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人的心里千萬不能有鬼,心里有鬼的人,處處都會嚇自己。東廠檔頭由于被朱元璋誘導著想歪了,所以看對方的時候怎么看怎么可怕,他只怕死也想不到,對面的就是一群農民而已。他的心念一轉,不行,得尋找突破點,和一名大將軍加上御林軍戰斗,不可能有勝算,我得想一個逃出生天的辦法。
他的目光突然鎖定到了朱元璋的身上,從這家伙出現為止,一直在說東說西,指揮別人,自己卻什么也沒做,從這一點來看,他很有可能是一個皇上親近的文臣,不會武藝。大明朝講究以文制武,軍隊里往往是用文臣來做統帥,所以他是文臣并不出奇。
如果……自己能甩開身邊的王將軍,一個箭步竄到這個文臣身邊,把繡春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說不定可以從現在的困境中走出來。
這個念頭只在一瞬間之間就翻了出來,隨后他一邊與王二過招,一邊故意向著朱元璋接近,而朱元璋顯然沒有發現他的這個計策,還在那里大聲吆喝著,叫王將軍趕緊收拾自己。
馬車旁邊響起了幾聲慘叫,幾名衫家的家丁被長矛刺穿,尸體掛在了矛尖上,馬車里面又響起了衫大和衫十二兩人驚恐的吼叫聲,以及衫大的老婆和丫鬟凄慘的哭聲。
東廠檔頭終于調整好了自己的位置,他刷刷刷一連三刀,逼得王二收矛急退,就在一瞬間,檔頭大人的身子有如飛起來一般,迅速地撲向了旁邊的朱元璋。這一下動作快如電閃,王二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見繡春刀帶起一抹寒芒,直揮向朱元璋的脖子……
他并沒有打算殺掉朱元璋,只想制住他,用他當護身符脫身,所以這一刀出得也很巧妙,使的勁力不老,打算揮到朱元璋的脖子邊時就收勁,改為架在他的脖子上!
在劈出這一刀時,他大部份的注意力也放在了王二的身上,因為這個王將軍不好對付,他必須提防著點,但是面前這個文臣,肯定是文臣,應該沒什么戰斗力。大明朝的文官,大多數都是肩不挑,手不能提的弱質書生,沒有什么好怕的。
見到繡春刀迎面劈來,朱元璋站得穩穩的,既沒有慌亂,也沒有躲藏,他手腕一翻,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匕首來,就在東廠檔頭的繡春刀眼看要架到他脖子上時,朱元璋的腦袋輕輕一偏,剛好閃開了繡春刀的攻勢,然后右手一抬,整把匕首全都插進了檔頭的胸膛里。
“啊!”凄厲的慘叫聲響起,東廠檔頭做夢也沒想到面前的文臣居然也會武藝,而且出手如此狠辣,毫不留情。他存了生擒朱元璋的念頭,所以手上的刀招并不凌厲,注意力也在王二那邊,不然,以他的武藝,要閃開朱元璋這一刀并不是難事,怎奈,對方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利用了他的這種心理,一擊即中,毫不拖泥帶水。
東廠檔頭捂著胸口退了兩步,突然背上又一痛,王二的長矛從后心位置透體而入,從前胸刺穿了出來,前后都中了重擊,他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軟,撲倒在地,臨死前,他不甘心地大吼道:“皇上……為什么要趕盡殺絕……”
“哼!奸臣賊黨,當然要趕盡殺絕,以免流禍天下。”朱元璋在他的尸體上輕輕地踢了一腳,冷笑道:“你還覺得自己很委屈不成?”
這時衫家的家丁們已經嚇壞了,看著分成兩個矛陣壓迫過來的“御林軍”,他們哪里有一絲一毫的戰意?狂吼一聲,四散而逃。
朱元璋揮了揮手,三十五個年輕人分散追了過去,不一會兒,四下里就不停地響起慘叫聲,聽著慘叫聲響了四五聲,明顯還有衫家的家丁沒有死光,朱元璋就大聲叫道:“回來吧,不用追了!”
數息時間之后,三十五名年輕人退了回來,有個人追得正開心,突然被朱元璋叫回來,心里有點不理解,忍不住就問道:“咱們正要將面前的家伙干掉了,您怎么突然叫我們回來?”
朱元璋微微一笑:“留幾個活口,幫咱們傳話給官府。”
“這……不明白,咱們殺人不需要滅口的?”
“殺人滅口,就意味著你殺人的事不想讓官府知道,那么官府就更想知道是誰干的,會派捕快來追查,還不如一開始就讓對方知道是誰干的,我倒要看看官府敢不敢追查。”
大伙兒圍好了馬車,朱元璋對著馬車低聲喝道:“衫大、衫十二,出來吧!還打算在馬車里躲多久?”
