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外形似貓,一雙水綠色的瞳子里頭嵌著怯生生模樣的雪靈獸只是口中咬著陌淸玨拿出的那只水晶雕花的陣盤,轉身,一屁股對著他二人。
“哎!你這靈獸,怎可……”陌淸玨不過微微一愣,便要伸手奪回那只水晶陣盤。
別人不知這只雪靈獸,可葭葭又怎會不認識呢?當下臉色一變,連忙出手制止了他。
“小心。”這只雪靈獸是個表里不一的,外表柔弱,可那爪子,那咬勁,兇悍至極,一般人根本很難將它抓到手。
探囊取物,只進不出,偏好亮晶晶的東西,如陌淸玨這只水晶陣盤會被它看中,當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不過就是只靈獸嘛!”偏偏一旁有人是個粗枝大葉的,見葭葭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一伸手便要去奪那只水晶陣盤。
葭葭看著那雪靈獸獸眼一瞇,一口咬上了那只獸口奪食的手。
一聲驚叫聲響起,坐在上首的秦雅走了下來,知曉他不開口,這只雪靈獸怕是不會松口的了。于是一手搭上了雪靈獸的腦袋,伸手一拍:“胡鬧,松口。”
那雪靈獸甩了甩屁股,似乎還有些不愿意。秦雅似是對雪靈獸那牙口恍若未見,修長的手指探入雪靈獸的牙口之中,硬生生的將那修士的手與水晶雕花的陣盤拿了出來。
雪靈獸只能就此作罷,只那雙綠瞳,兀自有些不愿意的瞅著那水晶陣盤的方向發呆。
陌淸玨對著那雪靈獸看了片刻,將陣盤放入了葭葭手中:“本就是得來送你的。”
看他忙不迭將陣盤還入自己手中的動作。葭葭愣了片刻。復將陣盤還了回去:“陌真人好意。我心領了,這陣盤就不收了。”
“我又不是女子,怎會要這等東西,”陌淸玨咧嘴一笑,“只是空手來訪畢竟不大好。我等免不了在此叨擾一段時間,還請閣下莫要見怪。”
葭葭看了眼陌淸玨,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只是心道:這任天游還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一個兩個都喜歡上昆侖來叨擾。
“方才掌門已然應允了。”陌淸玨又道,“便是我要求將你喚來的。”
“對了,”他不說還好,一說葭葭卻是想起來了,是以又道,“你東海有個叫陌清華的,與李娘子一塊兒來的,在我昆侖呆了許久了,怎的也不見人來將他帶回去?”
陌淸玨愣了一愣:“此事不要與我說,我與他沒什么交情的。”而后他又一臉嚴肅的看向葭葭。建議她,“可與我們島主說。他定然不會不管的。”
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葭葭反倒失了那興致,擺了擺手,只是私下里還是覺得,當年那個九歲的天才小童比起眼前這個大一號的修士要有意思的多。
接下來,葭葭便就著靈酒,吃著靈果,偶爾與陌淸玨聊上兩句東海玉昆侖的見聞,待得將那兩盆靈果消滅的差不多了,便有人相繼離席了,葭葭見狀便也告了退。
出了殿門,自遠處吹來的冷風叫她渾身一個哆嗦,那靈酒本就釀的極淺,這下更是被吹散了那為數不多的酒意。
自太阿峰上下來,葭葭的步子并不快,只是瞇眼看向四周,心中更添幾分涼意。
“師兄,子橋。”待看到前方兩個倚在樹下說話的修士,葭葭腳下加快了兩分,走上前去。
“宴會結束了?”顧朗微微側了側身,側臉一覽無余。
葭葭點頭:“嗯,結束了。是以前在東海時碰到的一個孩子,一眨眼都長的比我高了,是個少年天才,不過性子卻并非那等盛氣凌人的。”
顧朗唇角微勾:“師尊是否并未生你的氣?”
