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直翻白眼的老狐貍,葭葭轉身看向那群表情各異的少年。
“你們……”話才開口,葭葭便察覺懷里的老狐貍咬了咬她的衣袖,低頭向老狐貍看去的目光微微一滯,轉身再看向那群少年,干咳一聲,板起臉來:“回去!下回若再讓本座揪住你們的把柄,本座倒是不介意多留些課業的。”
一群垂頭喪氣的少年無奈的應了一聲,便有不滿,也不敢細說,原本便是自己錯了,只能應下。
待得一群垂頭喪氣的少年離開之后,那老狐貍才睜開雙眼,向她看了過來,氣道:“是可忍孰不可忍。那群天殺的小兔崽子。”
葭葭眉頭一挑,聽著老狐貍咬牙切齒的怒罵,勸道:“你是前輩,前輩自當有前輩的肚量,跟一群孩子較什么勁兒?”
“他們揪了本座的毛!”
“誰讓你出去亂跑的?”許是老狐貍這模樣實在沒有什么威勢,便連葭葭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話語之中的幸災樂禍,“再說又不是真毛!”
“你!”
“好了,前輩,咱們快走吧!你不怕再碰到個連我都制不住的熊孩子?”
“等解了封山令,回去吧!”
“啊?”葭葭睜大雙目一時間連腳下的動作也忘了,就這般停在了半空之中,好奇的看著他。
“老夫說回鎖妖塔。”老狐貍或許是覺得有些沒臉,那爪子捂住雙眼,不去看她。
葭葭挑了挑眉,不過心下一松。只是雖說老狐貍松口了,但是這封山令,卻委實沒有這般好解的。
雖說老狐貍答應走了。可這解山門的命令卻遲遲不來,這一等。葭葭足足等了又一個輪回,她八十歲高齡之時,這封山令才解了一部分。
何為一部分?實則這封山令并不能算得全解,尤其是對于葭葭這等元嬰以上的修士,定要向掌門遞得申請,才能出了昆侖。
思及此,葭葭咬起筆桿。縱筆急書,寫了一封也算是熱情真摯的申請令,言及自己覺得終年被困于一隅,修為增長緩慢之流云云。遞了上去。
這一等便直等了半個月,才迎來了梅七鶴的召喚。
原本即便葭葭覺得梅七鶴多少有幾分打壓自己的意思在里頭才讓她一等便等了半個多月,熟料待行至太阿峰總殿之時,看到梅七鶴左手邊一疊厚厚的申請書之時,才有了幾分不好意思。暗罵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梅七鶴見到她,也不啰嗦,反問她:“你要出山?”
葭葭點頭。
“難道不知外頭兇險么?那人原本就被禁錮于我昆侖,與我昆侖修士更是有潑天的大仇,若是被那人撞上了。你以為你能活的下來?”語氣冷淡,只是陳述,沒有反問,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莫說今日的葭葭是出竅修為,便是藏神修為,乃至出塵修為,也不會有太大改變。
“你師尊閉關,本座若是給你批下來,你出了事,本座可是要負責的。”梅七鶴語氣淡淡,就似在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修士一般。
葭葭動了動唇,梅七鶴盡管神色淡淡,卻說得不錯,那人一天不除,她們離開昆侖便有絕高的風險。只是那位的能力,遠非她所能掌控的到,而且觀之,眾人束手無策,除了躲還著實想不到什么旁的辦法。
但是難道還能躲一輩子不成?出山的申請令中所書并非虛言,困于一隅,著實不是什么好事。
思前想去,葭葭實在沒有足夠的語言去與他辯駁,唯有動動雙唇:“弟子,弟子會小心的。”
這一聲委實比起梅七鶴不待任何個人情緒在里頭的駁問相比,有幾分底氣不足。
“隨你。不過,你即便是秦雅的弟子,本座也不能給你開了個例。要出去,可以,簽下生死狀。”梅七鶴說罷,右手一抬,一枚寸許方丈的金箔紙自他袖袋中飛出,直緩緩飄到了葭葭的面前,懸凝在半空之中。
“便寫你一意孤行,要出山,若出了事,與本座無干。”梅七鶴淡淡的說道,“本座這里可不會再給你開什么后門。一切需依法辦事。”
葭葭自知理虧,雖然梅七鶴神情冷漠了一些,卻也著實在理,咬了咬牙,點頭應允。奮筆疾書,立下生死之狀,得了梅七鶴拋來的出山令牌,這才退了下去。
“你不攔著?”待到面前的女修離開之后,自梅七鶴座后忽地冒出一人,烏發斜披,看向女修的方向似笑非笑:“封山令解除部分,你統共收到元嬰以上修士的出山申請一百二十三封,除卻有個別性急的一臉發了數封的,統共收到九十九位高階修士出山申請,你無理強硬駁下七十二位,剩余二十三位修士之中除卻幾人事急從全的,有十七位修士受你勸阻,考慮再三,她那理由,分明站不住腳,你怎的不阻止了?”
