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傾城色
燕錦兒直到如今都還記得第一天來昆侖時的情形。
昆侖的周天星辰旋轉大陣有顛倒四時之功,因此四季如春,可那一年卻有些不同,她的記憶里那一年流星格外的多,隕石落地,神州大地的雪也下的比往年多的多,就連昆侖的周天星辰旋轉大陣似乎也有幾日經受不住了,那等情況下,當時的昆侖高層決定讓正中太阿峰不受周天星辰旋轉大陣的庇佑。人人都道太阿峰是昆侖最核心的地方,所有人都以為,這等情況下,昆侖會放棄清心峰、外九峰這等地方,沒想到最后,卻是正中太阿峰一脈積雪封山。
這一年的情形,后來她學習了詭道,窺得天機,明白那是亂世將起的預兆。
她身上裹著厚厚的綿衣,不曾入道的孩子們畏懼四時寒冷,與兩旁衣魅翩翩的修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徒手攀山,在爬上云水長堤,將要到達太阿峰時,她一腳跌了下去,身邊同她一道來的孩子恨不得踩上她幾腳,兩旁的修士只是漠然的看了過來。莫名的委屈充斥著全身,這時候,有人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她對上了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這就是她未來的師尊方青竹。
初見之時她有何等狼狽,他就有何等風姿。偏偏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他伸手將她拉了起來,溫暖的掌心牽著她,將她帶到了太阿峰,這個與她往后結下不解之緣的地方。
這樣的狼狽,即便許多年后,她已是傾城之色,面對他時,依舊有些出自心底的自卑。
燕錦兒時常會想,是不是每一個自小被養在師尊身邊的女孩子在面對這樣一個關心你、愛護你又容顏不老風姿俊秀的的男子時,都會生出幾分依賴與無端的信任,不同的是,有些人將這份依賴與信任轉化為師徒情,有些人卻因此生了別樣的念頭。
修士,她做的很好,師尊,也對她極好。不同于一般對弟子的好,事事關懷,甚至小到簪發梳妝打扮,他都親自關照,而且從不假人手。
昆侖沒有那樣可怕固執的條律,師徒若成自是會成一段佳話,若是不成,只怕師徒情份也倒頭了。每每有人玩笑而起,方青竹從不制止,只是笑著向她望來,眼里仿佛含著水光,所有人都說,師尊對她是有情的,她也深以為然。那一日生辰,他主動在她嘴角邊落下的親吻更是讓她深信不疑。
直到后來,師尊情劫起,只是可惜,情劫的對象卻不是她。師尊身懷昆侖大半機密,決意叛出昆侖,與那個魔道女修前往外荒。
這種情況怎么能讓他離開,大義與師徒甚至愛情面前,如何抉擇?她靜坐了三日,最終起身,如果一定要有那個惡人的話,就讓她來吧!如昆侖這樣的龐然大物怎么可能單靠感化就能建立起這樣一座十幾萬年不倒的門派,內里的腌臜事從不會現于人前。這是她最不愿做的腌臜事,但是若是要假他人之手,不如讓她來親手解決兩人的恩怨。
還記得那一日相約,他將一株精心打造的朱釵送與她,恭賀她生辰之喜,面對她時,師尊不會設防,一念起,很多人都想知道那一瞬間她想的是什么,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腦中一片空白,這個承載了她生命至今絕大部分愛戀的人徹底倒了下去,帶著無數的疑團。
燕錦兒也想像一個普通的女子去問他究竟愛的是誰?問他既是負心人,又何苦對她從不設防,這些答案隨著方青竹的倒下永遠成了一個謎,無人揭開。
你不會背負任何罵名,你會流芳百世,你若有恨我來承擔,你若有怨我也來承擔,天機殿我也會守著,自此你我是永世的師徒。
心中將大義放到第一位,如梅七鶴一般瘋狂奔走,似乎心里的痛也漸漸忘去了,當一個足夠出色的同輩修士出現在眼前時,燕錦兒雙目微閃。
秦雅這樣的男子很難讓人不動心,她動過一瞬間的心思,用這樣的心思去遮掩心底曾經的痛。燕錦兒清楚的知道,兩人之間只有同僚之情,她根本沒有想過點破。但有時候忍不住會想,若是她心里第一個人是秦雅,即便會被拒絕,想必也會遠比她與師尊之間要容易淡忘的多吧。甚至這一次動心從念起到失敗,沒有傷到她分毫。
所以師徒情這等東西若成了那是一段佳話,若是不成,那就是萬劫不復,即便沒有門派的阻擾。
她想的沒錯,病痛果然讓她淡忘的很快,有時候燕錦兒甚至心忖自己是個薄情的女人吧,到最終最愛的還是自己。
漸漸的離開了昆侖的權力中心,對于這個躲在自己背后,漸漸成長起來的師弟她最初是不喜的。她燕錦兒是薄情,可也有幾分真性情,但魏探卻是真正的冷情,與她截然不同,為達目的,甚至不惜以身犯險,那一頭如霜的白發可見當時他當真是險些丟了性命。
但是病痛起,她真的不能再呆在天機殿殿主的位子上了。有了定論,一切便水到渠成了,退位,等死,看著座下的兩個孩子展紅淚與段玉,能看幾年是幾年吧,她也不強求了。
可熟料轉機來的那般突然,她甚至昏昏沉沉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可自己的身體,她自己清楚,她甚至耳邊清晰的聽到了“她”的聲音。
“我因你而來,也將為你而終!”
那個溫暖的擁抱過后,元神回體,燕錦兒不知道一貫冷情的魏探為什么會允許這等情況的發生。大刀闊斧下的天機殿,她若痊愈歸來,魏探的位子又怎么坐得穩?
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每日里穿戴梳妝打扮的美麗無端去種靈植。燕錦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卻也不屈就自己,喜歡什么就做什么。
種完靈植小覷片刻,再次睜眼,便能看到魏探坐在自己的身邊。
燕錦兒不理他,魏探也不說話,仿佛兩個陌生人,卻又出奇的和諧。
再一次悠然入睡,身上披上了一條薄薄的羽毯,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嘆聲起,她聽到了一句話。
“我這一生的情,都用在你的身上了。”
頂點: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