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時候,一陣爆竹聲讓原本就熱鬧的街上變得更熱鬧了。
街上的人都向那邊涌去,將這條街堵得水泄不通。
定西侯府的馬車無奈的停下。
“侯爺,這邊走不了啊。”外邊的小廝跑過來說道。
“怎么就走不了?京城這么大,難道連條路都不讓我們定西侯府走了嗎?”定西侯沒好氣的喝道,唰的拉開簾子,怒氣沖沖。
“那就只有等等了,街上人太多過不去。”小廝無奈的說道,一面伸手指了指。
定西侯看過去,果然見人山人海喧鬧無比,其間爆竹聲聲不斷,煞是熱鬧。
“干什么呢?”他沒好氣的嘀咕一句。
如今定西侯最見不得的就是熱鬧。
一個小廝氣喘吁吁的跑回來了。
“侯爺,侯爺,是巨鹿王給千金堂送匾額呢!”他高興的喊道,“還有好多好多錢呢!”
千金堂…
定西侯愣了下。
“王爺客氣了。”齊悅笑著施禮。
巨鹿王府的管事含笑還禮,兩個小廝抬上匾額。
站在齊悅身旁的安老大夫都面色喜悅。
“安大夫。”管事邁進門的時候,又停下腳,看著安老大夫。
齊悅轉頭看安老大夫,面帶微笑站開一步。
管事也沒有再說話,而是沖安老大夫低頭略一施禮,然后抬腳便進去了。
這簡單的看似隨意而做的動作讓外邊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
“那個,不是當初被巨鹿王打斷腿趕出京城的安大夫嗎?”
“啊,還有這種事?”
“是啊是啊,當初治死了巨鹿王的嫡子。。”
“啊,那不是庸醫嗎?怪不得會被打出去。。”
“那現在那管事對他施禮哎。。”
“。。聽說這次是安老大夫治好了小王爺。。”
“那就不是庸醫嘍,大夫嘛,哪能包治百病的。總有能治好能治不好的。。”
“。。對對。。”
又一陣熱鬧打斷了民眾的議論紛紛,一擔一擔的禮盒抬向千金堂。
“這么多錢啊。。”
“這千金堂不是一直沒開張嗎?原來這么厲害啊?”
“那當然,人家神醫嘛,一般人根本不出手的…”
“那以后咱們可得注意點。。”
人越來越多擠著向這邊看,要看清楚這千金堂里神醫們的模樣。
定西候被擠了出去,看著那女人邁進門去,他再抬頭看了眼千金堂的匾額轉身悻悻的離開了。
街道邊謝氏的馬車掀著簾子,謝老夫人正向外看。
定西候看到其內坐著的謝氏,只覺得一口悶氣堵在嗓子眼。
“要不是你…”他忍不住說道,話說一半。又頹然,“要不是我…。當初…唉…”
他最終嘆口氣不再說下去,低頭上了自己的馬車。
“繞路吧。”
馬車里傳出悶悶的吩咐。小廝車夫們應聲是,催馬而行。
謝老夫人放下車簾,擋住了謝氏的視線。
“后悔嗎?”謝老夫人問道,看了眼謝氏。
謝氏面色木然。
“后悔。”她說道,扭頭看著窗簾邊。隨著車的走動,窗簾縫隙里可以看到那街上熱鬧的場景。
看看這女人如今這般風光,再想想她的云成,關外寒苦。
她真后悔沒在那三年里讓女人消失,要不然,怎會有今日。
那邊定西候家的馬車消失在京城。這邊千金堂前熱鬧尚未落盡,千金堂后巷子里三輛馬車整裝待發,進進出出的人將大包小包的裝車。另有十幾個鏢師整理馬匹。
“齊娘子。”他們看到門內走出的女子,忙恭敬的含笑問好。
“又讓你們費心了。”齊悅笑道還禮。
“齊娘子出手大方,我們巴不得多費幾次心呢。”鏢師首領笑道。
打過一次交道知道這女子性格爽利,大家說話也少了幾分拘束。
齊悅果然笑了。
“我是不是都快成老鼠了,總是四處搬家。”她笑道。
大家忙著笑著說可不敢這么說。
阿如將齊悅的藥箱放上車。
“你真要去啊?”齊悅看到她有些無奈的說道。再看在一旁查看車物的胡三,“老師回永慶府了。京城這里只有胡三一個人,你留下來幫他照看。順便成親,都不小了。”
阿如查看車內的鋪設,回頭看她一眼。
“我說過的,等你成了親,我再成親。”她說道。
齊悅聳聳肩無奈。
這邊阿好腳步匆匆的過來,面上神情不耐煩,是因為身后跟著的兩個小丫頭。
“阿好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她們反反復復的說著這句話。
“哎呀討厭。”阿好跺腳停下看她們,“我又不是護士,我也不是你們巨鹿王府的丫頭,我為什么要去伺候你家小王爺!走開走開!”
兩個丫頭神情不變,不急不惱,似乎早已經習慣這個,阿好不走,她們也不走,阿好轉身再走,她們又開始跟著繼續哀求。
齊悅看得不由笑,伸手拉住跑過來的阿好。
“你真不想留在這里啊?”齊悅問她,“跟著我跑那么遠,可不是享福的,不如去王府當一段家庭護士,等到時候和胡三一起過來找我。”
“我不去,我就要跟著娘子。”阿好說道,緊緊抓著齊悅的胳膊,“娘子,你是不是嫌棄我笨什么都幫不上你不要我了啊?”
