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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羽戰意昂揚,但軍隊的jīng神狀態卻不大樂觀。
目前王羽在東海的兵力數量倒是還湊合,他的一千親衛,加上張頜、徐盛帶領的三千羽林軍,還有陶謙留下的四千五百郡兵,以及一千丹陽老兵,加一起,也有一萬兵。與闕宣和曹豹的聯軍相比,約為一比二,在習慣了以弱敵強的王羽來說,可以算是勢均力敵的一仗了。
他想的不錯,但跟他同一想法的人卻有點少,除了一千親衛之外,別說陶謙留下的那些兵,就連張頜的部隊都顯得有些jīng神萎靡,士氣低落。
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戰友一起面對強敵的挑戰,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面對的。
這就是擴軍的弊端了。
從洛陽開始就跟著王羽東征西討的那些老兵,打仗用不著做什么動員,只要看著王羽的旌旗所指,就會義無反顧的沖上去。
而張頜的兵馬卻是以降兵為主體的,之前在瑯琊是打落水狗,又是剛剛被赦免,他們的戰意倒還在水準以上。可現在是經過了長途行軍,保衛郯城這個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地方,這叫他們如何振作士氣?
徐州軍更糟。
郡兵本來就沒多少戰斗力,能拿得出手,可堪一戰的只有數百老兵。丹陽兵的裝備和戰力都不錯,可一想到要面對的敵人,他們就士氣全無了。
曹豹擔心王羽用接收的丹陽兵動搖他的大軍,反過來,想到要和同鄉親朋對戰,郯城的這一千多丹陽兵同樣也是沒jīng打采的。
基本上指望不上。
陪王羽在校場上走一趟下來,張頜的臉sè變得十分尷尬,其他人的臉sè也都不太好看,徐盛有心為老師分憂,低聲解釋道:“兄弟們主要是太累了,并非……”
“文向,別說了!”張頜打斷徐盛,抱拳向王羽告罪道:“末將治軍不善,請主公責罰。”
“算了,這也是我想得不夠周全,怪不到儁乂頭上。”王羽確實有些大意了,歷史上陶謙讓徐州,曹豹等人沒什么異動,所以動身之前,他主要注意力都放在臧霸和地方豪強身上了,沒想到被曹豹和沒聽過名字的闕宣逼上門了,因此戰爭準備做得并不充分。
若是早想到這樣,他肯定會做出不一樣的布置,用戰斗力更堅定的徐晃部來徐州,讓張頜去濟北協防。
不過,事到如今,說什么也晚了。他要么利用現有的資源,與曹、闕一戰,穩定東海;要么只能聽從諸葛亮的建議,暫避鋒芒,除此之外,別無它途。
一邊安慰著羞愧難當的張頜,王羽一邊盤算著手中的底牌,開始擬定戰略。
“錢糧的搬運可以停下來了……”一邊想著,一條條的命令也是流水般發了出來。
“停下來?主公是擔心來不及……其實可以再多調用些人手……”
陶謙在山中屯糧,為的是隱秘,馬陵山不高,但山勢綿延,橫貫南北足有兩百多里,別說在里面藏錢藏糧,就算藏幾萬大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不過,東西一點點藏進去容易,想搬出來就難了。
之前王羽想著是不是能搶點時間,將錢糧都運進城里去,然后打守城戰,等著瑯琊羽林的后隊和徐晃趕來增援。
這項工作是龐統負責的,至今已經完成了三成左右的工作,現在王羽突然下令中止,龐統以為是進度太慢,引起了他的不滿,因此感到十分惶恐。
王羽搖搖頭,解釋道:“不是那個問題,郯城是徐州大城,若不動員城中軍民一起協防,根本防不周全,現在軍心士氣如此,動員軍民協防反而更危險,所以,只能放棄守城,帶著靠得住的部隊在城外決戰。”
“這樣……兵力會不會太懸殊了?”諸葛亮輕聲提醒。
連戰意低迷的張頜軍都算上,青州軍也只有四千,要在野戰中面對五倍于己的敵人,實在有點勉強。要知道,曹豹的主力部隊,可是名聞天下的丹陽勁卒!闕宣的兵員素質也不低,裝備更是夸張,怎么看,都沒有明顯的弱點。
“打仗這種事,光看表面的數字是沒用的,勝負,總要打過才知道。”王羽擺擺手,看向張頜,眼神中是信任有加的神情:“只是軍心不振,小事而已,我相信儁乂,也相信冀州的健兒。”
“末將愿率兵決死一戰!”張頜心下一熱,踏前一步,昂然請戰。
“儁乂勇氣可嘉。”王羽微微頷首,卻沒做出熱烈的回應,聲音微冷,一道道軍令傳了出來。
“從現在開始,各軍進入休整,子龍、文長分派人手jǐng戒……傳令高唐,取消風火騎兵南下救援的計劃……著漢升率部渡河,暫時接替公明,同時,命公明率軍一萬,即刻南下,攻取沛、留二縣,壓制彭城之軍,切不可令豫州之敵有潛越之機!另外,從郡兵中挑幾個有威望的人來見我……”
“喏!”
