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葉清蘭早有心里準備。以顧熙年的性子,必然會大發脾氣。遷怒于自己也是必然的。反正他們兩個意見不合發生爭執也是常有的事,吵架什么的毫無壓力。
因此,她很鎮定的應道:“是,確實是我安排的。”
不出所料,顧熙年果然冷笑了起來:“好,很好!葉清蘭,我真弄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和你說過很多次,為什么你就是堅持要幫沈長安?”
只有在盛怒的時候,顧熙年才會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她。那雙深沉難測的眼眸,此時冷的像冰。
相較之下,葉清蘭卻十分平靜:“我不是要幫他,而是要幫惜玉表姐。你確實很疼惜玉表姐,總是想當然的用自己的方法對她好。可是,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她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主見。為什么你那么固執,一定要讓她按著你的想法活下去?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學著相信惜玉表姐,也相信她的選擇。”
葉清蘭口舌的犀利,要比顧惜玉強太多了。一句一句都刺中了顧熙年心里的痛處,臉色愈發陰沉:“你說的倒是好聽,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她選擇錯了,這輩子都不會有幸福。我為她著想,有什么不對?”
“我沒說你不對。”葉清蘭也漸漸動了火氣,眼眸亮的驚人:“不過,你憑什么以為你的想法就是對的?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你還用你的固執和偏見來對待沈長安。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改一改嗎?”
前世的事情已經成了遙遠的過去了,誰又能說,沈長安不是顧惜玉的良人?
這些話中蘊含的深意,當然只有顧熙年能聽懂。他冷冷的應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對他有偏見,你又何嘗不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又怎么能認定他會是玉兒的良人。”
葉清蘭淡淡的應道:“我確實無法認定。可是。至少我肯相信惜玉表姐。我不會用關懷的名義,扼殺她的感情。更不會用兄長的名義,阻撓她的親事。過度的關愛和控制,其實比什么都要可怕。”
顧熙年怒火中燒,怒目而視:“葉清蘭,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說就說,她還怕了他不成?
葉清蘭冷笑著回視,毫無懼色:“怎么,被我說中痛處了嗎?你本來就是控制欲太強,總想讓身邊所有人都按著你的想法活下去。”
他不僅是對顧惜玉如此。對她何嘗又不是如此?送了若梅在她身邊,除了暗中保護她,也有時刻掌握她情況的念頭。哪怕這樣的做法是出于好意。也讓她十分排斥。
說到底,這就是性格上的不合。他是徹頭徹尾的大男人主義,而她,卻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決定。所以,他們兩個屢屢有紛爭。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如此。
顧惜玉和沈長安的事情,就是一個引子,將他們兩人間最大的矛盾徹底引發了出來。
兩人冷然對峙,各不相讓!
這是顧惜玉親眼目睹他們兩個第二次爭吵。比起上一次的唇槍舌劍,這一次的爭執似乎沒那么厲害。可不知怎么的,她卻有種心驚肉跳的不安。直覺的感覺到不能讓他們兩個再這樣下去了。不然……不然會怎么樣,她也說不清。反正,她不想看到他們兩個如此針鋒相對。
“大哥。蘭表妹,你們兩個別吵了。”顧惜玉不用刻意的擠眼淚,眼眶早已紅了:“要怪就都怪我……”話音未落,眼淚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她這么一哭,顧熙年和葉清蘭哪里還能吵得下去。
“玉兒。別哭了。”“惜玉表姐,你別哭。”兩人不約而同的出聲。然后彼此對望一眼,冷哼一聲,各自移開了視線。
顧惜玉見兩人總算停止了爭吵,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可卻沒停止哭泣,依舊的垂著頭落淚……
反正,只要她繼續哭,大哥和蘭表妹就吵不起來了!
原本單純的不能再單純的顧惜玉,終于被逼著也學會耍點心機了。
她想的沒錯,顧熙年和葉清蘭確實沒心思再吵了。各自出言安撫顧惜玉。可從頭至尾,兩人也沒看對方一眼。
敲門聲陡然響起,然后,鄭君彥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表哥已經醒了吧!”說著,推門而入。
在看到紅著眼眶小聲哭泣的顧惜玉之后,鄭君彥很明顯的愣了一愣,然后急急的走上前來關切的問道:“惜玉表妹,你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顧惜玉抽抽噎噎的:“是、是我不好,惹大哥和蘭表妹吵架了。”
……鄭君彥不怎么確定的看了顧熙年一眼,又看葉清蘭一眼。他們兩個怎么會吵起來了?
