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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城周邊充斥著成千上萬的流民,但只有一個地方,連一個流民都沒有,那就是東門外的校場。
再強悍的軍隊也不能只靠老底子過活,華夏幾千年,從精銳墮落成老爺兵的強軍不知有多少,呂布軍的強,也是靠不間斷的征戰,和操練不息而打造出來的。
盡管呂布軍現在錢糧不濟,情況很是窘迫,但在這片校場上,卻每天都有部隊在操演。或是打熬力氣,或是操演陣型,抑或單純的聚集在一起對練,總之,這塊校場就是濮陽周邊最繁忙,也是殺氣最盛的地方。
此刻正在操練的這支部隊衣甲整齊,號令嚴明,士卒不時會大聲喊殺,以壯聲威,聲音整齊劃一,近千人同時發聲,聽起來卻如同一人也似。單是遠觀,就能感受到這支精銳部隊身上的肅殺之氣了。
這支部隊引起了王羽的極大興趣,他凝神觀望著,連到這里來的初衷都忘記了。
陷陣營——王羽惦記了很久的一支精銳。
在前世的歷史上,呂布軍從起兵開始,就一直處于弱勢,到了最后的徐州之戰,并州狼騎早已零落,不聞其名,陷陣營卻隨同呂布軍一直走到了最后一刻。
這樣一支神秘且強大的部隊,讓人如何能不在意?
今天,他終于見到了這支強兵的真容。
沖鋒陷陣的精銳部隊,竟然是由輕裝步兵組成的,這個問題一度困擾了王羽很久,輕裝步兵基本上就是長矛兵、弩兵的代名詞,無論是哪種,顯然都不適合做為攻堅兵種來使用。
后來通過情報司的偵查,消息反饋回來,說陷陣營是清一色的刀盾兵,王羽這才略為釋然。既然有盾,防御力就不能算太低。以之攻堅陷陣倒也說得過去,傳說中的斯巴達不就是拿著小圓盾的刀盾兵么?
不過,羅馬方陣的那種刀盾兵可不是輕裝步兵,他們結成的龜甲陣防御力也許確實很強,但羅馬步兵終究還是屬于重裝步兵的范疇。特別是他們的密集陣型,簡直就是機動力的天生克星,和陷陣營長驅百里。立刻投入作戰的作風差得實在太多了。
直到親眼看到了陷陣營的操練,然后拿著張頜撰寫的兵器譜對照了一番,王羽才終于恍然大悟,為什么一支輕裝步兵能夠這么逆天。
關鍵在于陷陣營將士手中的盾。
他們用的不是不是需要密集結陣的圓盾,也不是防御力驚人,但攜帶極不方便的櫓。而是一種叫做鉤鑲的,中原獨有的奇門兵器。
漢代好像盛產這種復合式兵器,鉤鑲盾,顧名思義,就是鉤、盾結合的復合兵器。
盾為圓角方形薄鐵板,前面有突出的尖;鉤為圓柱形的長鐵鋌,均稍向后彎曲;上鉤頂端為銳尖。下鉤末端為小球;兩鉤中間連接盾后的把手;盾用以推擋,鉤用以鉤束。
復合型兵器都有共同的特點,威力巨大,功用多多。
鉤鑲盾兼具防、鉤、推三種功用,可配合環首刀使用。戰斗時可用左手的鉤鑲抵擋并將敵方長兵器反鉤住,同時右手環首刀揮向敵面門。還可以鎖住兵器之后,頂盾撞向敵人,或者用環首刀當盾。直接用鉤鑲攻擊敵人。
按照張頜的說法,和王羽軍中所見,這種兵器已經不能算是盾了,而是單兵格斗中,攻防平衡性最好的一種武器,配合刀面較寬的環首刀使用,極為犀利。
其他部隊中。其實也有用鉤鑲作戰的士卒,用鉤鑲的士卒,通常都是一隊兵卒中有那么一兩個,被稱作斗兵。平時不顯山露水,每每在纏斗時有出色發揮。
全軍皆鉤鑲的部隊,王羽還是第一次聽說并看到,心下的震動自是不言而喻。