“遵命!”
隨著這些軍令的下達,一場波及兗、豫、徐數州的巨大風暴,開始匯聚,并且席卷開來。
山雨yù來,曹豹卻意氣風發。
“哈哈哈哈,天下都說泰山王鵬舉用兵如神,真正見到,才知傳言失真。他兵練的的確不錯,但說到底,也不過是擅長耍些yīn謀詭計罷了。正如陳別駕所說,只要沉著應對,不急不躁,以堂堂正正之師力壓之,小兒又能翻得出什么浪來?可惜啊,可惜……”
“何事可惜?”陶謙的幾個心腹之中,許耽是最擅長湊趣的,一聽曹豹話頭,他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曹豹搖頭晃腦,振振有詞道:“可惜徐公卿、袁本初,都是當世英杰,結果一個在戰場上被小兒渾水摸魚,一個疏于防范,中了小兒的偷襲,以至于一世英名盡喪,身家xìng命亦不可保……歸根結底,都是驕傲大意使然啊。”
“有道理。”章誑也是撫掌笑道:“yīn謀詭計的確不是萬能的,只要自己穩住陣腳,不露破綻,就算吃點小虧也不動搖,最終驚慌失措,進退失據的只能是敵人。豹子,這次,咱們要名揚天下了,若是能就此擒殺了王羽小兒,那……”
他說到得意處,開始想入非非了,差點就流口水的樣子。許耽也強不多少,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像是剛剛干了什么壞事一樣。曹豹倒是很鎮定,但從他眼中放出的光芒中,也能看得出,他的心情同樣很激動。
“咳咳,”眼見這三個草包越說越離譜,陳珪看不下去了,輕咳兩聲,將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緩聲道:“三位將軍,慶功之事,還是等到大功告成之后再商量不遲,現在是不是先仔細討論一下戰略啊?”
“有什么可討論的?”章誑很不耐煩的揮揮手,然后用手指用力在輿圖上戳著:“王羽小兒已經存了逃跑的心思,否則他干嘛把郡兵都留在城里,自己帶著嫡系部隊跑到山上去?不就是為了逃跑方便嗎?”
“是啊。”許耽也附和道:“他手段用盡,卻奈何不了咱們,已經有退意了,只是礙著面子,怕丟臉,才硬撐著。他知道徐州的兵靠不住,所以將他們丟在城里,若是大軍一到,咱幾個一喊話,城里就開城投降了,那他不就有借口跑了嗎?”
陳珪打斷了許耽滔滔不絕的自夸,問道:“這么說,許將軍贊同老夫的觀點,同意由貴軍攻城了?”
許耽的臉頓時就黑了。
曹豹臉上的笑容也沒了:“陳先生,您怎么這么固執啊!要說服,您也應該說服闕宣那廝,既是聯盟軍,他總得表現點誠意出來,不能光讓咱們出力,自己干看著吧?”
