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圓陣!大船在外,小船在里面,不要追出去,用弓箭招呼他們!一次對付一個,攢射!”在損失了將近半數的船只之后,管承終于做出了正確的應對
敵人的火雷雖然犀利,但手拋的射程終究太近了,大船的船舷高出水面甚多,想要拋上甲板乃至桅桿,必須得靠近到相當的距離才行。這個時候發動齊射,足以撕破敵人單薄的防御。
此外,大船上的人手也更多,滅火的速度也快。
命令傳出去了,可是,在海戰中調整隊形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眼下,海面上火光處處,蔚藍的海面被映得通紅,好像水底下也有個太陽似的。已經燒盡的,火勢正熾的,還在搶救中的,一處處火光或強或弱,無數的風帆飛一樣穿梭其間,場面之亂,遠非言語所能描述,在這樣的情況下改變陣型,更是難上加難。
所幸海盜們都是老水手,知道現在是生死一發之際,能不能活命都在此一舉,所以都拼盡全力的排除干擾,努力的執行著命令。
又損失了十幾條船之后,海盜們的努力終于收到了成效,僅剩的不到二十艘小船,通過船船的間隙,躲到了十幾艘大船圍成的松散圓陣中,瑟瑟發抖的擠成了一團。
泰山將士當然不肯如此輕易的放過敵人,不過,水軍的戰術操典禁止他們強沖敵陣,于是,他們只能將未盡全功的遺憾發泄到外圍的大船上面。
無視船舷處彌補的弓箭手,以及箭矢上閃爍著的寒光,勇士們疾沖而前,奮力將手中的雷火扔向甲板!
“放箭,放箭!”
海盜們吸取了教訓,不再各自尋找目標,而是發動了有些凌亂的齊射。
下一刻,血染碧波!泰山軍終于出現了傷亡。
風帆畢竟不是盾牌。在這樣的距離上遭遇齊射,自然不可能防護周全,沖的最靠前的幾片風帆先是猛地一歪,然后在海浪和海風的共同承托下,又慢慢抬起了一些,鮮紅的血跡和片片破碎的帆革觸目驚心。
“混賬!”太史慈大怒,揚聲厲喝:“一旅,隨某來。其他人統統散開!”
“喏!”遠近響起了一片應諾聲,戰友的死讓將士們眼睛血紅,殺氣滿溢,但作為泰山軍的尖刀部隊,他們不會就此失去理智。
本來有集中傾向的帆板隊再次散開,大約十余艘帆板透陣而出,一反先前飄忽不定,一沾即走的作風,而是排成了一列縱隊,仿佛一直巨大的離弦之箭一般。直接射向了弓箭手最多的那艘大船!
“來的好,小的們。火箭伺候,讓他們也嘗嘗被燒烤的滋味!”管承獰笑一聲,高聲喝令。
海賊攻擊敵人,以掠奪為主,很少會使用火箭這種殺傷性武器,不過,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會用。戰斗剛打響的時候。泰山軍離得太遠,火箭射也射不準,現在敵人太過托大。打算直接沖陣,不給他們個好看,還對得起被燒死退賴男值苊鍬穡
幾個火盆被送上了甲板。弓箭手小心翼翼的拿起了包裹著油布,沾滿松脂的火箭,觀察了一下敵人的距離后,他們將箭頭在火盆上方輕輕一撩,箭頭上火苗‘騰’一下竄起老高。
“準備……”
管承抬頭看了看,指揮弓箭手用不著他這個大當家出馬,他看的是敵軍的那艘旗艦。
現在回想起來,在剛開戰那會兒,他本應該設法先解決了那艘破船,廢了敵人的指揮系統才對。比旗艦更重要的是,有一架風帆一直在旗艦周圍徘徊,八成就是王羽本人!擒賊先擒王,若是一開始就全力突擊,損失說不定沒有這么大呢。
他砸吧砸吧嘴,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這仗就算贏了,自己也元氣大傷了。泰山軍家大業大,就算眼前這幾百水軍全軍覆滅,只要王羽本人沒事,也很快就能恢復元氣,這東萊……是怎么也站不住腳了。
他在心里哀嘆了一聲,隨即眼神又變得兇狠起來。
堅持到底,只要打敗了眼前的敵人,就可以趁著這段空虛期,去北海狠狠撈上一筆,然后帶著財富和人丁去遼東,或者去更遠的三韓,逍遙自在的當個土皇帝!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茫然,泰山軍那艘破爛旗艦,還飄在原來的地方。可就在前方形勢突變的當口,畫角無聲,將旗巍然,泰山旗艦卻是毫無動靜!
