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輛掛著軍牌的京城212吉普車，靜靜地停在三單元樓門洞斜對面一株梧桐樹下。
孟守正左手拿著一個紙袋，右手抓著一只包子在嘴里啃著。邊嚼邊探出腦袋往三樓302室看了眼。
看到臥室窗簾拉開了，孟守正趕緊將腦袋縮里，朝靠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的郭尚毅推了推，低聲說道：“首長起床了！尚毅，趕緊去幫首長買兩份早點回來。”
郭尚毅馬上將眼睜開，探出車窗朝樓上瞄了眼，迅速地推門而出，往大院門口大步流星地匆匆而去。
盡管跟隨保護楊首長的時間不長，但是，這位年輕得不象話的首長，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卻是深深地贏得了孟守正和郭尚毅發自內心的尊敬、欽佩。
身為紫禁城中央警衛團的骨干，孟守正和郭尚毅什么樣的大首長堊老領堊導都見過，但像楊副主任這樣的首長，卻是生平頭一次。
在京城第一機床廠的七天六晚，楊首長不僅征服了京一廠的廠長書記和技術骨干，同時也讓孟守正和郭尚毅充份地認識到了楊首長廢寢忘食的工作作風，刻苦耐勞的品質，以及平易近人的親和力。
受命保護楊首長，他們倆原本僅僅只是本著軍人的天職，執行命令。然而現在，他們已經是自發自愿，隨時隨地可以用他們的生命，去保障楊首長的絕對安全！
長年呆在紫禁城里，孟守正、郭尚毅對很多事聽得多，也看得多，即算不是很專業，但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他倆永遠不會忘記，敬愛的周總理，在臨終之前，還念念不忘華夏的精密數控機床制造技術，與西方歐美列強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然而，就在過去的七天，在京城第一機床廠，他倆親眼目睹，見證了楊首長親自設計出兩種不同類型的高精密數控機床。聽京一廠的總工程師林健光講，楊首長設計和改良出的這兩款高精密數控機床，都已經達到了世界第一流的水平。
只要等到這兩款機床制造出來，華夏完全有能力向全世界宣布，華夏已經填補了在世界一流的高精密數控機床方面的空白！
孟守正和郭尚毅曾經聽社科院的老院士們說過，有了原子堊彈和氫彈，并不意味著就能擁有高精密數控機床。但擁有了高精密數控機床，想造多少原子堊彈和氫彈就能造多少出來。
從某種意義來講，高精密數控機床，是比核武器還要更重要的戰略裝備！
而能設計并制造出高精密數控機床的楊首長，其重要性，是可想而知了。
然而，孟守正和郭尚毅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楊首長為啥會帶一個蘇聯KGB女特務在身邊，而且還跟這個女特務睡在同一間屋子里。
華夏和蘇聯現在個什么樣的關系，孟守正、郭尚毅太清楚了。
這萬一要是被這個蘇聯女特務把楊首長給謀害了，他們倆可就是嚴重的失職，百死也難贖其罪！
昨晚上，他們倆連眼皮也沒敢合一下。一個趴在窗外墻壁上，一個守在門口，嚴密地關注著302室里的一舉一動。
卡列妮婭半夜起來摸進楊衛平房里，整個過程都落在孟守正的眼睛里。
饒是以卡列妮婭的精明和警覺，也不會想到，主臥室窗外，有人像壁虎一樣貼在墻壁上。
在確認這個女特務并沒有想加害楊首長的不良居心后，孟守正才總算將懸著的心放肚里。
當他聽到楊首長和女特務在床上開始做造人運動，這才趕緊閃人。將監聽任務交給樓上樓下以及對面301室的總參二處的其他三組特勤人員。
但是，在跟301室一對扮成夫妻的特勤人員交接任務的時候′孟守正才知道，安裝的302室主臥室里的竊聽裝置失靈了。不知道是被那個蘇聯女特務發現了加以破壞，還是裝備出現故障。
