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性質:VIP作品
內容簡介:西晉末年,八王之亂方息,五胡亂華將起,中華五千年歷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即將到來。
一個年輕人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他會展開怎樣波瀾壯闊的人生?
去家日已遠,安知存與亡?我欲競此曲,此曲悲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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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汲桑麾軍攻打鄴城以后沒有絲毫停歇的戰事,終于要到了最后關頭。冀州軍、兗州軍、幽州軍、河北賊寇……合計總數超過十萬的戰士,在河北平原上迅速靠攏,彼此迫近到了鋒刃交接的地步。曾經以數日為周期的軍情變化,迅速加快到了以數個時辰為周期,這是勝負決機之地,勇士立功就死之時也。
雖然丁紹對勝利充滿信心,但在具體的軍事指揮上卻不敢有絲毫疏忽。確定了河北賊寇主力抵達廣宗之后,他立即親自擬寫書帖,派遣使者分赴南北,向幽州、兗州的軍馬作出通報。
幽州、兗州兩路大軍雖系友軍,但與冀州的關系頗顯微妙,因而使者的人選務必謹慎,地位還不能太低。最終被丁紹指派去與幽州軍接洽的,是丁紹特別看重的謀主,擔任寧北將軍從事郎的荊州零陵人蔣倫蔣序之;而負責與兗州軍接洽的,則是丁紹幕府的青年俊彥、冀州主簿桓彝。
兩人當即領命,夤夜選定向導若干人便準備出發。將要啟程時,隨同丁渺一同在帥帳內旁聽的陸遙忽然提出,賊寇們多有戰馬,又慣于廣布偵騎,彼等行動快捷迅速、出入無間,說不定會與使者遭遇。故而兩路使者都需以勇士扈從,否則安全得不到保障。
這意見頗有些道理。只是,河北平原如此廣袤,與賊寇游騎撞上的機率畢竟不大,賊人的騎隊究竟會有多大規模也完全無法預知。若是多派扈從,未免削弱了冀州軍本就捉襟見肘的騎兵數量;若是遣的人少了,又無以應對突發狀況。丁紹稍一猶豫,陸遙便毛遂自薦,愿意帶領自家從騎十余人,與桓彝一同去迎兗州軍。
陸遙的十余名從騎都是一人雙馬,就算遇賊寇不敵,逃跑死絕無問題的,這倒是個好主意。只是,如今的陸遙可不是數月前可比,請執掌代地軍政大權的鷹揚將軍擔任區區扈從,合適么?丁紹有些猶豫。
陸遙卻顯然毫不在乎,他甚至直截了當地表示,此行僅僅是為了能親眼見識威震原的兗州強軍罷了,絕不會干涉桓彝所承擔的一應事務。
既然如此,丁紹自沒有不允之理。稍作思忖之后,他又指派了冀州軍頗有名望的騎督宋羽帶領部下騎兵護衛蔣倫,以示公允。
半個時辰之后,鯀堤大營側后一處角門暗暗開啟,兩隊騎兵縱馬而出,迅速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
兗州軍受東海王之命協助圍剿河北賊寇,但此前數月,他們并不積極進取,而是駐軍在在平原國的西南角、大河南岸的茌平縣城,觀望戰局。
茌平,是大河下游的重要渡口之一。昔日孔將自衛國入晉,便是在此地聽聞趙簡誅殺賢士大夫竇鳴犢及舜華的消息,于是夫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隨后便回轅歸東,返于衛國的陬里。
兩漢時,此地又是河水決堤泛濫的重災區,以此地為心,北至信都渤海、南至東郡,動輒發生劇烈的水災。最長的一次泛濫從漢平帝元始年間起,幾達十余載,數個郡國的豐沃土地只剩下“漭漾廣溢、莫測圻岸,蕩蕩極望,不知綱紀”的浩瀚大澤。元帝之后,大河更在此地分出了鳴犢河支流,兩水并流數百里之遙。
劇烈的水災帶來了山崗、土坡與湖沼洼地交錯的復雜地形地貌,破壞了當地的農業生產。于是本朝開國之后,索性便在茌平設立了多個牧場,用以放養軍馬,最多時牧養軍馬近萬匹,冀、兗、青、豫等州的騎卒配給皆仰賴于此。可誰也沒想到,由于牧場里的牧奴造反,這些馬匹最后絕大部分落到了河北賊寇手里。
近數月以來,兗州軍以相當兵力屯駐在此,領兵的大將乃是征東大將軍茍晞之弟、折沖將軍茍純。陸遙曾聽說過茍純的名頭,據說他隨其兄征戰多年,用兵雖有不如,但刑殺之威猶有過之,在兗州各郡國,是兇名足以止小兒夜啼的厲害人物。
桓彝此番選定的路線,便是沿著陽平與清河二郡的分野疾走,再越聊城、博平,最后渡河向茌平去面會茍純。按照數日前探馬報來的消息,兗州軍已經主動渡河北上,那么或許在半路就可以見到這位折沖將軍了。