葭葭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師尊心胸開闊,又怎會與我計較呢?”見那雪靈獸前來搗亂,葭葭便知師尊并未生她的氣,害的她白白忐忑了那么久
“對了,那個少年天才叫什么名字?”顧朗伸手掂了掂子橋遞過來的石劍,復又遞還回去,囑咐莊子橋,“今日便先回去休息吧,我與你師姑有話要談。”
子橋應了一聲:“是,師尊,師姑,子橋先行一步了。”
葭葭微微頷首,目送少年遠去的背影,這才回道:“就是陌島主家的小輩,名喚陌淸玨的,當年我碰到他時,他不過才九歲,卻已筑基初期了,端的很是了不起。”
“我知曉你說的是何人了。”顧朗卻不過微微瞇了瞇眼睛,一副恍然的樣子,“與李戊辰結丹的年歲相當,在后一輩中風頭很是強勁。”
“嗯。”葭葭思及當年玄靈評價陌淸玨的“稚子之心”,又道,“他也學陣法,是任天游老前輩的后人。”
顧朗點了點頭,忽地長嘆了一聲:“諸星元,小事上胡鬧,但大事上絕對可信。”
葭葭神色微愣,不清楚顧朗怎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妙無花真人突破到藏神后期了,”顧朗想了想,看向葭葭,認真的說道,“你不是外人,此事知龗道也可。”
“真的?”葭葭雙目一亮,“這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顧朗點頭,“我昆侖三大祖師駐足藏神中期經久不前,此次突然突破,多多少少與獵天環有關,我輩修士求仙問道想來也終究有了一個盼頭。”
“真的么?”葭葭還不曾說話,玄靈的反應卻是超出了葭葭的意料之外,他話語之中的興奮,便是葭葭也察覺了出來,“這般,這般當真是太好了。”飛升,飛升,飛升了就能走出這片禁錮它的世龗界,玄靈尋尋覓覓穿梭了數十萬年,為的不就是這一天么?
“葭葭,你定要好好修行,飛升得道。”玄靈聲音輕顫。
“你不說我自也會會努力的。”葭葭回了玄靈,復又看向顧朗,“如此,師兄為何眉目間仍似不喜?”
“一旦打開那條路,想來修士的修煉會更加順遂。”顧朗轉頭看了眼葭葭,“我等可能還感受不到,但是師尊已明顯感受到這段時日靈氣的吸收加快了。聽說上古修士百歲飛升的都有不少,若是修士的修煉加快了速度,我且問你,師尊的資質比起我等如何?”
雖說葭葭與秦雅不是同一輩人,恐怕無法比較,但是世間修士有一首打油詩是這般說的:“天才復天才,天才何其多?天才庸才一字差,萬年難尋一君子。若問君子何處去,遙望昆侖藏劍峰。”雖說不過是一首并不工整,也并不算得上順口的打油詩而已,不過卻也從側面說明了,在世人的心中,秦雅早已不與那世間時不時冒出的天才是一類人了。在世人的心中:天才太多了,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個來,若要以口舌之爭擊敗那天才擁拓,只需搬出一人的名號來便足矣。而秦雅本人就是昆侖珍藏許久的一把不世的名劍。可說,這是個真正屹立在神壇上的人物。
“他不會留在原地等我們,他遲早有一日會先我們一步而飛升。這些年,我們修途順遂,少不得門派的鼎力相助,這一切皆是因為我們一直都在師尊的羽翼下成長。昆侖又是如此的大派,門派與散修,一個擁有豐富的資源,但相應的,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波折,所以,我等不得不在修行之外,還要分出一些心思來考慮其他。而散修雖說自由,但為資源時時刻刻游歷,與人交手,這便是得與失的平衡。”顧朗的聲音雖說清冷,卻帶了一種難以言明的說服力,讓葭葭不由平靜下來,細細傾聽。
“所以,可以試著走出來了。”顧朗說罷,腦袋微側,目光落到了葭葭身上,見她神色間微有出動,又道,“明日,你若是同意的話,我帶你去一趟執法堂的密室。我之所求,不為聞達于天下,但求身邊人都能平安順遂。葭葭,你的崛起已然開始引起不少人的目光了。”說著,他伸手指向身后變異的無子果樹,“樹大而招風,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然而當你足夠強大,再大的風也無需懼怕。”
葭葭看著眼前的顧朗,見他雙目凜然,正如他身后這顆變異的無子果樹一般沉默而穩重。
顧朗嘴角微彎,讓他面上冷硬的線條變得柔和了起來:“你不是與我說過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況是腳下這個擁有數以萬計修士的昆侖。對外齊心協力,對內卻也不能有絲毫的松懈,于兩者之間尋到一個平衡點,這就是真正讓門派倚重的修士所走的路。我既為師兄,自該保護師妹。但我不敢托大,若當真有一日師尊先一步而飛升,若師妹當真宛如一張白紙,我還能否保你安全順遂?我看著你一步一步成長至今,也知萬萬不能以你的外表來判斷你。所以,”顧朗眼中的堅定一點不落的逡巡在了葭葭的瞳孔之中,在如許清風,銀盤明月之中,問她,“你若愿意走出來的話,不如攜手?”
“不如攜手?”這一聲的語調一如顧朗平日說話的聲音一般清冷平靜,卻讓葭葭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自始至終,她知曉好好修煉,知曉領命執行任務,卻是第一回生出那“邁出一步”的想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但聽得一聲“好”字終究飄入了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