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走近白澤的住處,葭葭只覺自己一向平穩的心跳竟然快了幾分,是許久未見小白了,所以緊張了么?她不知道。對于這只往日跟隨自己愛跳愛鬧,從乖巧到頑皮轉變的神獸分身,葭葭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不過,帶著小白外出游歷,無形之中,那等安全感卻是不容置喙的,即使小白什么也不做,只是窩在混沌遺世里頭搗亂。葭葭想,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有小白這一恃所以無恐吧!
“這些書你必須去看,你大可再撕兩本,我這里還拓了千本。”清冽溫潤的聲音自里頭傳來。
正訓斥著小白,少年模樣的白澤眉目輕輕淺淺的彎了彎,卻并未有其他的動作,只是繼續訓斥著小白。
葭葭順著它的目光看去,正見小小的一團橫趴在那滿地的書冊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印著梅花印,放佛找到了一個極有意思的游戲一般,樂此不疲的重復著這個動作。低垂著腦袋,根本就是一副不服管教的樣子。
“你都幾萬歲的年紀了,這么大年紀,是白活的不成,少用你那皮相誑旁人幫忙,若是讓她知曉你那么大了,卻除了天生賦予的,什么都不會,且看你會不會沒臉沒皮!”但見小白被說的一僵,“嗚嗚”叫了兩聲,雖然停止了手里的動作,卻趴下來,躺在書冊之上假寐,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掃著書頁。
“有你這樣的神獸,昆侖危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少年模樣的白澤摸了摸小白的腦袋,小白半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哼哼唧唧了兩聲,顯然還是不太情愿。
葭葭確實了然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原本便是不放心小白,想來看看罷了,但是仔細一想,這何嘗不是自己不舍的奇怪心理在作怪?小白是白澤的分身,白澤又怎會待它不好?以白澤的實力,自己靠近,他會發現不了?多半是將那話說與她聽的,葭葭放下心來,白澤說的有理,小白可不能賣一輩子的萌,不可能永遠在人后打轉,總有一日要到人前來,這是它逃不開的責任。
葭葭走了兩步,回頭再看了一眼小白這才轉身離開。
眼見天色將黑,葭葭方才行至云水長堤,卻被突然冒出來的一位攔住了去路:“等等!”
葭葭渣渣眼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吳真人,找晚輩何事?”
吳三胖嘿嘿一笑,笑容干巴巴的,手里抱著一只完全不在狀態的羞花,摸了摸腦袋:“嘿嘿,聽說你有塊自由出入名無寶殿的牌子,能不能借老道一用?”
葭葭神色古怪的看著他:“吳真人開什么玩笑?名無寶殿是什么地方,您一個外人且不說能不能進去,就算進去了,我昆侖也不能放你走了。更別提名無寶殿的牌子如此重要,我又怎會隨隨便便給什么不相干的人?”
“我……”那老道一時語塞,半晌之后卻犟著脖子,強撐道,“老道是不相干的人么?”
葭葭笑了,口中卻涼涼的吐出了兩個字:“當然。”
那老道臉色一白,連忙伸手拉住葭葭的衣袖:“不成,你不能走,把牌子給老道。”
“呀!”卻見葭葭眨了眨眼,驚訝的看著他,“吳真人,您不會想要在昆侖對弟子動手吧?”
吳三胖手下一松,葭葭連忙向后退了數步,整了整衣衫,慢條斯理的向她一拂:“晚輩告辭了。”
吳三胖一張圓臉漲得通紅,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遠去了。
待得葭葭穿過云水長堤心道藏劍峰之上時,天色漸暗,經過執法堂前之時,方才還聚在那里的人早已不在。
穿過執法堂,朝自己的院子望去,卻見有人站在院前等著自己。
葭葭愣了一愣,快步走了過去:“師兄,你怎的在這里?可是有什么事?”
卻見顧朗走了幾步,隱在暗處的一張臉露了出來:“方才知道妙真人不在昆侖,便到這里來等你了。”
葭葭笑了兩聲,面上也不自覺的露出了幾許為難之色。沒人攔著吳三胖,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到時候如花鬧出來,頭疼的還是他們。
“其實不定要尋妙真人。”顧朗低頭沉默了片刻,忽然緩緩出聲。
葭葭愣了一愣,聽他這么說,哪還有不明白的。昆侖有三位傳說中修為攀頂的人物,妙無花、伏青牛與蕭白夜,蕭白夜還未進階,更何況瞧他與吳三胖一尋一躲,怕是不愿出手的。妙無花不在昆侖,那剩下的便只有伏青牛了。
可是伏青牛,葭葭只覺自己還未開口,不定就會被這般罵了出來。所以才主動略去,不去提及。
顧朗卻搖了搖頭:“你若放心,此事交予我吧!”
