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的門并不高,最高處大約也只能達到劉如意的胸口,所以,劉如意要刻意低著頭才能進去!
木屋內的空間也不大,大概只有七八個平方,窗口處為了抵御寒風,已經用破舊的被褥將窗口封上了,屋內光線有些黑暗。一旁的爐火早已經熄滅多時了,再加上天降大雪的緣故,房頂上隱隱有水珠滴下,室內的空氣分外潮濕陰冷。
在屋內最里端的一張木床上,火郎正緊緊的抱著一個婦人的身體,大哭不止!
“火郎?發生了什么事情?”劉如意輕輕走到火郎身邊,小聲詢問道。
火郎似乎猛的驚醒了過來,發瘋一樣的拉著劉如意的胳膊,指著床上的婦人大聲哭泣道:“大哥,你看!我娘還沒有死,是不是?她還沒有死啊!”
“娘,你醒醒啊?娘,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啊!”火郎拼了命的搖晃著婦人的身體,期盼著她能再次睜開眼睛,但是良久良久,依然是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
“火郎,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劉如意用力從背后抱住火郎的身體,希望可以阻止他自殘一般的行為,但火郎雖然年紀不大,身體也是十分瘦弱,可力氣卻是不小,如同一只發瘋了的小牛犢一般,拼了命的消耗著自己身體內的能量。
無奈,劉如意只得從背后伸了個別腿,將這小子放倒在了地上,而自己的身體則是重重的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動憚不得!
“火郎,你冷靜一點!別再傷害自己了!我先看看你娘還有沒有救!”劉如意大聲喝道。
“啊?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只要你能救回我娘的性命,我就算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德啊!”火郎仿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給劉如意磕頭。
劉如意也能理解火郎的心情,只是對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開始小心的打量著床上的婦人。
這個婦人年紀并不大,至多能有四十歲,她的表情十分痛苦,臉色鐵青,嘴唇已經被凍得發紫,而喉嚨處隱隱有被手指掐過的痕跡!劉如意伸手在她的脖頸和額頭上試探了一下體溫,已經冰涼冰涼,而且身體都已經十分僵硬,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火郎,你是什么時候離開這里的?”
“呃?”火郎一愣,隨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昨天下午吧!家里實在是沒有吃的了,我給我娘添了柴火,關好房門,這才出去的!”
劉如意緩緩嘆了一口長氣,大致也能猜到了這婦人的死因!
這木屋內密封很好,空氣很難流通,等到火爐內的柴火燒到了一定程度,屋內二氧化碳過多,很快便會導致人呼吸困難。若是平日里還沒有什么,但這幾日連降大雪,將房頂上的粗制煙筒都給堵塞了!這婦人原本身子就弱,還有重病在身,加之天氣嚴寒,種種原因,這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火郎,你娘已經去了!節哀吧!”劉如意無力的拍了拍火郎的肩膀,卻并沒有將她母親真正的死因告知火郎。
畢竟逝者已去,如果為此再搭上一條性命,那就真的是作孽了!
生逢亂世,人命如同草芥一般,想要好好的活下去,真的很不容易!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大哥,你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火郎仰天長嘯,雙拳狠狠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忽然,火郎一聲慘叫,“哇”的一口吐出一大灘黑血,身子更是搖搖晃晃,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
劉如意趕忙撐住的他的身體,用力的將他拖到了屋外的空地上!
其實,就在劉如意看到火郎第一眼的時候,大致就能猜測出這孩子可能有一些氣管類的疾病,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這時,鄒氏和福伯也牽著兩匹老馬緩緩的走到了這邊。
“如意,這是?”鄒氏指了指一旁的火郎,疑惑的道。
劉如意并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小木屋門前的小院內,存放著很多的木柴,劉如意沒有選擇去木屋內,而是在小院一側的干燥處,支起了火堆,又從小木屋內拿來一只鐵鍋,取了些屋頂上干凈的積雪,燒上了一鍋熱水。
從昨夜逃離劉家大宅開始,到現在已經一天多了,劉如意幾人根本沒有喝上一口水,眼下能有個落腳之地,幾個人的神經總算是稍稍松懈了下來,聚攏在火堆旁邊,烤火取暖。
火郎也慢慢恢復了過來,隨手拿過幾根干凈的枯枝,用腰刀削成細長的木條,又將那只狍子割下幾塊,串在木條上,分給劉如意幾人燒烤。只是他的情緒依然十分低落,不發一言,呆呆的看著空中飄散的雪花出神。
劉如意也知道火郎的心結,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的將那個小酒壺遞到了火郎的手中!
