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氣息已經沉緩了下來,而精靈周圍開始散發出了一團隱隱的冰冷氣息來。
陳道臨只覺得站在落雪的身邊,仿佛置身于一塊巨大的寒冰之旁,下意識的便往一旁走開了幾步。
遠處那人,原本是走在郁金香家的女孩身后,可幾步之后,仿佛眼前的場面陡然一陣扭曲,這人仿佛隨隨便便幾步,居然一下就走到了篝火前!
這忽然的奇異變化,讓陳道臨看在眼中,心中難受的險些就要吐血。
仿佛是某種東西被陡然扭曲起來,陳道臨雙腿一軟,就要栽倒。
就在這時候,落雪卻忽然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搭在了陳道臨的肩膀上,隨即一絲清涼流淌進陳道臨的胸腹之間,他大為松了口氣。
陳道臨心中一驚,低聲道:“謝,謝謝。”
落雪微微一笑,看了看陳道臨:“你不會法術,莫要看他眼睛,免得牽引你心神,傷了你精神力。”
這話陳道臨雖然聽不懂,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不敢再看那人的眼睛。
這人站在了篝火旁,一揮袖子,那原本微弱的篝火陡然就旺盛了起來。
此人身材極為矮小,正是那種標準的“五短身材”,陳道臨目測過去,覺得這家伙恐怕比自己都要矮了一個頭。
他一身白袍,腰間隨便扎了個一指寬的繩子,一頭臟兮兮的長發,亂蓬蓬的隨便一束,可臉上卻偏偏戴了個鐵面,將一張面孔遮住,本來的相貌絲毫沒有露出來。
然而,那一雙眼睛卻是目光如電!
這眼神仿佛只是隨意的掃過陳道臨的臉龐,陳道臨居然就有一種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刺痛的感覺!
郁金香家的那個年輕女孩也走了過來,先是看了看落雪,她微微欠了欠身子,開口用清脆的嗓音低聲道:“落雪大人,蹉跎多日,終于得以和您相見。我被一些俗事所困,卻讓您久候了。”
落雪看了看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兩遍,然后輕輕嘆了口氣,笑道:“不妨,我左右一個閑散家伙,在這湖畔多住上些日子,看著青山綠水,也是逍遙自在。”
這女孩隨即卻看向了陳道臨,眉宇略微一蹙,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慮。
陳道臨心中原本就對這個郁金香家的頗有怨念,此刻看著她,心中不免就有些不爽,也是下意識的盯著她多看了幾眼。
落雪看了看陳道臨,又看了看這郁金香家的女孩,眼神不免古怪起來,然后輕輕一笑:“我只是奇怪,你既然是以郁金香家后人的身份來赴約,卻怎么和這個家伙湊到了一起?我若沒記錯,你先祖和這個家伙的仇恨,可并不淺呢。”
郁金香家的女孩沒說話,倒是那個鐵面的矮子冷冷一笑,他的嗓音尖銳刺耳,有一股鏗鏘金屬的感覺,緩緩道:“落雪,這小妞的先祖雖然和我當年卻有一段不對付,但我們怎么說也是同門吧。”
落雪皺眉,卻不看他,而是面向郁金香家的女孩兒,微笑溫言道:“我和你先祖有約,你們家族每一代的繼承人都會來與我一見。你的祖父和你的父親當年來見我的時候,都是請了你先祖的那位大師兄藍海先生一同前來見證。可為什么這次到了你來見我,卻沒有請藍海先生前來,卻是……”它看了一眼那個鐵面矮子,淡淡道:“卻是換了這個家伙陪你一起來?”
這郁金香家的女孩沉默了會兒,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傷感來,輕啟嘴唇,聲音雖然清脆,卻掩飾不住其中的苦澀:“落雪先生您還不知道,藍海大師,已然,已然于十年前故去了。晚輩無福,卻是沒有機會得到藍海大師的教誨。”
落雪臉色一變,身子一震,隨即眼睛里露出幾分哀色來,它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孩,終于幽幽一嘆:“原來如此。”
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流露出悲傷“藍海悅先生博學,我昔年與他幾次相會,心中甚至欽佩,不想今日得聞他已經辭職。唉……這世上,卻是又少了一位故友。”
落雪這才看向了那個鐵面矮子:“原來如此,是你師兄藍海先生亡故了,所以這次聚會,卻是勞動了你前來。”
鐵面矮子聽了,卻是冷冷一笑,如電的目光盯著落雪:“娘娘腔,這種酸話也就少說吧。我師兄雖然亡故,但是他生平灑脫不羈,早已看透這生死,昔年便有言在先。他這一生經歷已經足夠精彩,晚年回顧往事,也是再無牽掛,縱然身死,也足慰平生,沒什么看不開的。我這做師弟的都不曾傷心,你這個娘娘腔,卻何必這般做派!”