顧熙年氣頭一過,已經冷靜了不少,輕描淡寫的應道:“只是起了幾句口角而已。”
葉清蘭的表情更淡定:“是啊,鄭表哥不用擔心。”
鄭君彥總覺得心里怪怪的,卻也沒再多問,溫和的哄了顧惜玉幾句。顧惜玉見顧熙年和葉清蘭已經冷靜下來,便也停住了哭泣。
“天色不早了,我已經吩咐廚房準備晚飯了。”鄭君彥笑道:“表哥,你和惜玉表妹吃了晚飯再回府吧!”
顧惜玉點頭:“好。”
同一時間,顧熙年卻道:“不用了。”他可不想再見到沈長安那張臉了。
鄭君彥一愣,忙笑著勸道:“你們中午都喝多了,晚上別再喝就是了。”
顧熙年也不多解釋,只淡淡的說道:“真的不用了。玉兒已經出來一整天了,再不回去,父親母親都會擔心。”
鄭君彥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再多勸。
顧熙年定定神,下了床。剛一站定,就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不由得自嘲的一笑。一直以為自己酒量夠好自制力也很強了,真沒想到,今天竟然會這么沖動的拼起酒來。想到拼酒,不免想到了一起醉倒的孟子駿:“對了,孟子駿醒了嗎?”
“我剛才去看過他,他也醒了,正在喝醒酒湯。”鄭君彥笑著嘆口氣:“我可真是佩服你們兩個了。喝了這么多酒,竟然這么快就醒了。”
顧熙年挑了挑眉,正要說什么,忽然聽到葉清蘭搶著問出了口:“孟表哥現在怎么樣了?”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十分明顯。
顧熙年淡淡的看了葉清蘭一眼,眼眸微瞇。她和那個孟子駿什么時候這么熟悉了?
鄭君彥卻沒察覺出這其中的波濤暗涌:“他也沒別的反應,就是嚷著頭痛。”
葉清蘭立刻說道:“那我去看看他。”說著,便站了起來。
顧熙年抿緊了唇角,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語氣卻愈發淡然:“我和玉兒現在就走了,蘭表妹不送送我們嗎?”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可葉清蘭卻清楚的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悅。
若是換在平時,葉清蘭肯定會停了腳步。可剛才吵了一架,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氣,巴不得氣氣顧熙年。故意甜甜的笑道:“我得去看看孟表哥,就不送你們了。”
然后,施施然的走人。
顧熙年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一股無名怒火在心里涌動不息。甚至比剛才吵架的時候更加憤怒。
鄭君彥從未見過顧熙年如此形于外的生氣,倒是被嚇了一跳:“表哥,你這是怎么了?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顧熙年深呼吸一口氣,然后皺起了眉頭,一臉的痛苦:“大概是今天中午喝的太多了,到現在頭還是很疼。”身子微微一晃。
顧惜玉一驚,忙扶住顧熙年:“大哥,你快些坐下歇會兒。”鄭君彥扶著顧熙年另一邊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讓他坐了下來。
顧熙年坐下之后,又喝了杯濃茶,可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鄭君彥擔憂的說道:“表哥,你這副樣子還怎么回府。還是留下吃了晚飯再走吧!”
本以為還要費很多口舌才能說服顧熙年。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很快便點頭同意了:“也好,那就再叨擾一頓。”
鄭君彥松口氣,笑道:“有什么叨擾不叨擾的,我巴不得你常來。”
顧熙年笑了笑,眼神卻冷了一冷。
之前他沒把那個孟子駿放在心上。沒想到,就這么短短一個多月,葉清蘭和他如此熟悉了……
哼,他今晚倒要留下來看看,這個孟子駿和葉清蘭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
葉清蘭自然不知道顧熙年又改了主意硬是留了下來。
她輕巧的進了客房,一眼便看到孟子駿一臉痛苦的在喝醒酒湯。瞧他一臉蒼白的可憐樣子,葉清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故意調侃道:“酒量這么好,不如今天晚上再喝一頓。”
孟子駿一臉苦笑:“我的好表妹,你就別笑話我了。我現在頭都要炸了。一聽到酒這個字,我都覺得頭疼。”
葉清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誰讓你逞能了。和誰斗酒不好,偏要和顧表哥較勁。”還把顧熙年也喝成了那副樣子。她其實也暗暗心疼,可面上卻半分都不能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