但凡是復合型兵器,不但有上述那些統一的優點,而且還有一個共同的缺陷,那就是這種兵器往往需要很高的技巧才能使用。
普通的刀盾兵,平時操練,苦練的無非就是那么幾個動作,上步揚盾,進步揮刀,結成盾陣,整體推進等等。
鉤鑲兵就復雜得多了,因為他們手中的盾不是單純用來防御的,所以沒有什么固定的戰術動作。他們的操練遠觀倒是很整齊,趨近一看,就顯得雜亂無章了,不像是在操練部隊,倒像是個演武場,大家各練各的。
其實,這就是陷陣營的特色,軍中的每個人都可以當做尖兵來用,所以,他們的戰術之中,沒有防御、待命,只有行進和進攻。
行進之時,只是大致保持著隊形,只攜帶幾天的干糧和兩件兵器,輕裝上陣,自然可以狂飆猛進。發動進攻的時候也極具突然性,因為他們不需要借重隊形,看見敵人直接突擊就可以了。
普通部隊這么做,即便是精銳部隊,也會變得與烏合之眾無異。可是,從陷陣營的操演中來看,越是亂戰,這支部隊越是如魚得水。他們不但能在小范圍內形成配合和呼應,還能及時作出挑戰,響應中軍的號令。
“難怪……”看了老半天,王羽最終也沒想出合適的形容詞,來評價這支難以評述的部隊。
難怪歷史上劉備在小沛造兵買馬,重鎮旗鼓后,擁兵一萬余,卻被高順一仗打得潰不成軍,直接被打回原形,跑去投靠了曹操。而曹操派了心腹大將夏侯惇來攻徐州,也在高順的迎擊面前一敗涂地,連眼睛都丟了一只呢。
千余人的陷陣營,差不多相當于一支精銳的特種部隊,和他們對戰,稍一疏忽,就會被高順奇襲。一旦陷入亂戰,兵力優勢難以發揮,就算有幾十倍的兵力,也只有挨揍的份兒。
陷陣,這名字起的不是一般的準確,兩個字道盡了這支部隊的特點,只有陷于敵陣,才是這支部隊發揮最強戰力之時。
一邊憶古思今,一邊凝神觀看,直到陷陣營停止操練,開始原地休息。王羽還定定的看個沒完。他看得起勁,其他人卻不怎么自在,諸葛亮輕咳一聲,開始履行秘書的職責:“主公,時辰已經不早了……”
“哦?”王羽猶自未覺。
“主公,”諸葛亮稍微提高了音調,“您難道是來見高將軍的?”
“哦。為何不見?高將軍治軍手段高超,某慕名已久也。”王羽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但讓諸葛亮失望的是,他答非所問,顯然還沒回過神呢。
諸葛亮終于失去了耐心,他大聲說道:“主公。您不是說,您是來泡妞的嗎?把妞泡走,生米做成熟飯,呂將軍就算不情愿,也只能捏著鼻子認賬,這不都是您說的嗎?現在您盯著高將軍看個不停,莫非有了龍陽之癖。想和高將軍結下緣分不成?”
王羽一個激靈,渾身一陣惡寒,他被諸葛亮成功的給惡心到,徹底清醒了。
轉頭見眾人都引俊不止,他正容訓斥道:“我說孔明啊,你打理事務的本事不錯,但開玩笑的本事太差,你說你這是玩笑嘛?你這是對高將軍人品的污蔑啊。你這種作為,會讓咱們驃騎軍丟臉的……”
說到后來,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轉向張邈道:“羽一時見獵心喜,教叔父見笑了。”
“唯能極于兵事,故有常勝之譽。”張邈呵呵一笑,隨手就是一頂高帽扣了過來:“高將軍在城東練兵。觀摩過的人著實不少,但卻無人能與驃騎將軍適才的專注相比,邈自此方知,將軍百戰百勝的輝煌戰績。絕非僥幸而來。”
“叔父過譽了……”王羽被他贊得有點臉紅,連忙轉移話題道:“呂小姐現在何處?莫非也在陣中么?”