“這……”葭葭也知道,伏青牛不待見她,因為她的事,師尊與師兄差些與伏青牛起了爭執,再去麻煩他卻是不好了,是以想了想,還是搖頭:“不用了,師兄,此事葭葭自己便能做好。”
然而顧朗的固執卻遠不是她連葭葭所能想象的,葭葭只見他伸手,在空中頓了一頓,最后落到了她的肩上,拍了拍:“莫怕,不過小事一樁而已。此事你便不用擔心了。”
“唉!師兄!”葭葭怔了一怔,見顧朗面上堅硬的線條柔軟了下來,一時怔了一怔,便這么一怔,再度回過神來,顧朗卻已然進了屋。
面前空空如也,就似從來都未有人在她面前出現過一般,心中一暖,笑了笑,轉身回屋。
第二日晨起,葭葭便出了門,也不往他處,只向東來閣走去。
才等了不過幾息,自屋內便有一道傳音而來:“怎的一大早便過來了?何事?”
“弟子有重要事情要稟告師尊。”葭葭唇形動了動,卻也用了傳音入密之術。
“進來吧!”
葭葭信步推門進入東來閣,復又轉身拉上了院門。身畔墜葉如畫,記得當年離開昆侖之時卻是煙花三月,正是一年最好的時節。而今回到昆侖,卻是漫漫之秋,落葉紛飛,四季之景何其之美。
葭葭伸手,落葉劃過掌心,翩然墜入泥中,且讓它“化作春泥更護花!”好了,收了手,加快了步子。
人行至主殿之前,葭葭拱手一禮:“師尊,弟子到了。”
酸枝木的大門“嘎吱”一聲緩緩打開,葭葭跨步進入其中,但見師尊披散著微濕的頭發,一旁昨日給了羞花一巴掌的妙妙趴在地上昏睡。
好端端的靈獸怎會昏睡?葭葭看了一眼地面之上還未干透的水痕,大抵能猜測到妙妙這只好色的雪靈獸做了什么了。
葭葭抬手向他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雙手呈上一物:“師尊,弟子途徑永祥城時無意中發現一位上古修士的洞府,那古修還存有一縷神識,卻是叫弟子將這物定要交給師尊。”
“交給我?”秦雅神色驚訝,似是很是不解。
葭葭手中之物又向前伸了數寸:“師尊一看便知。”
秦雅狐疑的看了一眼葭葭,伸手自她手上取下那本修煉手札,原本是漫不經心的翻看著的,倒后來卻越看越心驚:“這……”
葭葭見他已然接了這本修煉手札,又埋頭于此書之中,唇角彎起,拱手一禮,復又退了出去。
將修煉手札送還師尊,卻是了卻了一樁心愿,葭葭只覺心情極為舒暢,走了幾步,才行出東來閣的大門,冷不防斜刺里走出一人,與葭葭打了個照面。
葭葭雙目一亮,看著來人,心道:當真是瞌睡來了枕頭。
“諸真人!”
諸星元一臉愁容的看向葭葭,有氣無力:“何事?”
見他似乎心頭不快,葭葭也并非沒有眼色之人,略略一遲疑,鼻頭卻動了動:“什么味兒?”
諸星元沒好氣的看著她:“妖獸味。捉了一夜老虎,累死人了。”
葭葭這才想起那陶黑子的事,沒想到看起來分外精明的諸星元居然也有今天,當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尋師尊可有急事?”葭葭想起秦雅正在翻看那修煉手札,連忙問他,伸出的手并未放下。
諸星元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攔著我作甚?”
沒想到他的腦子轉的那么快,一下便猜出了她的意圖,葭葭有些尷尬:“沒。我只是……”
話未說完,便聽得秦雅的話從里頭傳來:“諸星元,本座知道你回來了,你退下吧!”
諸星元應了一聲,“嘿嘿”一笑,伸手一臉怪臭味的掛到了葭葭的肩頭:“你方才進去過了吧!看到首座在作甚?”
葭葭愣了一愣,片刻之后,這才回道:“大約是洗澡。”
“哦。”諸星元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葭葭卻知自己所說的與諸星元想知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可不知為何,卻沒有解釋。只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角。
但見諸星元好奇心得解,心情極好的哼著歌,待欲離開,葭葭卻在此時突然出聲喊住了他:“諸真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