因此，孟守正才急于找個借口，進302室一探究竟。
郭尚毅的辦事效率極高，沒過五分鐘就拎著個保溫瓶和兩個盛著油條包子的紙袋趕了回來。
他倆沒再有半點遲疑，孟守正拎著裝滿豆槳的保溫瓶，郭尚毅雙手捧著熱乎乎的油條包子，飛快地來到三樓302室門前。
剛準備敲門，室門從里面開啟，裝戴打扮整齊的卡列妮婭正準備下樓買早點。
“您好，我們是首長的勤務員，幫首長送早餐。”孟守正不失禮數地說道，語氣相當客氣。
“門外的是守正吧？進來吧！”屋里傳來楊衛平的聲音。
“首長，是我。”孟守正高聲答道。
“請進！”卡列妮婭微笑著側身站到一旁，將這二位明顯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年輕人讓進客廳里。
楊衛平穿著睡衣睡褲，肩上披著貂皮大衣，從臥室里緩步走出，笑呵呵地沖孟守正和郭尚毅點頭打了個招呼，“你們吃過沒？”
“吃過了，首長。”孟守正將保溫瓶放在桌上，轉過身立正挺胸，宏聲說道。
楊衛平看著孟守正眼里隱含的血絲，肅然說道：“想來你倆昨晚在車里肯定沒睡好，現在趕緊去睡兩個小時，九點半鐘準時來接我。”
“沒關系，首長，我們不困。”孟守正趕緊說道。
“執行命令！”楊衛平臉色一沉，嚴肅地說道。
“是！首長。”孟守正和郭尚毅不約而同立正敬禮，然后立定轉身，一前一后從屋里出去，并隨手將門關上。
卡列妮婭進廚房里拿出兩個小飯碗和兩雙筷子，倒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新鮮豆槳，將筷子放在碗上，并沒有問剛才那二人是什么來歷，而是去匆匆走進那間小臥室里，很快又出來，右手握拳，在楊衛平面前緩緩展開。
入眼她手掌心里三枚紐扣狀的電子設備，楊衛平馬上認出這是某種竊聽儀器。
將剛拿起的筷子，緩緩放下來，楊衛平深鎖著濃眉，沉聲問道：“什么時候發現的？”
“您回來前的第二天。”卡列妮婭微笑著答道：“樓上，樓下，對面，都換了新鄰居。”
“昨晚怎么沒聽你提起這事？”楊衛平捏著一枚竊聽器，舉著眼前端祥著，緩聲問道。
“我看您那么累了，不想讓您聽到這些不開心的事。”卡列妮婭淡然說道。
“我想，他們應該沒什么惡意。”楊衛平將竊聽器隨意地擱在桌面上，端起那碗豆槳剛湊到嘴邊，隨即重重地往桌面一頓，濺得豆槳汁四溢，臉色很難看地沉聲說道：“但這種隨時隨地都被人監視監聽的情況，我很不習慣！”
“老板，房間里面的竊聽裝置我都找出來了，但是，目前有種無線偵測設備，可以在三十米內收聽到各種聲音。我想華夏的情報部門應該也有這類設備。”卡列妮婭神色認真地說道：“我想，昨晚我們之間的談話，他們應該都能聽到。”
“那我們剛才在床上做愛的動靜，他們也都聽到了？”楊衛平陰著臉喃喃自語地說道。
“是的，肯定能聽到。”卡列妮婭點頭說道。
“去幫我把香煙拿過來。”楊衛平臉沉如霜，心情相當不爽。
卡列妮婭依言快步進到主臥室里，將香煙和火機拿過來，放在楊衛平面前。
楊衛平緩緩取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角，打著火機將煙燃，一邊默然無語地抽著，一邊將昨晚，包括早上跟卡列妮婭之間的談話′在腦子里仔細地過了一遍。
事無不可對人言，他自問行事光明磊落，再說了，他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對不起祖國的事。
只不過，涉及到華蘇關系的問題，還是有些敏感。
像他跟卡列妮婭提到的高精密數控機床，如果真要上綱上線，這也夠得上是泄露國家機密。
畢竟，他現在是正兒板經地華夏國家干部，雖說這些身份是中央領導強加在他身上的，但他卻是樂于接受，并沒有拒絕。
憑心而論，華夏和蘇聯的關系，目前確實不咋地。
可問題是，他壓根就沒考慮過要跟蘇聯為敵。在他的潛意識里，美國才是華夏最大的敵人！