先前眾人商議,如何破局,王羽的解決之道是直取中宮,所謂直取中宮,就是像諸葛亮說的那樣,直接來找呂綺玲。與其和丈母娘斗智斗勇,先把女孩泡到手,再對付便宜老丈人就容易多了。
他這個辦法,惹得諸葛亮很是腹誹,張邈兄弟也是啞口無言,都覺不怎么靠譜。但最初的驚訝過后,仔細商議一番,倒是覺得這個辦法不無可行性,而且風險也小。
就算在呂綺玲這里碰了壁,形勢也不見得更壞,反正女孩嫁人,終究看得還是家族長輩的意思。更何況,魏延說王羽是少女殺手,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不得不說,他對女子的態度確實與眾不同,也許正是因為他的與眾不同,才吸引了這么多才貌俱佳的女子在身邊吧?
懷著閑著也是閑著的態度,張邈帶著王羽幾人來了東城外的校場。
此舉風險不小,呂布不是生性謹慎的人,但陷陣營這張王牌的重要性,他還是很清楚的,陷陣營操練之際,四周都是戒嚴的,所以青州的密探一直沒能打探出詳細的情報。
張邈是呂布得以在兗州立足的重要人物,戒嚴令當然不會對他生效,但呂布事后若知道他私帶王羽來觀兵,肯定也不會很高興就是了。
此外,為了保持低調,王羽沒帶大隊人馬護衛,只有趙、魏二將,加上諸葛亮三人隨扈身邊。高順雖然一向不參與政略,在立場上也更傾向于青州,但人心叵測,張邈也不敢保證,對方發現了王羽之后,會不會翻臉攻殺。
總之,張邈是微微有些忐忑的,好在王羽表現得相當鎮定,感染之下,他這才沒顯得太過慌亂。
“那倒不是,小姐雖然好武,但畢竟是個女兒家,夫人看得還是比較嚴的。她雖然每天都在校場打轉,但夫人嚴令眾將,禁止小姐親身下場,所以……喏,小姐就在那里。”
張邈抬手一指,王羽循聲看去,正見校場邊上,數面戰鼓赫然在列,適才操練時,激昂的戰鼓聲,正是由此處傳來。
因為先前對陷陣營太在意,王羽一時未曾留意這邊,此時一看,心下也是微覺驚奇。
戰鼓有數面,回憶適才的鼓聲,也是數面戰鼓同時敲響的聲音,可戰鼓旁邊分明只有一個人,難道是一個人同時敲響了數面戰鼓?如果真是,那這人的手可真夠快的,不知道有沒有子義那么夸張。
那鼓手即便不轉身,給人留下的印象也十分深刻,因為他渾身上下只有一個顏色——火炭般的紅!
秋風陣陣吹過,此人身后的大紅披風隨風飄揚,仿佛狂野中躍動著的火焰!火焰中顯露出的,是難以言喻的狂霸之氣,像是隨時會撲面而來,焚盡八荒,掃蕩六合一般。
似是感受到了王羽的注視,那人放下鼓槌,轉頭看來,一雙明亮的眼睛流星般在眾人身上打了個轉,毫不停留,一圈之后,緊緊的盯在了王羽身上。
“泰山王鵬舉?”語聲清洌如珠玉,但配合她的語氣和犀利的眼神,聽起來卻如同出鞘的利劍一般。
王羽拱手道:“王羽見過綺玲妹子。”
“很好。”大眼睛彎成了月牙,滿溢著笑意,烈火般的女子抖手甩開披風,旋風般轉身,并指如劍,清叱一聲:“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還不速速下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