阿如瞪她一眼。
“要是嫌棄你還會等到現在嗎?”她說道,將一條褥子塞過來,“去再鋪一下。”
阿好歡天喜地的上車去了。
“你們回去吧,她要是不愿意我也沒辦法。”齊悅對那兩個丫頭說道。
兩個丫頭應聲是轉身走了。
齊悅再看了眼四周,拍了拍手。
“走了走了上車上車。”她說道。
胡三便忙催著面前的四個弟子上車。
“跟著師父機靈點,別只知道吃吃睡睡,多少弟子羨慕你們呢能跟在師父身邊。爭點氣啊。”他揣著手說道。
四個弟子神情恭敬的應聲是,帶著興奮與激動上車。
胡三這才疾步到齊悅的馬車前。
“師父,等過年的時候我就去看你們。”他說道。
齊悅笑著點頭。
“好啊,到時候來娶新娘子。”她笑道。
胡三嘿嘿笑了,阿如也帶著幾分羞意抿嘴一笑,坐進車里面去了。
皇宮內,日復一日無休無止批復奏章的皇帝停了下手。
“走了嗎?”他問道。
蔡重忙應聲是。
皇帝沒有說話,低下頭看著奏章,握著筆的手卻并沒有動。
“老奴去…”蔡重抬頭說道。
話沒說完被皇帝打斷了。
“你去干什么?”皇帝說道,皺眉。“這不是很好,朕沒看錯她。”
蔡重忙笑著應聲是。
“齊娘子有情有義,陛下自然不會看錯。”他笑道。“老奴是想去送送她,雖然沒認識多久,不過,老奴心里還有些怪舍不得的…”
皇帝笑了。
“不是看人家一場手術嚇的幾天睡不著覺的時候了,想什么想。有什么可想的。”他說道,擺擺手。
蔡重嘿嘿笑著躬身退下。
大殿里恢復了安靜,皇帝提起筆,又停下。
倒真是有些…。
八月底的天氣對于遼東來說已經涼意森森了。
江海一溜小跑。
“大人,大人,家具都打好了。你看看去不?”他喊道。
一棟干凈整潔的小院子里,常云成正看著匠人粉刷墻壁,聞言轉過身。
“廢話。”他說道。一面抬腳。
江海嘿嘿笑。
“我辦事大人你放心,都是最好的料,也是最新的式樣。”他說道,一面跟著常云成向后院而去。
后院地方也不小,這邊種了果樹花圃。還堆砌著山石,那邊則是一溜的平房。此時也有匠人在忙碌修整。
“大人大人你看,我讓他們給這邊做的牌子。”江海從那邊拿了一個木盤跑過來,獻寶似的遞給常云成。
實驗室。
常云成哈哈笑了。
“我看娘子的住處都有屋子掛著這個。”江海笑道。
常云成笑著沒理會他,徑直走到忙碌的木匠面前,查看他們打磨的家具。
“這里亂,大人小心些。”工頭小心的陪笑說道,怎么這位大人總是來這邊看,還嫌棄他們做的慢,你三天一看的自然沒什么變化,你要是十天半月的來看一眼,那就不一樣了。
“太慢了。”常云成搖頭說道。
工頭暗自撇撇嘴,看看,又來了。
“就是你們可快點,我們家夫人最遲月底就要到了。”江海叉腰說道。
工頭笑著應是,又引著常云成去看打好的床。
“江南最新的式樣。。”他帶著得意介紹。
正看得高興,外邊有人急惶惶的沖進來。
“大人,急報。”一個侍衛面色慘白的說道。
常云成轉過頭看他。
“什么事?”江海問道。
那侍衛低下頭將手里的信筒舉起來。
皇宮里,蔡重看著小太監們擺弄著一盆盆的菊花,紅紅白白黃黃,日光下煞是好看。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他伸手指點著,“送到陛下的寢宮去。。”
“爺爺,爺爺。。”有人大呼小叫的沖過來。
半路還摔了一跤,惹得四周的小太監低頭笑。
蔡重沒好氣的甩了袖子,看著連滾帶爬到自己跟前的太監。
“我說,你誠心是要丟我的人是不是?以后別跟人說你是我干孫子。。”他豎眉訓斥道。
那太監顧不得施禮認錯,忙忙的打斷他。
“爺爺,您先別訓話了,可是出大事了!”他說道,將手里一張紙遞過來。
蔡重哼了聲。
“真是毛手毛腳的,什么屁大的事你就這樣了?”他說道,接過信紙抖了抖,瞇著眼看過去,頓時面色大變。
“我的娘。。”他喊道一口氣沒上來,人竟然向后倒去。
嚇得四周的人忙撲過來扶住又是掐又是拍的好容易折騰過來了。
蔡重顧不得喘氣,推開那些圍著的太監就跑,跑的跌跌撞撞。
“還說別讓我說是您孫子,咱祖孫兩個這不是一樣嘛。還不如我呢。。。”蔡重的干孫子太監忍不住嘀咕道。
蔡重跌跌撞撞的沖進宮殿,里面皇帝正和李桐說話。
“陛下,陛下。”蔡重第一次沒經允許也沒看皇帝的表情進門就喊道。
皇帝皺眉看向他。
蔡重噗通跪下來,整個人伏在地上瑟瑟而抖。
“陛下。”他聲音也抖的連不住,將手里的信紙舉了起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