說到這里,他故意頓了頓,緩緩道:“若不是我師兄臨死前留下了親筆信求我,我也不會理會這郁金香家的俗事。不過么,想來是來見你這個娘娘腔,當年我們兩人就互相看不順眼,這次前來,若是有機會和你打一場,狠狠教訓你一頓,也是一大快事。”
落雪聽了,哈哈一笑,瞇著眼睛望著這鐵面矮子,語氣也不客氣了起來:“斷先生,昔年在大雪山一見,我知道你將那日一戰輸給我視為生平大恥。可已經轉眼百年過去,昔年故人一個個凋零,到了今天,已經沒剩下幾個啦,你我何必在糾結于昔年那點小小的恩怨。”
“哼。”這個鐵面矮子語氣依然充滿了桀驁不馴的味道:“你說我看不開,可是你又何曾看的開了?落雪,你若是真如你說的那樣心中灑脫,你臉龐上的那條傷疤,又為何一直故意讓它留在那兒?”
他的嗓音越發的充滿了嘲弄;“你當年在大雪山上被我師弟打傷破了相,你就發誓說一日不能戰勝我師弟找回這個場子,便一日讓這傷痕留在臉上。可百年都過去了,你落雪恐怕就算再怎么努力,現在只怕連我那師弟一根手指都接不住吧?說到執念,你心中的執念又難道比我少了?”
落雪聽了,臉上表情終于變了,眼神也變得復雜起來,盯著這個鐵面矮子,沉默了會兒,終于苦笑一聲,大聲道:“你說的不錯!的確我也是和你一般的看不開!我是沒有資格笑話你的,赤水斷!”
陳道臨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心中越來越好奇。隱隱的就覺得對方說的,恐怕是一段昔年的傳奇往事。畢竟這事情夾雜了郁金香家族先祖那個穿越者在內,恐怕就絕不簡單。
至于什么“大雪山”這個名字,就更肯定是一個不凡的地方!
這鐵面矮子赤水斷聽了落雪的話,點了點頭:“難得,你這娘娘腔也說了句還算入耳的話。罷了,我這次下山來,便是陪這個郁金香家的小女娃來辦事,等她正經事做完,我們便好好打一場吧!”
落雪含笑點頭:“必當奉陪。”
說著,落雪看向了郁金香家的女孩,對她點頭笑了笑:“既然這樣,我們便開始吧。嗯,我和你先祖當年有約,這百年來,按照那約定,你的祖父和你的父親都先后來見過我,如今輪到了你,只是你居然是個女孩子,卻是讓我有些意外。”
這女孩一挺胸,抬起頭來,看著落雪,沉聲道:“落雪大人何出此言,我雖然是女子,但自問心志不輸于這世間任何男人。我聽聞落雪大人驚才絕艷,卻沒想到也有這男女之分,實在讓我失望的很。”
落雪也不生氣,淡淡一笑:“嗯,你這個女孩兒倒是個倔強硬脾氣,這點和你先祖很像。”頓了頓,他神色漸漸嚴肅起來:“先說說你的名字吧。”
“我叫彌賽亞,彌賽亞·魯道夫。”這女孩眼神里一股驕傲之色。
“彌賽亞。”落雪沉吟了會兒,嘆了口氣:“若是我沒記錯,彌賽亞這名字,是取自于千年前貴國開國時代的一位傳奇女英雄的名字。你父親給你取這名字,想來是對你期望很高啊。”
彌賽亞卻搖頭:“落雪先生猜錯了,我原本是不叫這名字的,我父親離開之后,我自己翻看大陸歷史,然后便決定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彌賽亞。”
“哦?”落雪笑了笑:“倒是一個有心氣的孩子。嗯,你的名字叫做彌賽亞·魯道夫。不過我知道這名字是對外,你郁金香家族一貫傳統,都是有個族內的私名的,你私名卻是叫什么?”
彌賽亞臉上閃過一絲訝然,隨即消失平靜,點頭道:“落雪先生果然熟悉我家之事,嗯,我的私名倒是有,叫走……”
說道這里,她忽然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的陳道臨,那意思,顯然是不想讓自己的私名被外人曉得。
然后她干脆從火堆里抽出一根樹枝,輕輕一抖,樹枝上的火苗便熄滅,隨即她手握樹枝,便在地上飛快的劃出了幾個字來。
彌賽亞將樹枝一丟,笑道:“落雪大人和我先祖交情莫逆,我先祖早將這一門奇特的語言教過您,我這名字,您應該是能念出來的了。”
落雪笑了笑,猜到了這女孩的意思,點了一下頭。
陳道臨站在一旁,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忍不住悄悄的瞥了兩眼,只見這個彌賽亞在地上劃的那幾個字,赫然正是三個大大的標準的中文漢字!
“嗯,杜微微……”
陳道臨心中也沒多想,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居然就把這三個字給念了出來。
這另外三人哪一個是簡單角色,一聽陳道臨的話,三人都是同時變色!
落雪還好,神色雖然詫異,卻是瞇著眼睛望著陳道臨,眼神里滿是一股深思。
而彌賽亞則是一臉的驚奇,目瞪口呆吃驚的望著陳道臨,失聲道:“你,你怎么會……”
那個赤水斷則最是干脆,他忽然就一抬手,陳道臨頓時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身子陡然就飛了出去,被這赤水斷一把扼住了喉嚨,直接高高舉過頭頂!
赤水斷冷冷道:“你這個小子是什么人?怎么會我大雪山一脈的不傳之語!”
說著,他冷冷橫了落雪一眼:“娘娘腔,這個小子是什么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