喝了一些熱水,又吃了幾塊烤熟的狍子肉,劉如意幾人的精神總算是恢復過來一些。可惜小六兒的傷情依然沒有什么起色,雖然也吃下了一點東西,但是高燒還沒有退,腦子仍然不清醒。
好在有火郎父親遺留下的金瘡藥,劉如意和小六兒分別在傷口處涂抹了大量,又從鄒氏那里拿了一些絲絹,用鋼刀割成細條,當做簡易的繃帶,包扎在傷口上,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休息了一會,劉如意幫著火郎在木屋一側的樹林中挖了一個簡易的墳冢,將火郎的母親安葬下,劉如意也在她的墳頭用力的磕了幾個響頭,倒是讓火郎有些驚訝。
“大哥,謝謝你!”火郎對著劉如意深深行了一禮,道。
“謝什么?火郎!應該是我們謝謝你才是!如果沒有你,我和我娘,還有我的家丁,我們都要死在山下的小河邊了!”
劉如意用力拍了拍火郎的肩膀,又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也許,每個人的命里都有定數!你母親已經去了,但她也不希望永遠活在悲痛之中!好好活下去,這才是你報答你母親最好的方法!”
火郎沒有說什么,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但是大雪卻是沒有任何要停止的跡象,劉如意無奈,也只得放棄了連夜趕路的計劃,在火郎的家里休息了一夜。
不過,紛紛揚揚的雪花,反過來倒也幫了劉如意一點小忙!
大雪掩蓋了世間一切的痕跡,導致齊氏的爪牙并沒有很快找尋到劉如意這一行人的足跡。
但第二天一大早,劉如意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福伯便神色緊張的從外面跑了過來,湊到劉如意的耳邊,小聲道:“小少爺,不好了,他們可能追過來了!我剛剛在山下看到了十幾個人影,而且他們還牽著獵狗!”
劉如意面色大變,心中大罵:“這狗日的惡婆娘,真的是用心歹毒啊!非要將自己趕盡殺絕么?”
“福伯,別慌!你去將火郎喊來!”劉如意沉聲吩咐道。
福伯應聲而去。
“如意,怎么了?”鄒氏本就睡得很不踏實,稍微聽到一點響動,便已經驚醒了過來。
“沒事,娘!咱們得換個地方了!”劉如意并不像讓母親擔心,小聲安慰道。
“大哥,發生何事了?”火郎就在旁邊的小木屋內,很快便跑了過來。
劉如意看著火郎的眼睛,沉聲道:“火郎,對不起,哥哥騙了你!我們不是被土匪打劫了,而是遭到了仇人的追殺!現在他們就在山下,哥哥可以相信你么?”
火郎先是一愣,接著便緩緩松了一口氣,道:“大哥,雖然咱們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我可以感覺的出來,你是個好人!我相信你!”
“好!好兄弟!”劉如意重重拍了拍火郎的肩膀,原本握在腰間刀柄的手,也緩緩放松了下來。
“火郎,現在想殺我的仇人就在山下,而且他們還有獵狗!你有什么好辦法么?”劉如意道。
火郎沉思片刻,“大哥,在這座山的背后,有一個隱秘的山洞,我們可以去那里先躲一下!至于獵狗?”火郎輕輕一笑,“大哥,你放心,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對付!”
劉如意點了點頭,“好兄弟,一切都拜托你了!”
幾人很快便收拾妥當,沒有絲毫的停留,跟著火郎的背后,頂著凜冽的風雪,快步朝著山頂上爬去。
這座山很高,越往上爬,山勢越是陡峭!很快,兩匹老馬已經氣喘吁吁,很難再往前繼續了!
“火郎,還有多久才能到?這些馬兒怕是撐不住了!”劉如意也是十分疲憊,只是心里憋著一口氣,強自堅持著!
“大哥,別急!繞過前面那塊大石頭,就要到了!”火郎說完,指了指正前方十幾步外的一塊天然巨石。
這塊巨石足有三層樓高,整體坐落在兩片山體的夾縫中央,站在這里,劉如意可以隱隱的看到,在巨石的上方,有一個狹窄的洞口若隱若現!若是沒有火郎可以提醒,平常人想要發現這個洞口,恐怕真的是要費上一番功夫!
“加把勁,進了山洞咱們在休息!”劉如意強忍著身體的疲憊,咬著牙道。
就在這時,福伯卻緊緊的拉住了劉如意的衣襟,臉色也迅速變成了青色,仿似充滿了巨大的恐懼!
“怎么了?福伯?”劉如意輕聲問道,而右手已經將鋼刀抽出了刀鞘!
這幾日下來,劉如意對福伯也是更為了解,這慈眉善目的老頭不禁對自己母子二人忠心耿耿,生活閱歷更是相當豐富,能讓他變色的東西,定然不同尋常!
福伯沒有說話,只是悄悄對劉如意使著眼色!
劉如意輕輕回過頭去,只見一只身材高大的巨狼,正站在十幾步外一塊石頭旁邊,神色不善的看著自己這一行人!
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