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說的十分詳細,中間還有幾個管事婆子過來回稟事務,她便當著顧惜玉和葉清蘭的面處理了。本來還希望顧惜玉學上一些,可說完轉頭一看,便暗暗苦笑起來。
顧惜玉雖然沒吭聲,可眼底盡是不耐,想也知道根本沒聽進幾句。葉清蘭卻似有所領悟,眼中那抹聰慧自信的笑意,讓人看了十分舒心。
鄭夫人試探著笑道:“蘭姐兒,你剛才都聽懂了嗎?”顧惜玉就不用問了,肯定什么都沒聽明白。
葉清蘭很謙遜低調:“只聽懂了一點點,若是姨母不嫌棄,我以后可就厚顏跟著惜玉表姐一起來學了。”難得有這么好的機會學習管家的本事,當然不能放過。以嫡母薛氏的為人心性,肯教她這些才是怪事。
鄭夫人很欣賞她的聰慧低調,含笑點頭應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葉清蘭都隨著顧惜玉一起跟在鄭夫人身邊。雖然鄭夫人沒再刻意的教什么,可天天看著鄭夫人打理府里瑣事,卻也暗暗學了不少。
顧惜玉的心病去了一大半,再有葉清蘭刻意的疏導開解,性情明顯的開朗了不少。不僅是顧弘留意到了,就連孫氏等人也察覺到了顧惜玉的改變。俱都暗暗高興。
葉清蘭這個密友的地位,也隨之悄然提高了不少。景馨園冷月閣上下見了她都恭恭敬敬的叫一聲表小姐,衣食住行樣樣都好,讓葉清蘭不禁心生感嘆。這幾天在定國公府做客,倒是比在昌遠伯府過的還要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再也沒找到機會和顧熙年單獨說話。
她心里時刻惦記著葉清寧囑托的事情,又總找不到機會張口,心里暗暗著急起來,面上卻絲毫不顯。
通guò這幾天的留心觀察。她才知道顧熙年的生活是何等的悠閑自在。每天最多是在午飯晚飯時露個面,其他時候基本都不見蹤影。據說要么是和一眾知趣相投的讀書人在一起吟詩作畫,要么就是和一干貴族公子哥兒在一起喝酒。
要是不主動找機會,別說是在定國公府住一個月,就算住一年也沒機會單獨和顧熙年說幾句話。
可這個機會,卻實在太難找了。此時男女之防極重,別說私下見面說話,就算多看幾眼都被視為輕浮無禮。要想避開鄭夫人顧惜玉還有一干丫鬟婆子,實在不容易。
就在葉清蘭暗暗焦急之際,機會很快就來了。
孫氏信佛之心虔誠。每到五月都要吃半個月的齋。然后去慈云寺里上香。再過兩天正好是五月十五,按著往年的慣例,十五那一天孫氏會領著府中女眷去慈云寺。
鄭夫人先派了黃媽媽去慈云寺里安排一番。府中則忙碌著準備出行事宜。
顧弘父子都忙于朝務,無暇跟著一起去。鄭夫人便打算領著顧熙年兄妹還有二房的顧永年一起跟著去。
葉清蘭在其中不免有些尷尬,若真正論起來,她這個所謂的表小姐跟定國公府根本是八竿子都打不著,這么大喇喇的跟著亮相。實在有些尷尬。可要是不跟著去,她一個人留在府里也太無趣了。
再說了,她穿越到這里也有些日子了,可來來回回就是在宅院里打轉,頂多就是從這個府到那個府。根本沒真正的見過外面是什么樣子,難得有這樣的好機會焉能錯過?
鄭夫人似是看出了葉清蘭的顧慮。善解人意的笑道:“惜玉不慣坐軟轎,你陪著她一起坐好了。”
葉清蘭順勢笑著應了,心里卻暗暗琢磨起來。每次出行都是坐馬車。這次怎么又坐起軟轎來了?這個慈云寺聽起來就很氣派,一定是極有名氣的大寺廟……
正想著,顧熙年來了。
今天的顧熙年,似乎和往日略有些不同。走路時步履倒是還算穩當,可眼眸卻異常明亮。
他喝酒了!