更讓人疑惑的是,那架拖后的風帆,竟然也不知去向了。
已經逃了?不然為何放棄指揮?
管承很期盼是這樣的結果,但他自己也知道,這種事發生的概率太低,比海里跳出一只猴子的可能性還要更低。
如果不是逃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
“二旅,隨某來!”
海風將一聲清叱吹送過來,管承循聲看去,發現另一支箭頭已然成型,除了選擇的目標不同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與先前這隊沖陣的一模一樣!
“放箭!燒死他們!先對付打頭的!”管承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慌,上前兩步,一把搶過一副弓箭,略一瞄準,一顆火流星劃破蒼穹,直奔當先的那架風帆而去。
大當家親自出手,嘍們自然不敢怠慢,幾十支火箭仿佛天羅地網一般,迎頭往太史慈罩了過去。
“噗!噗!噗!”
火箭的穿透力不強,最擅長對付的就是帆,要不是射程有限,這件利器堪稱是帆板的克星。幾十支火箭,約有半數走空,剩下的都牢牢的插在了風帆上,轉瞬間就將偌大一個風帆變成了一個大火炬!
“好,再來!”
管承大喜,雖然他面對的這個沖陣之人不是王羽本人,但這個先行者的下場,無疑喻示著后來者的結局。何況,這人膽氣如此之足,又有這樣的號召力,肯定也是一員猛將。殺了這么一個人,自然是大大的削弱了泰山軍的實力和士氣。
只可惜,他高興的太早了,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甲板上響起了一片驚呼聲。
“大當家小心!”
“那人沒死,他上來了!”
“天吶,是鉤索!”
“快,快放箭吶!”
一支鐵鉤穿過火焰。直指船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搭在了船舷上,瞬間繃緊!
就在鉤索搭上船舷的同時,一個雄壯的身影借著鉤索拉扯之力,以及帆板本身巨大的慣性,騰身而起,仿佛地獄來的戰神一般,穿透了熊熊火光,直飛而上!
從海盜的角度看過去。這個凌空躍起的人,就像是踩著風火。踏空而來一般,還沒出手,就已然先聲奪人。
“某乃東萊太史慈,蟊賊們統統給某納命來!”將將飛到最高點,此人又是一聲爆喝,如同憑空驚雷炸響一般,震得海盜們頭暈耳鳴;抬頭看時。看到那個遮天蔽日般的身影,眾人更是目眩神馳。
饒是海盜們身經百戰,卻也沒人見過這等陣仗。當下便已經慌了手腳。
太史慈的突襲來的太突然,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除非是黃忠那樣的高手,否則沒人能來得及開弓放箭。
“怕什么?他就一個人,圍上去,殺了他!”管承一邊棄弓拔刀,一邊大聲吆喝。
他確實沒想到敵人的攻擊轉換得這么突然,來的這么猛烈,不過他可以確定,不是每個泰山軍都有這等本事的,否則,他們先前也沒必要耍那么多花招。
現在,加上水手,他這艘船上足有六十多個可戰之兵,其中還包括了管亥這樣的高手,就不信拿不下一個太史慈!
可是,當他拔刀在手,轉頭欲招呼管亥時,卻見后者愣愣的仰著頭,一臉的呆滯,眼神中甚至還流露出了恐懼之色。
“三哥?”管承腸子都快悔青了,自己看中并籠絡的,居然是這么個廢物!沒有膽氣,武藝再高又有何用?
