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陳道臨嚇了一跳,低聲道:“你……”
“噤聲。”石頭夫人神色不變,但是一道細細的聲音卻落在了陳道臨的耳朵里:“你這個蠢小子還看不出么?我老婆子還算有點善心呢,可那夏爾老板他們兩個不是好東西,霍克和唐恩都受傷了,若是讓他們看出我身體不妥,只怕這兩條小狼連我都會吃掉。到時候,你恐怕想死都死不掉呢。你那個嬌媚的精靈小妞,若是落在了夏爾這個老色鬼手里,會發生些什么,就不用我老婆子告訴你了吧?”
陳道臨神色有些微微變化,石頭夫人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別緊張,小家伙。別東張西望,那兩個家伙只要不起疑心,有我老婆子在,還能鎮住他們,所以你最好表現的自然一點,對了,收起你賊兮兮的目光,別露出吃驚的表情。”
陳道臨竭盡全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變化,低頭架著這位老婆子行路,越發的感覺到這個老婆子將全部的體重都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原本身體素質就和普通人沒多大區別,此刻等于抬著一個人走路,自然越來越吃力。
幸好,走了幾步之后,石頭夫人也看出了陳道臨不堪重負,輕輕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摸出了一粒黑乎乎的豆子來,不由分說直接丟進了陳道臨的嘴巴里,故意笑瞇瞇大聲道:“來,婆婆賞你吃的。”
陳道臨一呆,下意識就張口要吐,耳朵里卻聽見了石頭夫人輕微的聲音:“吃下去,這是恢復體力的藥劑。”
咕嘟一聲,這豆子連嚼都沒嚼就被他一口吞了下去,石頭夫人果然沒有說假話,陳道臨只覺得這東西一進肚子里,頓時就化作一團暖意,片刻就散步了全身,原本已經干涸的力量和精力,居然就這么緩緩的一點一點的重新煥發恢復了起來。
酸軟的手臂和腿腳,一點一點的恢復了力量,就連有些昏沉沉的頭腦,都瞬間變得清醒了起來。
陳道臨眼睛亮了起來。
又走了大約兩個小時的時間,天色眼看就漸漸黑了下來。
石頭夫人終于發了話:“好了,小家伙們都辛苦了,今晚看來就只好露宿野外啦,找個干凈的地方休息了吧。”
其實其他幾個人也早就累的不行,那米妮抬的是自己的丈夫霍克,自然不會叫累,但是夏爾老板和那個雀斑圓臉女孩卻早就疲憊不堪,縱然兩人實力不俗,但是抬著擔架走路,還是消耗了不少體力。
幾人就在路邊尋了一片稀疏的小林子坐了下來。霍克和唐恩被并排放在了一起,米妮跪在一旁拿出水袋來喂兩人喝了點兒水。
陳道臨和巴羅莎兩人則被石頭夫人叫道了身邊。
“那個,婆婆。”夏爾老板走到了石頭夫人面前,低聲笑道:“我們兩個去周圍看看有沒有水源。”
雀斑女孩也站在一旁,低聲陪笑:“咱們的水快喝完啦,晚上吃飯總得燒些熱湯,才好解乏。”
石頭夫人“哼”了一聲,抬起眼皮來瞧了瞧這兩人,目光冰冷。
她雖然沒說什么,但是眼神之中的審視之意卻是毫不掩飾。
夏爾老板頓時身子一抖,額頭冒出幾粒汗珠,趕緊低聲陪笑道:“婆婆你可別亂想,我們絕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
“我老婆子可沒那么小心眼”石頭夫人傲然笑道,隨意擺了擺手:“取些水來也好,快去快回。”
這兩人如蒙大赦,都是面露喜色,然后掉頭就快步朝著林子里跑了去,眨眼之間就沒了蹤影。
“咦?”陳道臨忍不住低聲道:“石頭夫人,你……”
“我為什么放他們跑掉?”石頭夫人冷笑一聲:“你是不是想說,他們肯定多半會趁機撇下我們逃掉?”
“……”陳道臨訕訕一笑,抓了抓后腦勺,苦笑道:“你原來都想到了?”
