傷兵都還可以做手術,最關鍵的是還有藥,青霉素麻醉藥止血藥。
但愿胡三和小曲幾個人能盡快找到她說的那些藥,哪怕一點點,只要能讓這些人看到希望就好,只要有了希望,就能調動這些人的力量,她一個人在這戰場急救上能做的太少了。
忽的一陣喧嘩。
“大人們來了!”有人喊道。
大家都愣了下,大人們?然后大家看去,見果然來了一隊衣著官袍的將官們,與之而來的還有幾個抬食盒的,飯菜的香氣隨著呼呼的北風撲了過來。
齊悅一眼看到走在其中的常云成,他穿著武將官袍帶著嚴明的護甲。
齊悅忍不住抿嘴笑,想起他半夜抱著護甲穿著里衣摸出去的樣子。
“大家辛苦了,這是將軍大人特意犒勞大家的飯菜,來來,剛下那些餅子菜湯,來大塊吃肉。”有兵將大聲的招呼道。
這待遇真是前所未有,軍醫們輔兵們都驚喜不已,再三道謝后排隊領餐。
阿好笑瞇瞇的看了眼常云成,又沖齊悅挑挑眉,樂顛顛的也去排隊了。
常云成站在說話的人后,眼神似乎是不經意的看過來,然后就準確無誤的看到齊悅的視線,然后看到那女人嘴邊挪揄的笑,他的嘴角不由彎了彎,來回走動的人很快隔斷了二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