似乎被管承的怒吼驚動,管亥神情突然一動,朝著船舷方向高聲喊道:“別圍上去,小心……”
別人都被太史慈飛身上船的兇猛來勢所驚,而管亥卻留意到了對手肩上露出來的那幾支短戟!在這船上,沒人比他更了解太史慈這個對手,也沒人比他更了解那幾支短戟意味著什么了。
普通人身在空中,肯定做不了什么動作,能順勢拔刀下劈,就算是高手了,但太史慈卻不能以常理論之,他是個怪胎,手上的動作快的幾至瘋狂!
很明顯,這就是太史慈武藝的特征!
雖然管亥提前做出了提醒,但嘍們又哪里反應得過來?從太史慈飛身而起到現在,其實也就是眨眨眼的時間,嘍們只是本能的拔出刀,沖鋒的腳剛剛抬起來而已。
“嗚……”不祥的呼嘯聲,幾乎與管亥的示警同時響起,幾支短戟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太史慈手中,幾乎沒有間隔的變成了幾股呼嘯著的旋風,直接卷入了人群之中。
太史慈的暗器功夫和武藝,都已臻至當世超一流的境界,別說嘍們措手不及,就算他們嚴陣以待,也不可能擋得下這輪猛攻。
隨著利刃入體聲,慘嚎聲接連響起,嘍們一片人仰馬翻。
不幸撞在飛戟鋒芒上的,固然是血流成河,僥幸避過這輪攻勢的人,也同樣在劫難逃。
“不要讓主公搶了先,殺!”飛戟出手后,太史慈雙手在背后一抹,寒光閃爍,兩柄戰刀已是赫然在手,身形落下的同時,寒光化成了風暴,將還沒來得及慶幸的一眾嘍卷了進去,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地殘骸。
偏頭掃了一眼另外一個箭頭,發現王羽的帆板離目標還有段距離,太史慈略略寬心,轉頭看看二管,嘴角逸出了一絲笑意:“這次沒人能跟某搶了吧?你們也沒得跑了吧?跟著主公一起上陣,果然痛快!”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管承哪里聽得懂,管亥倒是隱約有些明白,不過,不管明不明白,他們也沒空多想了。一句話說完,太史慈就像是看見血腥的餓虎一般,揮舞著戰刀就沖了上來。
“拼了,和他拼了!”嘴上雖然還叫得很大聲,但管承心都涼了。
船上有六十多人不假,可對面這位又豈止是百人敵?就飛身上船這一個照面的工夫,就已經放倒個了,看這架勢,這還只是熱個身!
名震北海的管亥管三哥?根本就指望不上,他倒是拿著刀沖上去了,可惜他武藝本來就差了一籌,心里未戰先虛,剛撞進那團刀光之中,喘口氣的功夫,就被人一腳給踹飛了。
當然,他的武藝已經比普通嘍強多了,其他嘍只要不是同時幾個人沖上去,就連那團刀光都攻不進去。匹練般的刀光映著艷陽,閃閃生輝,如同實質一般,在寬闊的甲板上滾來滾去,斬瓜切菜般將嘍們殺了個尸橫遍地!
“界,界跟說好的不一樣啊。”管承想跑,可哪里除了跳海,哪里又有退路?
跟在太史慈身后的十名泰山軍的確沒有太史慈的本事,他們靠近船之后,才順著鉤索爬上來的。要不是有太史慈這個強力前鋒開路,嘍們很容易就能擋住這些人。
可現在是打仗,沒有那么多假設,這些人上來之后,嘍們更加抵抗不住了。有人棄械跪地,期盼著靠投降來保住性命;也有人轉身跳了海,總之沒人再敢面對泰山軍的兵鋒。
管承心下茫然,手腳卻不慢,趁著最后幾個嘍糾纏住太史慈的功夫,他快跑幾步,然后縱身一躍!
跳海保命的希望雖然很渺茫,但總好過面對這么個殺神,以自己的水性,說不定能……
這是他人生最后一個念頭,在劇痛傳來之前,他再次聽到了不祥的呼嘯聲,與此同時,還有一聲冷笑:“吃一塹長一智,老子特意留了一柄手戟,就等著你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