“衛真人。”梅七鶴沉默半晌之后,也未看一旁的衛東,只嘆道:“秦雅師徒幾人犟得很,我不勸了,他們愛作甚作甚,與本座無關。”
“傷心了?”衛東輕笑一聲,“多年的老戰友拋卻手中之事,做個甩手而兩袖清風的真人去了,唯有你還在這里苦苦掙扎。”
“為秦真人一句話,七鶴愿意。”梅七鶴答道,也是那一句話,似乎讓他找到了自身真正存在的價值,自當了這個昆侖掌門起,他就決定在這條路上一路到黑了。當真這個秦真人可不是指秦雅,而是指秦止。
衛東一哂:“也罷,隨你吧!”
“衛真人修為幾何了?”見衛東待要轉身離開,梅七鶴忽然開口,問他。“與蕭真人相比如何?”
“呵呵!梅七鶴你這老小子,還不如直接問衛某有無進入藏神中期的好。”衛東輕哂著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他這話。而是一步跨入無盡虛空。
偌大的太阿峰總殿之中待得衛東離開之后,復又陷入了沉寂。梅七鶴一人獨自坐在寬大背椅之上,衣袍之下冰涼一片。寬闊高聳的總殿之內,縱金碧輝煌,此一時,竟除了莊嚴之外,不過只余幾絲金碧輝煌之外的冷漠。
梅七鶴如何,暫且不提。只提葭葭得了這出山令牌,轉身便回了云開書院,向妙無花請了假令。
妙無花當時確有幾分錯愕的。
“太過危險了,若非事急。還是莫要去了。”
葭葭亦只能說道:“弟子定會小心的,況且,旁的不說這逃跑的功夫,弟子還是不錯的。”
妙無花見她神色堅決,亦知再勸無望。是以只得點頭,想了想,卻又伸手:“本座記得離光曾經送你一柄圓鏡,是也不是?”
葭葭點頭,知曉妙無花說的是何物。得虧自己有按時整理儲物戒指的習慣,是以不過一息,便找出了那柄指方鏡,遞了過去。
妙無花微微頷首,接過指方鏡,只雙手合十對著指方鏡掐了數個法決,而后又用朱砂在指方鏡鏡面之中畫了一道長符,這才合上指方鏡,遞了回去:“本座知曉勸不得你,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開啟指方鏡,開啟之后可抵藏神中期修士全力一擊,且記住,只有一次。”
見葭葭不住點頭,妙無花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追加了一句:“雖說道修不禁殺生,佛修早已湮滅,但有些言論卻是對的。我輩修士切莫要亂殺無辜,能慈悲一點便慈悲一些吧!”
葭葭點頭應下,妙無花這才放她離開。
離開臥禪谷,葭葭才低頭喟嘆:當真是時日越久,越發覺得這位初時看來冷漠的出塵大修士,越是良善。譬如人修總有以貌取人的天性,那等看似冷漠的,并非惡人,面冷心熱者有之;反之,那等看似親和,卻著實有幾分奸詐的,譬如衛東,葭葭偷偷加了一句,從未忘記當年那禁制之罪。
衛東此人論天賦,不是頂好的,說好聽些是大器晚成,難聽些便是不甚有天賦嘛!論氣運,著實倒霉的夠嗆,連自己的師尊都在算計他,更別說旁人了,確實夠倒霉的。算來算去,能得償所愿,靠的還是活的長啊!正所謂活到最后的就是勝利者,且觀那些得罪衛東的人,到最后還不是都被他給磨死了?葭葭私以為“禍害遺千年”確實有幾分道理的。
回到云開書院,稍稍一整理,師尊在閉關,自不用說一聲,剩下的,便是顧朗那里去說上一聲了。
得知她要出山的消息,顧朗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搖頭輕嘆了一聲,只是低頭自儲物袋中尋出了一枚碧色的手鐲遞了過來,對著葭葭錯愕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顧朗低頭,葭葭這個角度除卻看到他泛紅的耳尖,旁的卻是什么都看不到。
“當年封山之時,我便備著了。不成想,還當真有用到的這一天。”顧朗低頭,只一個勁的說道。
這樣子,葭葭憑空的生出了幾分尷尬,正要說兩句以緩和氣氛,卻只覺自己手中一沉,那碧色的手鐲已然放在了她的手中:“滴血認主之后,此物可掩飾修為,你壓制筑基期或者金丹期的修為,再出去行走吧!”
頓了一頓,他又道:“不過你且需小心藏神期以上的修士或者擁有瞳術或眼部神通的修士,那是極容易被戳穿的。”
葭葭點頭,對他這模樣卻又著實覺得有幾分好笑,便道:“多謝師兄,我自會小心的。”
“嗯。”聽得顧朗又一聲悶悶道,“總歸你這般能跑,我也追不上你。只需小心,想來應當是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