一行人縱騎南下,約摸奔走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漸放亮。
或許是因為跑出了雨云的范圍,大雨不知何時停下了,路面也逐漸顯得干燥。抬頭望去,天空云朵密布,但初升的朝陽在云層之后時隱時現,顯然天氣將會轉好。
陸遙和桓彝等人沿著官道打馬而行。隨行的除了陸遙的親衛騎兵以外,還有桓彝的族弟、在冀州軍擔任武職的桓熠。少年人持弓駕馬而行,倒也有幾分銳氣。
桓彝言語不多,具有一種超過年齡的沉穩氣度,雖然面對著地位遠高于他的陸遙,卻不卑不亢,言辭很有條理。兩人隨意談說之間便接連穿過了好幾個縣的轄境。
官道兩側原本有不少村落和塢堡,但現在滿目都是斷壁殘垣,叢生的雜草間偶爾能看到一兩具尚未被野獸嚙噬的尸體,黑紅色的腐肉和白色的骨骼堆疊在一處,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這樣的慘狀或許是因為河北賊寇的肆虐,又或許是出于某支朝廷軍馬的所作所為。究竟是什么摧毀了本該安逸祥和的村落,當此紛亂時勢,誰能說得明白呢。
桓彝對這附近很是熟悉,有時指著沿途的某座殘骸,道出這片鄉舍的名字,該管的嗇夫是誰,有時干脆縱馬從廢墟間躍過,環視四周,頹然嘆息一聲。
陸遙這時候便稍許駐馬等待。在陸遙眼,這名青年官膚色極白,身材也略顯得單薄,但單手控韁策馬,顯示出極其高超的騎術,處身于一眾剽悍武士之間,也并不顯得緊張。哪怕是在他頹然嘆息,似乎將要落淚的時候,也帶著驕傲和泰然的姿態。雖不知此人武才干如何,單以風度而論,實屬陸遙所見的上等人物,幾乎不在溫嶠之下。
說起來,譙郡桓氏并非是人丁滋蔓的大族,自前朝牽扯進高平陵之變而被誅的大司農桓范之后,更沒有什么特出人才,但陸遙一時卻想不起來可曾在史書上見過此君名姓。或許在陸遙所熟悉的那段歷史上,很快到來的滔滔亂世狂潮,最終將這英挺的青年士吞沒了罷。
畢竟趕路要緊,不能多做耽擱。桓彝很快就策馬從廢墟出來。
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得戰馬嘶鳴之聲,隨即一匹高頭大馬從廢墟的另一面跳出,向遠離官道的連綿殘垣急速奔去。
“那是賊寇的游騎!”這次隨同陸遙來到廣寧的親兵隊長馬睿大聲叫道。
眾人隨著馬睿所指的方向張望,只見馬上有一名斜挎長弓、身著胡服的騎士,側身望了陸遙等人幾眼,便從容催馬繞到殘垣土壘后去了。
若是放任這游騎走了,萬一他聚集起大隊殺來,便有麻煩。馬睿叱喝一聲,催動坐騎閃電般地追了過去,迅疾沒入傾頹的連綿房舍之后。
馬睿字懷,乃扶風馬氏弟,自幼從軍,最先效力于洛陽晉軍,輾轉而至并州,后來憑著出眾的騎射技藝成為隨同陸遙東出太行的三十名勇士之一。在鄴城、代地和草原的幾場大戰頗建功勛。
本來戰后敘功,應當提升他擔任獨當一面的職務,但由于何云、楚鯤等人先后出任執掌相當兵力的軍主,親兵隊伍缺乏可靠的將領統帶,因此陸遙特地將之召還擔任親兵統領。雖說親兵統領的職務不高,但這份與主帥的親密卻是萬難求來的,馬睿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眼看有賊寇的游騎覬探,馬睿反應極快,率先追殺過去,縱騎在橫七豎八的殘骸騰躍而過,如履平地般地疾速追近敵騎。
敵騎正在崎嶇的道路間掙扎,完全沒有想到晉人之竟有如此擅于騎術的,這么快就追了上來。他剛愣了愣神便被趕到了近處,連忙側身取過弓箭就射。馬睿是善射的高手,一聽弓弦撥動之響,本能地伏身于馬背避讓。下個瞬間,他只覺頭皮發涼,發髻被猛然打散,結髻的頭發被削走了一縷,飄飄灑灑地飛了起來。
過來箭之后,兩騎便已追到了首尾相接的地步。馬睿顧不得再去取長槊,索性將馬鞭投擲過去,馬鞭的沉重木柄正敵人的側臉,發出“啪”地一聲悶響。趁著這出其不意的一擊,他竭力探起身軀,一把抓住敵騎的胳臂全力拉拽。借著過人的臂力和戰馬的沖力,頓時將之猛地掀飛起來。敵騎還在天旋地轉的時候,馬睿已跳下馬用刀背猛擊他的腦后,將這廝打暈在地。
這胡騎究竟是何來路,還須得訊問,若能從他口套出河北賊寇的下一步動向,那便更妙了。馬睿這么想著,單手提起此人,將要返回陸遙身邊去。
然而就在這時,又一道箭光凌厲射來。
這一箭之快之猛,簡直超過馬睿的想象,他完全不曾做出任何反應,手拎著的賊寇已然眉心箭。而待到他驚呼出聲的時候,只看見碩大的精鐵箭頭幾乎將賊寇的面門劈作兩半,純白色的尾羽猶自在稀爛的臉上嗡嗡顫動不止!
一彪鐵甲騎兵如猛獸般從土垣對側一片灌木林的盡處繞了出來。為首一名的高大騎士身披光彩奪目的精制鎧甲,正隨手將漆成黑色的長弓背回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