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怎么,蘇世兄聽說過在下的名字?”徐光啟詫異地問道。
“呃呃……可能是小弟搞錯人了。”蘇昊尷尬地掩飾道。他當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沒有搞錯人的,面前這位28歲來自于松江府的秀才,應當就是明代最著名的科學家徐光啟。
徐光啟,字子先,松江府上海縣人,生于嘉靖41年,即公元1562年,科學家、政治家、軍事家、農學家。曾官至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著有《農政全書》、《崇禎歷書》、《考工記解》等著作,并與西洋傳教士利馬竇一起,翻譯了《幾何原本》,是“幾何”這個中文譯名的創始人。
當然,所有這些成就都是徐光啟后來創造的,在這個時候,徐光啟還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秀才,因生計所迫,正準備遠赴韶州去謀一份教書的差事。如果不是遇到了蘇昊這樣一位穿越客,是絕對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大名的。
“蘇兄從豐城來,難道沒有聽說過這位地師的事跡?”熊汲奇怪地問道。
蘇昊原本是打算低調行事,隱瞞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地師這一情況,但在聽說面前居然就坐著大名鼎鼎的徐光啟時,他的想法突然改變了。他決定要把自己的情況透露出來,給徐光啟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以便日后能夠保持聯系。
蘇昊是一個理科男,對于政治、文化都沒有太高的造詣,若要說在當下能夠找到什么人作為自己的知音,徐光啟無疑是排名第一的。徐光啟才華出眾、前途無量,又酷愛鉆研科學技術,是最能夠識得蘇昊價值的人。
想到此處,蘇昊微微一笑,拱手道:“熊兄垂問,小弟不敢隱瞞。熊兄所言之地師,正是小弟。小弟于勘井一道略有一些心得,不過神鬼之助的說法,卻是夸張了。”
“你就是那在豐城勘井的地師?”
熊汲和徐光啟同時驚呼起來,倒不是二人對那會打井的地師有多崇拜,實在是蘇昊的年齡太小了。世間那些有道行的地師,起碼也得是40來歲的年齡,看著像旁邊的陳觀魚那樣,仙風道骨、道貌岸然,哪有蘇昊這樣樸樸素素、胡子都沒長齊的模樣?
“光啟聽人傳言,蘇兄的勘井術是得自于夷人所傳,確有此事否?”徐光啟半信半疑地問道。
蘇昊點點頭道:“小弟確是向一位佛郎機傳教士學過一些西夷的格物之道,勘井之時,也用到了這些學問。”
徐光啟興趣更濃了,拱手道:“在下也嘗聽人說起這佛郎機傳教士之事,聽說他們的學問與我大明的學問有頗多迥異。于這勘井一道上,佛郎機學問有何神奇之處,蘇賢弟可愿賜教一二?”
蘇昊笑著指指陳道和熊汲,說道:“徐兄但有所問,小弟自當據實相告。不過,陳兄和熊兄在此,咱們若是探討這些枯燥的學問,只怕有些煞風景吧。”
陳道擺擺手道:“哪里哪里,陳某對此事也是頗有興趣。陳某孤陋寡聞,與改之賢弟相處數日,竟不知改之還有如此事跡。改之若不嫌陳某愚笨聽不明白,還請給陳某詳細說說。”
陳道這話倒不是作偽,他對于蘇昊的了解,主要是來自于江西都司。都司那邊對于打井之類的事情沒什么興趣,所以也不知道蘇昊打井的事跡。再說,此事已經過去了半年,陳道剛到幾天,哪里聽得到。
熊汲是個商人,他對于科技沒太大的興趣,只是把蘇昊打井的事情當成傳奇故事來聽了,但現在見著了故事中的真人,他豈有不湊熱鬧之理,于是也慫恿著蘇昊把打井的事情向大家詳細說一說。
蘇昊本來就想以自己的科技知識來打動徐光啟,以便在這個牛人心目中留一個印象,此時便裝出一副盛情難卻的樣子,把自己在豐城如何勘井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說到地殼構造、斷裂帶、隔水層之類的概念時,他便拿野外的地貌來舉例。陳道等人都是智商極高的,對于蘇昊說的原理,雖然不是完全能夠聽得懂,至少也知道蘇昊不是在瞎吹牛了。
“蘇老弟真是大才,竟能將夷人的學說融會貫通,用于勘井一道,豐城縣有你這樣一位才子,實乃百姓之大幸啊。”熊汲恭維道。
徐光啟細細回味著蘇昊說的那些知識,越琢磨越覺得其中有深意,他感慨道:“原來世上竟有這樣的學問,能夠推測地下的玄機,若是有更多的人掌握了此道,那今年江西的大旱,豈非就無法肆虐了?蘇老弟,你應當開學校多多教授弟子才是啊。”
“這個……小弟才疏學淺,豈敢有此妄想。”蘇昊搪塞道。大旱之時,他其實也是教了一些學生的,像馬玉之流,但這些人很難在短時間內學會勘測地下水的技能,所以只能給他當幫手,而無法獨當一面。要培養一個地質學家,需要多年的理論學習和實踐積累,蘇昊自己的這些能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蘇老弟如果說才疏學淺,那天下何人敢自稱淵博?”徐光啟不依不饒,蘇昊雖然只是說了勘井的事情,但他從蘇昊的講述中卻聽出了許多內容,知道蘇昊的才學絕不僅限于這一點。
“徐兄過譽了。”蘇昊假意說道,其實他剛才也是有些刻意在賣弄自己的才學的,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能夠讓徐光啟佩服他的才學,這對于他日后的發展是非常有利的。用后世的話來形容,徐光啟屬于大明的一支潛力股,蘇昊現在的投入,將來肯定是會有收益的。
徐光啟問道:“蘇老弟這是要去哪里?”