“我老婆子不聾不啞不傻不蠢,怎么會不明白這種簡單的道理。”石頭夫人說著,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她原本一直豎著耳朵仔細傾聽林子里的方向,此刻忽然神色一松,然后一直挺直的身子也往后松了下去,軟軟的靠在大樹上,臉上的疲憊之色溢于言表,她瞧了陳道臨一眼:“好了,他們是真的走遠了。”
石頭夫人從懷里摸出了一枚黑豆子來,塞進了自己的懷里,閉目休息了會兒,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稍微有了點兒精神,看了陳道臨和巴羅莎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陳道臨的身上:“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放他們走?哼,小子,說實話,我就是要裝糊涂,讓他們自己主動跑掉,這樣才省卻了麻煩。”
陳道臨神色一變,看著面前這個老婆子,心中意識到了什么,低聲道:“你老人家難道……”
“我自然是有點問題。”石頭夫人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若是我老婆子沒問題的話,豈會在乎那兩個小狼崽子。任憑他們動什么心思,翻翻手掌就能把兩個家伙給鎮下。只是可惜,我老婆子最近一直有點問題,雖然一路上我都掩飾的很好,而且之前也稍微展露了點本事讓他們看到。但是時間長了,恐怕難免還是會有破綻。”
頓了頓,石頭夫人恨恨道:“夏爾和那個女娃子,這兩個家伙姓子貪婪狡詐毒辣,你這種小孩子是絕想象不到的。我們幾個合在一起趕路,之前唐恩霍克狀態完好的時候,這兩個家伙不敢造次,可眼下霍克和唐恩都是受傷,這兩個家伙就難免蠢蠢欲動。若是讓他們知道了我老婆子也有點問題的話……以這兩人的狡詐貪婪,恐怕就會生出反噬的心思來。要知道,我們幾個都是身負了一大堆懸賞通緝,隨便哪一個交上去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至于我老人家,魔法師工會一直都找我……夏爾他們若是知道了我外強中干,只怕便會起了毒心。所以……”
“所以,你老人家才假裝不知道,剛才故意讓他們去找水。這兩個家伙都是毒蛇,若是趁機他們自己跑掉了,反而咱們就安全了。對吧?”陳道臨嘆了口氣。
“不錯。”石頭夫人笑瞇瞇道:“你這個小孩子還算有點腦子,沒愚蠢到家。他們兩人在霍克和唐恩受傷的時候就想脫離隊伍自己跑掉了,可當時我心中忌憚,若是痛快答應的話,只怕他們反而會起了疑心!我才故意威脅不許他們離開。現在再故意露出破綻給他們逃跑的機會,想來他們這么一走,也不會想到其他的了。”
陳道臨忽然臉色一變:“他們一定會逃跑吧……可,如果他們沒有趁機逃跑,而是回來了呢?”
石頭夫人聽了,也是臉色微微一變,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殺意,冷冷道:“若是他們沒有趁機逃跑,而是回來的話……哼,只怕這兩人就是真的起了壞心思,想黑吃黑,吞掉我們了!”
“可有你老人家在,他們有這么大膽子么?”
“人有貪心!”石頭夫人一字一字冷冷道:“他們兩人都是膽大貪婪的狠人,現在霍克和唐恩都是受傷失去了戰力,只剩下我一個老婆子不好對付,他們兩人若是狠下心來,想玩兒陰的,未嘗沒有機會算計掉我這個老婆子。所以,如果他們沒有逃跑,而是折返回來的話,那么……必定是下定了決心,想暗算掉我等了!”
她看了一眼陳道臨:“小子,說起來,你倒是個可憐家伙,無緣無故的沖進了咱們這群人里來。不過,你既然能帶著個精靈小妞上路,看來也不是個普通人吧。”
說著,她故意瞄了瞄陳道臨的衣衫領子,淡淡道:“你把一個皮袋子縫在衣服內襯里,就以為別人看不出么?哼,旁人看不出這東西,我老人家鉆研了一輩子魔法,如何看不出你這個皮囊是魔法儲存裝備?你居然能帶著這種東西在身上,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來路?”
陳道臨嘿嘿干笑兩聲,只說自己是個來北方自由港冒險的行商,石頭夫人聽了,明顯不信,但是也沒有追問,只是卻淡淡道:“小子,我也不隱瞞你,現在霍克他們傷了,夏爾他們若是跑掉的話,我老婆子身邊沒有人手幫忙,會有些不便,我便留著你在身邊,一路伺候我老婆子到目的地,我這人說話算話,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到了地方,我便放你和你這精靈小情人自由,絕不傷害你們。可若是你半路敢逃跑的話,我便打斷了你的腿,然后撕掉你這精靈小情人的翅膀,讓你們痛苦嚎叫三天三夜都死不掉,你信不信我老婆子有這種手段?”
