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濮陽,呂氏莊院,呂不韋正與其父呂太公進行密謀。
“韋兒,你還不死心?”呂太公雪白的眉毛一挑,沖呂不韋道。
“如此奇貨不為我用,怎能甘心?”呂不韋一咬牙,恨聲道:“原本以為秦異人這個奇貨可居,卻未想到竟然弄到如此地步,氣死我也。秦異人聲望大漲,已成天下第一名士,若他挾名士之重回秦,很可能登上秦王之位,到那時,他若要報復我,我們呂氏必然家破人亡。”
呂不韋將養這么久,總算是復原了。
可是,每當他得到有關秦異人的消息時,他就很不好受,不僅不好受,還膽顫心驚,如坐針氈。
他數次三番算計秦異人,這讓秦異人惱恨,若秦異人一旦得勢,成為秦王的話,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得罪了清夫人,他可以用金來買平安,得罪了秦異人,那就不是金能擺平的事兒了,那要家破人亡,由不得他不懼。
“哎!”呂太公嘆息一聲,道:“這都怨你,你若不壓迫得那么狠,索價低些,也不至于如此。”
秦異人在最初見呂不韋時也存了合作的心思,當然是有限的合作,可以互利互惠,畢竟當時的秦異人處境艱難,吃不飽,穿不暖,太需要借助外力了。哪里想得到,呂不韋索價太高,高到讓秦異人無法接受。
“我那不是想多爭取些利嗎?”呂不韋搖搖頭,道:“爹,你也不想想,若是我能控制住秦異人,把他扶上王座,我們呂氏獲利之多,遠勝從商啊。”
“嗯。”呂太公沉吟不語。
“商家以逐利為本,敢問爹,耕田之利幾何?”呂不韋問道。
“勞身而作,其利十倍。”
“珠玉之利又幾何?”呂不韋再問。
“珠玉無價。可得百倍之利。”
“若謀得一國,其利幾何?”呂不韋三問。
“謀國?邦國不得買賣,怎能謀得?”呂太公大是震驚。
“譬如擁立一新君,掌邦國之權。”呂不韋的話更加驚人了。
“若真如此,其利萬世不竭。”呂太公一張嘴張了半天。方才迸出一句話。
略一停頓。呂太公若有所悟,道:“你已選準利市了?”
“業已選準,只待上路。”呂不韋重重點頭道。
“你以秦異人為奇貨,而不可居。如今舍秦異人,還有何人可居?”呂不公不解了。
呂不韋以秦異人為奇貨之事,他是知道的。如今的秦異人已經名動天下,成了第一名士,明顯不是呂不韋所能掌控的。要再選一個奇貨,他還真是不太相信。
“這奇貨亦在秦國。”呂不韋眼中厲芒一閃,道:“我意已決,立時入秦,既阻止秦異人登上秦王之位,又扶立一新君,掌秦國之權,為我呂氏謀萬世之利。”
“吾兒雖身在商賈,卻多壯志。呂氏之興盡在吾兒,甚好!甚好!”呂太公大是欣慰。
呂不韋辭別其父,帶著西門老爹和一眾護衛,以及不計其數的金銀珍貨,離了衛國。直奔秦國。
邯鄲,秦異人府。
秦異人這段時間日子過得悠閑,只做了一件事,呼朋聚友。四處游玩,過那第一名士的日子。前呼后擁,真個是騷包得緊,這才是第一名士應該擁有的生活。
戰國時代,名士之重天下聞名,秦異人這個天下第一名士之重更不需要說的,只要是個人都能明白。如今的他,可以直接進入趙國王宮見趙孝成王,每當他到來,趙孝成王就會親自相迎,設宴相待。
當然,秦異人也不可能有事沒事去見趙孝成王,畢竟他們還沒有那么深厚的交情,除非不得已才去見趙孝成王。
每當秦異人現身,那些讀書人、士子就會一窩蜂般涌來,把秦異人簇擁在中間,盡管秦異人不愿意,卻是趕不走這些讀書人,只能與他們相聚。
好在,黃石公、尉繚、頓弱、姚賈四人還留在邯鄲,五人時不時就可以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痛飲一番,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在這之外,秦異人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特的去藺相如府上走了一遭,把藺相如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兒看在眼里,格外舒暢。
當日秦異人被拘,趙孝成王準備殺掉秦異人,藺相如是幫兇,秦異人差點在他手里送了性命,如今的秦異人身份、地位、名望大不一樣了,自然是要晦氣晦氣藺相如。
這不過是無聊的聚飲日子外的一個小小插曲罷了,秦異人并沒有記在心上,過了就算了。
除了與黃石公、尉繚、姚賈、頓弱隔三岔五相聚外,秦異人還與樂毅和廉頗交往頻繁,多次出入二人府里,二人傾相結納,如今的交情極為深厚了。
對于秦異人不回秦國,而是留在邯鄲一事,樂毅是極力贊成,大贊秦異人有眼光。照樂毅的看法,秦軍很快就會攻趙,要秦異人做好準備,到時一鳴驚人,立下一個大功,再回秦國爭奪秦王之位,就容易多了。
這天,秦異人呼朋喚友,在邯鄲胡楊林一番痛飲,帶著幾分酒意回到府里,就給黑伯攔住了,道:“公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有事?”秦異人忙問道。
“有人前來拜訪。”黑伯忙回答道:“是燕國質子。”
“燕國質子?哦!”秦異人念頭一轉,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嘴角浮現一抹微笑。
秦異人深知劇辛的心思,說動劇辛,燕國不參與合縱。不過,劇辛為了迷惑趙國,與趙國結盟。對于趙國來說,眼下正處于困境,合縱不成,邯鄲難保,趙孝成王自然是百分百贊成結盟這事。
要知道,燕國是趙國的世仇,雖然打不過趙國,牽制趙國卻沒有問題。若是燕趙結盟,趙國就沒有燕國這個后顧之憂,可以集中精力來對付即將到來的秦國進攻,他能不歡喜嗎?