葉清蘭肯定的想道。而且喝的肯定不少。雖然還沒醉,也相差不遠。一般來說。喝過酒的男人都會比平時話多些。不知道顧熙年是不是這種男人。
想道顧熙年喋喋不休的樣子,葉清蘭偷偷樂了。
顧熙年不偏不巧的看了過來,正好捕捉她眼底那抹促狹的笑意,頓時微微瞇縫起了雙眸。
葉清蘭連忙正襟危坐,收回了目光。
鄭夫人先是笑著迎了過來,待聞到顧熙年身上濃重的酒氣時,頓時皺起了眉頭:“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顧熙年漫不經心的應道:“放心,我沒喝多少。”
“沒喝多少哪來這么重的酒氣。”鄭夫人沒好氣的數落,一邊命人去熬醒酒湯。
顧惜玉也皺起了秀氣的眉頭,小聲說道:“大哥,你身上好難聞。”
顧熙年隨意的笑了笑,便隨意的坐了下來。這次總算沒坐在葉清蘭的對面了,不過,卻坐在了葉清蘭的身邊。
葉清蘭眼觀鼻鼻觀心,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兒,十足十的一個嫻靜端莊的名門千金。
顧熙年瞄了她一眼,唇角緩緩勾起。不用懷疑,這笑容里肯定隱隱的有幾分揶揄。
葉清蘭真想揪著他的衣領大吼一句:老兄,本姑娘到底是招你還是惹你了,你處處不待見也就罷了,還總用這種洞悉一qiē的嘲弄眼神看著本姑娘!你到底是想怎么樣啊!
鄭夫人的聲音適時的想起,打斷葉清蘭的胡思亂想:“熙年,后天是五月十五,你祖母要去慈云寺里燒香還愿,你到時候也一起去吧!”
顧熙年出人意料的一口拒絕:“我不去!”
葉清蘭忍不住側目。這又是怎么了?不過是陪著去燒個香而已,為什么顧熙年如此堅決的拒絕?
更奇怪的,鄭夫人對他的反應絲毫不生氣,反而很有耐心的勸慰道:“我們早上去,下午便回來。除去路上的時間,說起來就只有半天而已。你祖父和你父親都沒空陪著去,總不能連你也不去……”一堆女眷出門總有諸多不便,有個男子照應些要穩妥的多了。
“不是還有永年嗎?”顧熙年淡淡的說道:“讓永年陪你們去就是了。”
鄭夫人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永年的性子,不闖禍就算不錯了。能指望他什么?”
“不用說了,我不想去。”顧熙年到底喝了不少酒,遠不如平時有自制力,面上竟流露出了幾分不耐。
葉清蘭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鄭夫人平日里總順著他的心意,可今天晚上被他一再拒絕也有些惱了,臉沉了下來:“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就算沈秋瑜那天也會去,你們兩個也不見得會照面。”
此言一出,顧熙年的臉色陡然變了。
葉清蘭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變化,到這時候自然更不能錯過,悄悄的抬眼看了過去。顧熙年一直極有自制力,顯然有情xù外露的時候。可這一刻,他的俊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眼里閃出莫名的寒意。
沈秋瑜這個名字,果然是顧熙年心里最大的一根刺,碰都碰不得!
鄭夫人平日里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只是顧忌著他的心情從不輕yì提這個名字。可現在一時氣血上涌,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冷著臉說道:“她嫁給太子已經足足四年了,你還要惦記著她到什么時候?難道你要躲著一輩子都不見她?”
顧熙年右手用力的握成拳,眼里的寒意卻越來越濃。
葉清蘭最擅觀察一個人細微的面部表情,進而猜測對方的心理狀態。可看著顧熙年的反應,她竟然也有些迷惑了。
這哪里像是提起刻骨銘心的戀人時的表情,倒像是和對方有莫大的仇恨似的……
鄭夫人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再看到顧熙年如此激烈的反應,更是懊惱不已。好端端的,提起沈秋瑜做什么。
四年前沈秋瑜出嫁之后,顧熙年心情郁結,生了場病,整整臥床一個多月。后來身子養好了,可整個人都變了許多。外人看著還是那個風采逼人風度翩翩的顧四公子,可只有最親近的家人才知道,顧熙年的心思變的極深,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連臉上慣有的笑容,也總顯得漫不經心。
這四年來,顧熙年有意避開了所有會和沈秋瑜見面的場合。鄭夫人對此心知肚明,既心疼又無可奈何。也因此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提起這個名字,不去觸碰顧熙年心里的傷口。
可剛才一氣之下,竟又提到了沈秋瑜……
顧惜玉被顧熙年和鄭夫人對峙的場面嚇到了,身子微微瑟縮了一下,眼中又浮現出了倉惶不安和驚懼,手指悄然攥住了葉清蘭的衣袖。
葉清蘭看著心疼極了,輕輕握住顧惜玉的手,柔聲低語:“別怕,姨母和顧表哥是在說著玩呢,他們沒吵架。”
“真的么?”顧惜玉咬著嘴唇,眼里閃爍著令人心軟的無助。
兩人聲音雖然極小,卻打破了原本冷凝的氣氛。
鄭夫人暗暗自責不已,忙笑著哄道:“玉兒別怕,我和熙年好好的,沒吵架。”邊說邊沖顧熙年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