場面沉靜了一小會兒,然后馬車的簾子緩緩地開了,衫十二顫顫巍巍地走了下來,他昔日借著魏忠賢的照撫,狐假虎威,沒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古人大多數都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到頭終有報,所以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也曾經無數次想過自己將來有可能不得善終,只是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他蒼白無須的臉孔,現在因為恐怖變得通紅,用尖細帶有恐懼的聲音道:“來的是哪位大人?”
朱元璋搖了搖頭道:“我涂黑了臉,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就對了。”
“那……你可以說個姓氏吧?我不想去了陰曹地府,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三十二公公苦澀地道。
“我姓朱!”朱元璋沉聲道:“朱!”
“什么?”三十二公公嚇了一大跳:“姓朱?”
他這個人雖然貪財好色,沒什么本事,但是身為一名大太監,最起碼的察顏觀色是懂的,大凡太監,都很擅長通過主子的一舉手,一投足來猜測出主子的心思,以便更好地服侍主子。他看到朱元璋非常年輕,舉止有如云停岳峙,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威勢,又聽他自稱姓朱,頓時嚇得了一大跳。
再看他的眼神,只覺得對面的年輕人眼神堅定,如大海般深沉,顯然是負有大志,又極有權勢的那種人……有這樣的眼神,又姓朱的年輕人,他只見過一個,那就是當今天子,崇禎皇帝朱由檢。
崇禎帝朱由檢,在大明朝即將傾覆的時候接手國家,一心想將大明朝挽救于危亡之中。也許是限于年齡和閱歷,他的能力并不怎么強,越是努力越是把國家搞得一團糟糕。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一個心懷大志的人,他總想將大明朝重振雄風。
他也許不是一個好皇帝,但卻是有一個有志氣、有毅力、有骨氣的皇帝。
他的眼神就如眼前這個黑臉年輪人一樣,深沉而幽遠,帶著一股自信自傲的意志。
恍惚之間,三十二公公差點就以為站在面前的人是崇禎皇帝朱由檢了,但是他知道,大明朝的皇帝是不太可能離開京城,跑到遙遠的西部邊疆的,這個人不可能是皇帝本人,但是……很有可能是受皇帝之命來辦事的某個親王或者郡王。從年齡上來判斷,很像是德昌郡王朱由崧。
朱由崧今年是二十歲,和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歲數差不多……
這得犯了大多的過錯,才會讓皇帝派出一名郡王來追殺自己啊?
三十二公公嚇得膝蓋一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皇上……饒命……”
“殺了!”朱元璋眉頭都沒皺一下,對著旁邊的王二下了令。
王二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有著強烈的正義感,對閹黨全無一絲好感,向前一個大步,手里的長矛一個直刺,“撲哧”一聲響,從三十二公公的前胸扎了進去,后背里穿了出來。鮮血炸開了一朵花,奪目耀眼的紅。
“衫大,輪到你了!”朱元璋對著馬車道:“滾出來受死吧。”
“小的……小的……委實沒有做過壞事。”衫大嚇得牙關打架,整個身子都哆嗦了起來,他縮在馬車里,說什么也不敢下車。
朱元璋揮了揮手,幾個年輕人沖上馬車去,將衫大拖了下來。
“據我所知,你仗著自己的十二弟是閹黨中人,在鄉間作威作福,強占良田,奪人妻女,修建魏忠賢生祠……犯下的罪惡數也數不清楚……”朱元璋正在細數他的過錯,他手下的其中一名年輕人突然然激動起來,原來這個年輕人是西固村的九個年輕人之一。
西固村被馬家送給衫家之后,遭到了衫家的極度壓迫,衫大逼得西固村的百姓們交納更多的租金,害得這位年輕人不堪其苦,才投入朱元璋的手下的。
年輕人跳了出來,大聲道:“和他多說什么,直接殺了吧!”
朱元璋搖了搖頭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不是強盜土匪,殺人總是需要一個理由的,不能因為我們手里有刀槍,比他的力量大,就毫無理由地殺死他。我們要殺的是有罪之人,有錯之人……所以,殺人之前,必須羅列出他的罪過,明正典刑……”
他必須說這些話,因為這關系到這些年輕人的心志,如果他們因為實力強,就肆無忌憚地殺人,那么必將走上土匪強盜之路,但朱元璋需要的不是一支土匪強盜部隊,而是一支可以創建天下的軍隊,他必須在這些細節上注意,以免士兵們墮落。
他教訓了那年輕人一通,這才揮了揮手道:“衫大作惡多端,殺了!”
那名年輕人早已按捺不住,手上的長矛猛地一刺,鮮血開花,衫大躺臥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