他不在的這七天，樓上、樓下、對門三戶人家全換了人。
這明擺著是華夏情報部門對他家里進行了全方位的監視和監聽。
既是防著卡列妮婭，沒準也是防著他，防備他中了蘇聯KGB的美人計，從而做出有違華夏國家利益的叛國行為。
尼瑪的，老子要是想叛國，老子特么的還會死乞百咧的上趕著回國嗎？老子要是不心掛著華夏的國防事業，老子有必要為華夏又是貼錢又是貼力地操碎了心嗎？
草泥瑪的！不行，絕對不能一天到晚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中！這特么的太不自在了！太難受了！
華夏國防部大院，部長辦公室里。
徐前進和另外一名年約六十多數，身穿65式軍裝的老軍人，坐在沙發上，認真仔細地聽著茶幾上擺著的那套錄音設備里男女對話聲音。
男的是楊衛平的聲音。
女的是卡列妮婭的聲音。
從頭到尾聽完后，徐前進伸手將開關摁下。
“老葉啊，讓下面的人都撤了吧，如果被小家伙察覺到了，會得不嘗失的。”徐前進神情和語氣相當嚴肅地說道。
“我說老徐，你說這小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盤，他怎么會想著要幫蘇聯人呢？”老葉眼神同樣凝重地問道。
“我猜他不僅是要把蘇聯的臺風級核潛艇搞過來，還想著要把蘇聯的雅克141，T10米格29，庫茲涅佐夫級航空母艦一股腦兒全都搬過來。”徐前進深思著答道：“我們絕對不要把他當成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實話跟你說吧，我都有點看不透他。
我跟他見面的那天，他跟我說過一句話，凡是蘇聯有的，華夏就會有。高精密數控機床是他費了七天六晚，不眠不休設計出來的，他想賣給誰，我們都沒法阻止他。
如果他有不利于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想法，他根本沒必要回來。以他在當今世界的名望，擁有的財富，他完全可以在國外逍遙快活一輩子，無憂無慮。但是，他在我們這個國家最關鍵的轉型時候毅然回國，我并不覺得，就咱們這點家當，還有值得他算計惦記的什么好東西。
你不要忘了，八一式突擊步槍，東北虎坦克，全是他的成果。他不僅將這些成果無償地貢獻給國家，還私人墊錢，幫我們改造500輛東北虎主戰坦克！這可是四億七千五百萬美元！
憑他在高精密數控機床方面的技術，他完全可以在德國、在瑞士，甚至是在肯尼亞把機床搞出來。但是，他選擇回國來搞，因為，他知道他的祖國，更需要！”
“嗯，我也覺得老楊的嫡親孫子，應該是不會被那個蘇聯女特務的美色所迷惑的！”老葉鄭重地點頭說道。
“不是應該！而是絕不可能！”徐前進斷然說道：“從剛才的對話里，你難道沒有聽出，他對卡列妮婭，也是深懷戒心的嗎？”
“嗯，聽出來了。”老葉微笑著點頭說道：“看來，這個小家伙在動卡列妮婭家人的主意。不然他就不會委托我們的人幫他查卡列妮婭的家庭關系。”
“是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小家伙，想在蘇聯的遠東地區謀劃什么大計劃。”徐前進老謀深算地點頭笑道。
“報告！”辦公室外傳來警衛員的聲音。
“什么事？”徐前進沖門口揚聲問道。
“楊衛平首長來了，他說有重要事要面見首長！”
“呵呵，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徐前進起身說道：“請他進來。”
“老徐，這個要不要先收起來？”老葉正色問道。
“不用，我想，這個小家伙肯定發現了什么，所以他這是來興師問罪來了呢！”徐前進哈哈笑道。
這時，辦公室門開啟，楊衛平身著一套黑色修身九扣高圓領中山裝，泰然昂首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