蘇昊道:“受衙門的委派,帶一些民壯赴云南戌邊去。”
“大材小用啊!”徐光啟說道,“以蘇老弟的才學,當留在哪個書院著書立說才是,如何會到衙門里去做一個普通胥吏的差事?”
陳道在一旁呵呵地笑了:“徐老弟,此言差矣,改之此去云南,也是為朝廷效力,如何說是普通胥吏之事?”
徐光啟道:“帶民壯去戌邊,只需遣一粗鄙軍漢即可。以蘇老弟之才學,做此粗鄙軍漢之事,雖也是為朝廷效力,卻是大材小用了。”
熊汲坐在一旁,微笑不語。徐光啟智商頗高,但社會經驗還是明顯不足。眼前這個蘇昊已非常人,陳道看起來也應當是個有來頭的官員,這樣兩個人帶百十民壯去云南戌邊,絕對是不合理的。事有反常必為妖,這其中的奧妙,徐光啟恐怕是沒有想到的。
“熊老弟有何見教?”陳道看到熊汲臉上笑得很曖昧,知道他必定是看出了一些問題,于是便笑著向他問道。
熊汲道:“在下覺得子先有些莽撞了,我觀陳兄必是大福大貴之人,此行與蘇老弟一道,必有緣由。不過,這緣由只怕是我等草民不該知道的。”
“哈哈,熊老弟真會說話。”陳道笑道,“熊老弟說得是,陳某與改之此去云南,是有一些事情要做,這些事絕非一個粗鄙軍漢就能夠做下來的。二位老弟若是感興趣,明日可與我等一起去觀看一下改之的屬下操演,有些事二位一看便知。”
“我等不勝榮幸。”熊汲和徐光啟同時抱拳應道。
接下來,大家就不合適再聊技術了,于是紛紛聊一些世間的見聞。在這方面,蘇昊和徐光啟就遠遠不及陳道和熊汲了,陳、熊二人一個是京官、一個是商人,都是見多識廣的,說起世間百態,讓蘇昊和徐光啟都唏噓不已。
幾個人觥籌交錯,越聊越是投機。到酒足飯飽要離開的時候,熊汲才發現陳觀魚已經提前付了賬,不禁急了眼,非要小二把銀子退還陳觀魚,由他來付賬。蘇昊和他掰扯了半天,最后熊汲才同意今天這頓飯就這樣算了,但明天他一定要擺一桌更豐盛的宴席來宴請陳道、蘇昊和徐光啟三人,若是蘇昊不答應,他就要與蘇昊劃地絕交了。
在這兩個有錢人爭執付錢的問題時,陳道站在一旁只是看熱鬧,徐光啟卻有些窘迫。離開酒樓時,徐光啟拉著蘇昊,抱歉地說道:“蘇老弟,愚兄真是慚愧。這頓飯無論如何也應當是愚兄來請的,無奈囊中羞澀,反還讓老弟會鈔,愚兄實在是慚愧之至啊。”
蘇昊擺擺手道:“徐兄客氣了,你是兄長,小弟請你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不瞞徐兄,小弟在豐城的時候,做了一些小買賣,掙了一些銀兩,所以手上倒是比徐兄要寬裕一些。”
“蘇老弟真是全才,學問做得精,還擅長經營之道,愚兄佩服。”徐光啟說道,“對了,今天晚上不知蘇老弟有何安排否?”
“呃……一路舟船勞頓,小弟倒不想安排什么了。”蘇昊趕緊說道,聽徐光啟那意思,莫非是要拉自己去參加點什么夜生活?看不出來,這位大神級的人物居然還有這樣的雅興。
聽說蘇昊沒什么安排,徐光啟喜形于色,說道:“如此甚好,愚兄正好有些學問想請蘇老弟指教,今夜我們兄弟二人就秉燭夜談,如何?”
“好吧……”蘇昊被打敗了,看來科學家都一個德行,所謂朝聞道、夕死可也,你就不問問我困不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