陳珪還要爭辯:“可是……”
“沒有可是!”曹豹一擺手,寒聲道:“陳先生,要知道,本將現在是主動要求面對王羽的主力,承擔的可是最大的壓力,您怎么還要糾纏不清呢?總之,這件事,本將絕不會讓步!”
此刻大軍離郯城只剩最后的五十里了,從前方反饋的信息來看,陳珪認為王羽有意一戰,并根據情報擬定了策略。但曹豹三人卻不以為然,既不贊同陳珪的觀點,也不喜歡他的策略。
情報顯示,王羽分兵了。留徐州軍守城,青州的嫡系軍隊則上了馬陵山,在山上建立了防守陣地。
陳珪的對策是,先集中主力,也就是曹豹的一萬五千大軍攻城,由闕宣的部隊與王羽對峙,牽制青州軍。攻下郯城之后,兩軍或合兵一處,或兩面夾擊,進攻馬陵山上的青州軍。
但曹豹三人對這個計劃都很抵觸。
陳珪的理由聽起來雖然不錯,說城內的守軍和曹豹的軍隊本來就是袍澤,打起來戰意也不會太強,等發現事不可為之后,說不定會很快降服。沒了郯城,青州軍頓成孤軍,在兩路大軍的夾攻下,頂多也只能設法全身而退,而不會繼續在東海糾纏。
這些道理,曹豹等人都認可,問題是要考慮到實際情況,事情就沒這么簡單了。
擊退王羽只是個開始,未來青州軍勢必不會罷休,到時候就是自己這些人首當其沖了。為將來計,這一仗不但要盡量打擊敵人,還要保全實力,收益也得最大化。
城內的守軍戰到最后確實可能投降,可在那之前,八成得經歷苦戰才行。畢竟陶謙死之前,王羽就趕到郯城了,城內軍民的士氣不會太高,但也必定在水準以上。
要知道,攻城戰的消耗可是很大的,當初袁紹怎么敗的?還不是在高唐城消耗了太多實力,以至于沒有足夠的兵力防守河岸,最后被王羽偷襲得手?
更重要的是,打郯城的油水太小了。
這一仗想要有收益,只能指望陶謙藏起來的那批錢糧。郯城的情報說得很清楚,青州軍搬運了約莫三成錢糧進城,發現來不及搬完之后,王羽干脆當了把散財童子,將城內的錢糧都發給城中軍民了。
這一手搞得曹豹很郁悶。
王羽散財,一方面提高了郯城軍民的士氣,使得他們守城的時候更積極,戰意更濃了。另一方面,打下郯城后,曹豹也得不到足夠的收益。
沒錯,錢糧放在百姓手里面,他可以搶。可問題是,他來奪東海,是為了當諸侯,讓這里長治久安,一進城就搶東西,名聲什么的姑且不論,這民心肯定是要一撲到底了。
民心沒了,打下郯城后,王羽拍拍屁股走人,回頭帶著大軍來找場子,里應外合,內憂外患,自己怎么抵擋,又找誰說理去?
若是不知道這筆錢糧的存在,曹豹倒是不會煩惱,可現在就由不得他不愁了。
由闕宣牽制?
那城一被攻下,王羽再一跑,闕宣順勢上山,山里面的錢糧不就都是闕宣的了?近水樓臺啊!
所以,盡管對陳珪很尊敬,很佩服,但曹豹還是堅決不同意對方的計劃。表示除非闕宣愿意聽從他的指揮,一起攻城,由他派兵牽制王羽,否則只能由他自行攻山。
闕宣當然不可能這么做,他和曹豹是利益一致的盟友,而不是附庸。何況他可是天子,雖然只是自封的,但也不能低三下四的做人跟班吧?
于是,在這個問題上,就這么僵住了。
陳珪苦勸不果,最后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長嘆一聲,叮囑了曹豹三人一些作戰時的注意事項,就不顧三人的挽留,自行去了。
曹豹當然很不爽,可也只能任其自去,自己甩甩頭,拋開了心里那點不愉快,繼續和兩個伙伴討論起來,憧憬著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