陳道臨苦笑:“我自然是信的。”
“那便好。”
石頭夫人看了一眼不遠處大樹旁靠著的霍克和唐恩,又看了看跪在那兒的米妮,嘆了口氣:“那個女人倒是好心腸,赤焰獅子沒找錯老婆啊。”
說著,她嘆了口氣:“可惜了,我老婆子現在不能亂用魔力,光明治療術也施展不出來,只好讓他們兩人多吃些苦頭了。”
頓了頓,她故意笑了笑,大聲道:“米妮,你不用偽裝了,我知道你耳朵很靈,我方才和這小子說的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你肯定聽到了,對不對?”
那個米妮果然身子一抖,雖然是背對著這里,但是轉過身來的時候,神色就極不自然。
倒是那大樹旁一直閉著雙眼的唐恩,卻忽然睜開了眼睛,朝著石頭夫人這里瞧了一眼,沉聲道:“石頭夫人,都是多謝你方才苦心積慮騙過這兩個家伙。不然的話,恐怕我們早就被割掉了腦袋。”
石頭夫人聽了,淡淡笑道:“哦,北地血槍,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暈過去,剛才我既然說了這些話,也就沒想到要隱瞞你。嗯……你不用謝我,我老婆子也是為了自保而已,若是讓他們看出虛實,不但你們沒命,我老婆子也難保自身。那兩個家伙貪婪狡猾,是絕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老婆子輕輕嘆道:“如今咱們幾個才算是真的坐在了一條船上,大家合力自保吧。”
石頭夫人隨即又分了幾粒那種恢復精力的仿佛是煮豆子一樣的東西給大家,沒人都食用了一粒下去,雖然這藥物不能治療傷勢,但是唐恩的氣色卻是好多了。
只是赤焰獅子霍克,卻一直昏迷不醒,他受傷最重,被雷震傷了內臟,一路上昏迷醒來了幾次,此刻又是沉沉睡著。
幾人在這兒休息了好久,陳道臨的心中漸漸的松弛下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樹林里就傳來了一陣沙沙腳步聲。
“石頭夫人,我們回來了。”
這個聲音傳來的時候,陳道臨,巴羅莎,石頭夫人,還有唐恩,米妮,幾人都是豁然變色!
樹林里,夏爾老板頂著那頭亂糟糟的頭發走了出來,臉上滿是愉快親熱的笑容,這種標準的商人的和氣生財的笑容,此刻陳道臨看在眼里,卻只覺得對方如同一條毒蛇一般,讓自己汗毛倒豎!
夏爾老板的身后,那個雀斑圓臉的女孩就在幾步之外,她手里卻提著兩只肥肥的野兔,那張臉龐上的笑容仿佛天真而興奮:“快看我們找到了什么好東西,哈哈!水源雖然沒有找到,不過卻掏了個兔子窩。”
看著這兩人回來,雖然他們臉上掛著和善可親的笑容,但是陳道臨的心,卻已經不由得深深沉了下去!
很顯然,這兩人放棄了逃跑的機會而跑回來,那必定是……不懷好意了!
唐恩坐在那兒,眼睛盯著這兩人,目光冷峻。
夏爾哈哈笑道:“不錯不錯,這兔子很是肥美,咱們今晚也好嘗嘗野味,雖然霍克兄弟受傷了,不過說起烤肉,我夏爾的手藝可也不錯呢。”
石頭夫人已經緩緩的站了起來,她一抖手,魔杖就被她抓在了掌心,老婆子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這兩人的臉色,幽幽道:“夏爾老板,你既然已經離開了,又何必非要回來呢。大家多年相交一場,真的要鬧到姓命相拼么?”
頓了頓,老婆子撇了一眼那兩只兔子,淡淡一笑:“你夏爾老板烤的兔子,我可無福消受——我年紀老了,腸胃不太好,這種東西我怕會吃死人呢。”
夏爾老板臉上那和善的笑容,這才一點一點的消失。
“哼。”夏爾老板冷笑一聲,身后那雀斑女孩臉上熱情天真的表情也被冷掉代替。
“婆婆啊,你可就是沒耐姓呢。”雀斑女孩用那嬌柔的嗓音低聲笑道:“不過,你老人家之前的演技可真棒,我們差一點兒就被你騙過去了呢,嗯,就差那么一點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