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任瑤亭和韓氏兄妹果然將任瑤玉找了回來,時辰也已經不早了,眾人便打算打道回府。
只有任瑤玉還嚷嚷著要走一次九曲八卦燈陣不肯回去,被任益均不留情面的諷刺了幾句,任瑤玉羞憤不已。好不容易勸住了任瑤玉,幾人便回到停馬車的地方找任瑤華。
因為香芹已經將任瑤期贏了韓云謙的事情告訴了任瑤華,所以任瑤期上馬車后任瑤華雖然依舊冷著一張臉不與她說話,卻也沒有對她冷嘲熱諷。
韓家離著近一些,任瑤亭又非要送韓攸,任家的馬車便與韓家的一同走了一路。待馬車在韓家門口停下后,韓云謙特意走到了任瑤期的馬車外低聲道:“明日云謙會去任家拜訪。”
雖然只有這一句,任瑤期卻是知道他是說那幅畫的事情,不由得隔著簾子與他道了一聲謝。
聽著韓云謙腳步聲遠去的聲音,任瑤期突然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個男子。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任瑤期不由得有些愕然。她甚至連他的長相也沒有看清楚,他卻給她留下了莫名其妙的深刻印象。難不成真的是見了鬼了?
這一夜再無他話。
第二日,任瑤期一早就找上了任時敏。
彼時任時敏正在西跨院里用他自己削的竹劍舞劍,等他舞完了之后任瑤期親手奉上茶水和汗巾,然后與他說了自己想要他給韓云謙的那幅畫的事情。
任時敏聽了皺眉:“送出去的東西怎么有要回來的道理?瑤瑤若是喜歡,爹爹再給你畫一幅就是了。”
任瑤期理直氣壯:“再畫一副也不是那一幅了!我就喜歡那一幅!”
任時敏有些頭疼的試圖與她講道理:“可是那一幅已經送給韓云謙了,再要回來有失君子風度。”
“那是他輸給我的!不給我他才有失君子風度!”
任時敏一愣:“他輸給你的?”
任瑤期便將昨夜她與韓云謙走燈陣韓云謙輸給她的事情說了。
任時敏聽了先是哈哈大笑,笑完了回過神來,突然瞪著任瑤期怒道:“你們竟然拿我的畫做賭注!”
任瑤期趕緊道:“是三哥非要我們比的!我又非常想要您的那一幅畫,所以就應了。若不是想要將您的畫拿回來,我才不與他比呢!而且他既然肯拿您的畫與我做賭,就說明他并非真的珍惜您的畫。良馬思壯士,寶劍贈英雄。那幅畫應該歸我才不辱沒它!”
任瑤期耍起無賴來臉不紅心不跳,節操全數喂了狗。
任時敏臉上好看了一些,有些猶豫道:“你真這么想要那幅畫?可是你都沒有見過那幅畫。”
“不是有一個詞叫做‘神交已久’么?我就是想要那幅‘秋菊圖’,想要到知道它落在別人手里連覺也睡不著。”任瑤期最后一句話到是真話,她這一世若是還讓任時敏的把柄落到韓家手里,她就真的要每日睡不著覺了。
任時敏算是怕了她的胡攪蠻纏了。只能妥協道:“等他來了再說吧。”
任瑤期終于滿意了,跟著任時敏進了書房。
任時敏看著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無奈道:“他來還畫我接了就是了,你不用跟著我。”
“我還有事要和爹爹商量。”任瑤期笑瞇瞇地跟著任時敏坐到了書案旁。
任時敏輕笑著瞪了她一眼:“商量什么?又看上了爹爹送出去的什么東西?你再頑皮我就罰你……罰你抄《女誡》!”
說完了之后任時敏還自認為這個法子不錯,有些得意。
任瑤期一臉黑線。想了想正色道:“我上一次生病,病得很重,每天都很難受。病愈之后我在菩薩面前許過愿。讓她保佑我和家人都身體健康,我每一年至少做一件善事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任時敏倒是認真聽著。
任瑤期便將自己遇見祝若梅以及他母親生病的事情說了出來:“……救人一命生造七級浮圖。何況我也希望自己的親人平安健康,因此也很同情祝若梅。”
任瑤期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眶有些發紅,她愿意幫助祝若梅并不僅僅是因為這個人有利用價值,還因為祝若梅讓她想到自己上一世對至親的命運無能為力時候的絕望。
她愿意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去幫助他,只求這一世能給她一個改變至親命運的機會。
任時敏嘆氣,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任瑤期,摸了摸她的頭道:“別哭了。不就是放個人嗎?我去找你大伯父商量就是。”
任瑤期抬頭看著任時敏破涕為笑:“謝謝爹爹。”
任時敏失笑:“小孩子就是愛哭。”
說著他想了想,又道,“只是這種事情爹爹向來是不過問的。一次兩次還小可,次數多了怕是會驚動你祖父,那就不好辦了。好在你也一年只做一次善事。想必還不至于會害為父挨你祖父的板子。”
看著任時敏糾結的眉頭,任瑤期“噗哧”笑出了聲。
“爹爹什么時候挨過老太爺的板子?”
