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著興高采烈的弟弟的手,盧縈晃了晃袖袋里的三十一枚鐵錢,笑道:“走,今天姐姐購二斤肉,做三個菜,好好犒賞犒賞阿云。”她一直覺得弟弟因自幼貧寒的緣故,太過謹小慎微,有時難免失之懦弱。他現在這樣很好,可以變得更加自信,會有他的同齡人那種正常的張揚。因此,盧縈不準備告訴他真相。
“好,今天我們吃肉吃個飽。”盧云笑瞇了眼,率先走在姐姐前面。
今日的市集和往時一樣,人來人往的特別熱鬧。盧縈走了一陣,轉過頭來到肉攤前。她忙著跟屠夫賣肉稱肉,而離她不遠處的盧云,已興致勃勃地跑到一側擺滿了各種竹制用品的攤位上翻看起來。
盧縈瞟了弟弟一回,便回過頭。那屠夫與她已是老熟人了,他瞬也不瞬地盯著越發清麗動人的盧縈,咧著黃牙笑道:“阿縈啊,聽說你與那曾家郎君退了婚?喲,你年紀也不小了,我堂兄有一個兒子……”
要不是這集市中只有這么一個肉攤,盧縈根本就不想前來。在這里生活多年,她對這個屠夫和他的一大家人品家境,那是清楚得到很。
因此,不等他說完,盧縈便淡淡說道:“不必了。”也不與他多話,盧縈伸手提向屠夫切下來的那塊豬腿肉。
就在盧縈的手摸到包起來的肉塊時,突然的,她聽到她弟弟盧云憤怒的喝叫聲傳來,“你胡說!”
發生了什么事?
盧縈迅速轉頭。
這一轉頭,她才發現自己的弟弟像一只小老虎一樣沖向一個漢子,因為憤怒,那臉已紅得扭曲。
“阿云!”盧縈大叫一聲,急忙沖了過去。
她趕到時,盧云已一個縱身撲到那大漢身前,伸出小拳頭便朝那人砸去,他一邊打一邊憤怒地叫道:“我姐姐最好了!明明是那個姓曾的不要臉,他勾搭了別人,還想把我姐姐貶成妾室。我姐姐生氣,她當然要用泥巴砸那潑婦了!”
那大漢已經成年,身材足比盧云高了一個頭,一雙三角眼四下亂瞟,臘黃的臉戾氣沉沉,盧云哪里是他的對手?
他才撲過去,一拳還沒有打到對方的胸口,便被那大漢一手抓住。然后,他叭地一聲朝盧云甩了一個耳光,咧著一口黃牙怪笑道:“敢用泥巴砸人的姑子,當然也是一個潑婦!分明你姐姐就是太潑太橫,曾府才不要了的!”
盧云被他一手抓住,聽到這人當著滿市集的人編造姐姐的不是,毀壞她的清名,頓時憤怒到了極點。他小身板無法掙脫這人的束縛,當下頭一低,狠狠咬在了這人的手腕上。
這一口咬得甚重,轉眼間那大漢的手腕便流血直流。瞬時間,那大漢沉了臉,他怒喝道:“好你上小崽子,你敢咬我?兄弟們,揍他!”話說一落,他已把盧云按在地上,跟著,旁邊擠進來四五個壯漢,你一腳我一拳地朝盧云悶頭悶腦地砸打起來。
這時刻,盧縈剛剛沖到近前,看到這架式,她瞳孔一縮:不好!這些人用了老勁,他們是想廢了我的弟弟!
緊急當中,她急急一剎,兩個箭步沖到一個店鋪里,信手甩下一把鐵錢,拿起一小桶石灰后丟下一句話,“給錢。”
當盧縈急急沖到眾大漢之前時,四周圍觀的人更多了。不過這些壯漢是漢陽本地的混混兒,眾人向來對他們不喜,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圍在那時指指點點,不時勸說著什么。
盧縈沖到四個混混兒面前,把裝了石灰的木桶朝地上一放,雙手各抓一把,朝著眾混混撲頭撲腦便是一灑!
這是石灰!它落到眼睛會引起眼睛的劇痛。
眾混混哪里想到她有這么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盧縈給甩了個正著。當下一個個捂著眼睛慘叫著打的打圈,亂的亂鉆,有的則慘叫道:“誰,是誰!”
就在兵荒馬亂中,盧縈矮身鉆了進去。她一把抓起被眾混混踩在地上的盧云,扯著他便朝外沖去。
從盧云被打到現在,不過才幾息而已,因此雖是四個壯漢圍攻,盧云也傷得不重。他被姐姐扯著胡亂跑著,轉眼間姐弟倆便跑得老遠。
兩人一直跑到自家的房子里,直到把房門關上,盧云才一屁股摔在地上,而他的臉上,身上,處處青紫腫脹。
坐在地上,盧云不停地喘著氣,他喘了一會,發現身周非常安靜,便抬起青了一邊的眼睛,喚道:“姐?”
盧縈沒有理他,她迅速地沖到房間里,當她出來時,已是衣冠整齊。
見到姐姐提的籃子里還裝著幾個木盒,只是上面用一塊布蓋著,盧云又喚道:“姐?”
盧縈抬頭,她看著盧云,從懷中掏出一把鐵錢,低聲道:“阿云,你今晚到要好的同窗那里睡吧。”
“姐!”
看著盧云,盧縈解釋道:“那幾人平素里游手好閑,無惡不作。今天我灑在他們臉上頭上的是石灰,如果不用油清洗,而是用水的話,他們的眼睛就沒用了!這種毀容致殘的深仇大恨,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姐弟的,阿云,你去躲躲。放心,只躲今天一晚,最遲明天,你就可以回來了。”
盧云看著姐姐冷靜沉著的模樣,點了點頭,他接過鐵錢,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姐,我真沒用。我又闖禍了。”
“沒有這么簡單。”盧縈想到那幾個混混開始的故意挑釁到后來的出手,那架式,根本不像是無意的。
那些人,分明是想毀了她的阿云啊!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姑子,弟弟是唯一的,也是一生的倚靠。沒了弟弟,便是她嫁得再好,也無根無憑,可被人任意欺凌。便是被人打殺,都沒有個替她出面,替她陳情的人。而有了弟弟,特別是這個弟弟還有出息的話,她不管嫁到哪里,都有一個永遠的靠背山!
臉一沉,盧縈上前一步,她抱著盧云,溫柔說道:“你也是為了我。要不是他們說得難聽,你也不會上前。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出門吧。”
“恩。”
姐弟倆一出巷子,便分道揚鑣,看著姐姐提著平因所給的那些首飾金銀,盧云澀聲問道:“姐,是去官府嗎?”
盧縈搖頭,淡淡說道:“我在官府沒有顏面,這些錢便是全給了他們,也達不到我的目的。”斬草就要斬根,除惡務必除盡。她得趁那些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做到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