為了顯示誠意,燕國要派出一個有份量的人質前來趙國為質。
“人在哪兒?”秦異人問道。
“在廳堂。等公子許久了。”黑伯忙回答。
“我去瞧瞧。”秦異人揮揮手。黑伯退了開去。
秦異人快步而行。來到廳堂,放眼一瞧,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一張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一臉的震驚之色。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廳堂里只有兩個人,一大一小。小的是個童子,約莫五六歲。面若傅粉,唇若丹朱,粉妝玉琢,跟個瓷娃娃似的,很是逗人喜愛,若是遇到愛心泛濫的女人一定會抓住他咬上幾口。
童子身上的衣衫很是華貴,一瞧便知價值不菲。
站在童子身后的大人是個家老,很是恭敬。
“派個童子為質?”秦異人很是詫異。
戰國百年,縱橫捭闔。雖然交換質子之事不知幾多,很少有用童子為質的事兒,要秦異人不詫異都不成。
“這是公子。”孟昭沖童子主仆二人道。
“見過公子。”童子忙上前一步,沖秦異人見禮。
禮數周全,沒有絲毫失儀。這讓秦異人又是一通詫異。
“你叫什么?”童子只顧著見禮,還未通稟姓氏。
“公子,這是敝國太子長子。”家老忙回答。
童子在額頭上摸摸,頗有些不好意。勉力一笑道:“我叫姬丹……適才忘了通名,還請公子不要見怪。公子。你怎生了?”
仰著頭顱,打量著秦異人,一臉的迷惑。
不僅童子不解,就是孟昭也是不解,只見秦異人一臉的驚訝,捂著嘴,一個勁的吸涼氣。
秦異人一個不小心,又把舌頭咬了!
戰國時代,牛人多如狗,神人滿地走,秦異人今兒遇到的這個小小童子,竟然也是一個牛b哄哄的牛人:太子丹!
太子丹,后人又稱為燕丹,他應該叫姬丹。
燕國是周武王弟弟召公的封地,和周王室是相同的血脈,太子丹是召公后人。
太子丹是燕國末代國君燕王僖的長子,眼下的姬僖還沒有當上燕國國君,還是太子,太子丹還沒有被立為太子。不過,作為太子的長子,派他前來做人質,極有份量,趙國完全能夠接受。
“他就是太子丹?”秦異人捂著嘴巴,打量著太子丹,有些難以置信。
太子丹在后世非常非常有名,“荊軻刺秦”的一手謀劃者,差點要了秦始皇的老命。有人把太子丹奉為神明、奉為英雄,認為他是抵抗暴秦的中流砥柱。
太子丹是個悲情人物,他才數歲就被派到趙國為質,與同為人質的秦異人一家交好,他與秦始皇是發小,兩人一起長大,一起和稀泥,這份交情堪稱深厚。
然而,沒過多久,秦始皇回到趙國,繼承了秦王之位。而太子丹因為燕國與趙國的邦交關系發生變化,沒再質于趙,而是被派到秦國為質。
太子丹天真的以為,他與秦始皇是發小,兩人自小就交情深厚,秦始皇應該不會為難他,只要質子期滿就能回到燕國。哪里想得到,秦異人把他扣留了,不讓他回燕。太子丹只得偷偷逃回燕國,他氣憤難當,決定招攬刺客刺殺秦始皇,這才有“荊軻刺秦”一事。
“這是上卿寫給公子的書信。”家老忙奉上書信。
秦異人接過一瞧,是劇辛的親筆信,在信中,劇辛要秦異人幫忙照顧一下太子丹。
“娘嘞!”秦異人在心里大叫:“太子丹要刺殺吾兒,我還要照顧他?這還有沒有天理?”
轉念一想,秦異人眼睛放光,一抹邪惡的微笑浮現在嘴角,就象惡魔的微笑:“好吧,我就好好照顧你!如此良機,豈能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