任時敏臉上的表情一僵,正要搪塞過去,外頭有人稟報說韓家少爺來了。
任時敏交代外頭領人進來,任瑤期也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立到任時敏身后。
韓云謙進來后眼神在任瑤期身上輕掠而過,便上前去給任時敏行禮。
任時敏點了點頭,讓他坐了。
韓云謙卻是沒有坐下,他將自己今日來找任時敏的來意說了,對于自己輸給任瑤期的事情他倒是承認得大大方方的,沒有扭捏。只是對自己將任時敏的畫輸了出去表示了歉意。
任時敏看了任瑤期一眼,也沒有再為難韓云謙,只道:“瑤期被我慣壞了,還請你多擔待一些。”在外人面前任時敏向來是個極有風度的君子。
韓云謙忙道:“是我技不如人,還狂妄輕敵。”
任時敏想了想:“這樣吧,我送給你的畫是謝禮。既然你還了回來,我當另外再送你一樣才好。”
一直低頭作乖順狀的任瑤期連忙抬頭:“爹爹,你不是新收藏了一塊好硯臺嗎?就把那塊硯臺送給韓公子吧。”
可千萬別說再畫一幅畫給他了。
任時敏想到自己才到手不久的心愛硯臺有些肉疼,可是任瑤期都說出口了他也只能點頭:“那你去里間把為父那塊硯臺拿出來給云謙。”
韓云謙自然是看出來了任時敏的不舍,沉靜地拱手道:“伯父,云謙能否用硯臺換一次與五小姐的對局?”
任瑤期一愣,看向韓云謙。難不成這人還真是棋癡?
任時敏回頭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瑤期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于是在任時敏的書房里,任瑤期和韓云謙相對而坐,擺起了棋局。任時敏打橫而坐觀戰。
任瑤期抬頭一笑:“韓公子先請。”示意讓韓云謙執黑子。
韓云謙雖然這次不會再輕敵,卻也不愿意占便宜,隨手從棋簍里抓出一把棋子:“猜子決定吧。”
最后還是任瑤期猜錯了,韓云謙執了黑子。
對局的兩人都是氣定神閑,落子無聲。
這一局一下就是一個時辰,最后棋局尚未完韓云謙就投子認輸。
任瑤期看了看棋局,抬眸道:“韓公子,勝負還未分。”
韓云謙卻是笑了,任瑤期還從未看到他笑過,不想他這一笑倒是如春暖花開般帶了一股恣意和悠然讓人目不能移。
平心而論韓云謙是個名副其實的美男子。
“不,已經分了,云謙技不如人。”
高手下棋,走一步看三步。
任時敏在一旁哈哈一笑:“下棋總是有輸有贏,一局怎么能定勝負?”
韓云謙又看了任瑤期一眼,起身朝任時敏行了一禮:“云謙告辭。五小姐能否譴個人去跟我取畫?”
任瑤期點了點頭,也站起了身。
任時敏正在低頭研究之前的棋局,隨意擺手道:“你們去吧。”
兩人從書房出來,韓云謙突然開口道:“我今日并未將畫帶來。”
任瑤期腳步一頓,皺眉看向韓云謙聲音微惱:“韓公子這是何意?”
韓云謙轉過頭看了她一會兒,又是一笑:“所以我讓五小姐派人跟我回去取。”
“云謙有一事不明。”看著面上無甚表情的任瑤期,韓云謙嘴角微勾,放低聲音緩緩問道。
“韓公子但說無妨。”任瑤期非常客氣。
“云謙可是在什么時候得罪過五小姐,以致五小姐對云謙這般不喜?”韓云謙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漆黑不見底的眸子對上任瑤期的眼睛。
少年的眼眸深如月夜下的深潭,仔細看去總有一股水霧朦朧著驅之不散。
任瑤期與他對視了一瞬,繼而不解地偏頭道:“韓公子何出此言?”
韓云謙依舊是看著她不說話。
任瑤期面色不變,坦然笑道:“韓公子怕是想多了吧?我與你總共沒有見過幾次面,與你根本說不上熟悉。何來‘不喜’之說?”
韓云謙終于緩緩移開目光,沉默半響才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