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明狗簡直是太猖狂了,太猖狂了啊!區區不足百人,竟膽敢劫掠我數萬精銳的大營!他,他這簡直不將咱們兄弟放在眼里啊!阿哥,您下令吧!咱們今夜定要開了這濟南城,將那明狗碎尸萬段,方才解我心頭之恨!”清軍大帳中,多鐸已經處在暴走狀態!
若是多爾袞不在時,多鐸作為全軍統帥,還需要刻意保留一絲冷靜,克制著自己的頭腦,但眼下,他最大的依仗嫡親哥哥多爾袞就在身邊,他怎的還能忍?
多爾袞臉色也有些陰冷,他輕輕彈著手指,眼睛中卻露出了強烈的殺機,“十五弟,莫要為了這點小事兒生氣!且再忍耐上幾日,哥哥定然會給你一個交待!呵呵,對于這明軍將官,我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啊!”
對于皇太極,多鐸可以不屑一顧,但對于阿哥多爾袞的話,多鐸卻不敢不聽!
此時,眼見多爾袞這般說,多鐸也只好強壓下心中怒意,郁悶的點了點頭,他端起桌上酒壺,一口氣灌了個干凈,心中卻是恨不得生食劉如意的血肉!
濟南城頭上,出戰的近百騎兵們卻是一片歡騰,他們這一次收貨頗豐,不僅搶到了幾十只羊羔,還有很多肥碩的豬腿、羊腿,那些清兵剛剛烤好,還沒來得及享用,卻是已經成為了官軍們的美食!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小六兒抓起一根留著肥油的羊腿,一口撕下大塊肥肉,一邊大嚼,一邊喊道:“小少爺,還是這般來的痛快啊!若是咱們每天都來這么一回,弟兄們不是每天都能有肉吃了!”
“是啊!將軍!這他娘的太解氣了啊!”其余騎兵們也是紛紛應和,大呼過癮!
這一次偷襲,清軍根本沒有防備,加之劉如意并未戀戰,騎兵們幾乎沒有損傷,除卻有幾個倒霉蛋被擦破了點皮,其余眾人幾乎都是完好無損!
戰爭就如同兩個人打架,若是你先打了對方一頓,對方卻不敢還手,那第二次,便來的容易了許多!
有了這一次的甜頭,軍漢們的自信心也開始膨脹了起來!
劉如意此時頭腦卻是十分清醒,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多爾袞可不是傻子,若是不知好歹,那可是要吃大虧!
“弟兄們今日都辛苦了!這些戰利品,全都分了吧!守城弟兄,人人有份!等到趕跑了清軍,老子再請弟兄們喝酒吃肉!”劉如意大聲道。
“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官軍們頓時士氣大振,高聲歡呼不止,聲音響徹云霄,仿似將冬夜的寒冷也驅散了幾分!
劉如意卻并沒有同手下弟兄們一起慶祝,而是悄悄來到火郎身邊,低聲吩咐道:“今夜開始,定要加倍小心警戒!這幾天太過安靜了,我有一種直覺,多爾袞很快就要出手了!”
火郎性子沉穩,他也感覺到了劉如意的擔憂,“大哥,清軍雖然人多勢眾,但咱們有城墻,又有如此犀利的鳥銃,只要防守得當,他們根本沒有機會!”
劉如意緩緩搖了搖頭,這幾日以來的勝利,已經讓手下軍漢們升起了一絲驕傲之心,這必須要強烈制止!
“多爾袞此人,實乃梟雄也!想占了他的便宜,難啊!火郎,你是我的兄弟,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劉如意嘆了口氣,看著火郎的眼睛道。
火郎重重點了點頭,“大哥,放心吧!就算一只蒼蠅,我也不會讓他飛過城頭!”
劉如意用力拍了拍火郎的肩膀,抬頭望向了清冷的夜空,‘眼下若想破局,完全在于顏繼祖一念之間了!只是,他有這個魄力出戰么?’
德州城府衙內,顏繼祖戴著眼鏡,仔仔細細的又將手中信箋看了一遍,臉色卻是愈發凝重!
虎頭跪在一旁,偷偷的瞄著顏繼祖的臉色,他雖然還不到十六歲,但腦瓜子卻是很靈透,耐著性子,等待著顏繼祖的回復!
半晌,顏繼祖深深嘆了一口氣,有些疲倦的道:“這位壯士,你先下去休息!此事,事關重大,本官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虎頭頓時急了,他畢竟還是孩子,眼見并沒有得到想要的回復,忙急切道:“大人,您請三思啊!我家將軍來時特意叮囑與我,只要您能在今夜出兵,明日清晨定能趕到譚家鎮,那里眼下只有不足一千守軍,只要能一把火將那些清軍的輜重燒毀,濟南城之危便可解了啊!”
顏繼祖還未發話,一旁的幕僚高先生卻已經忍不住拍案而起,“無知小卒,你知道什么?大人乏了,還不快滾下去!”
“可是這軍情萬分緊急啊,若是……”
虎頭還不想放棄,一旁的閆本初卻趕忙對著虎頭練使眼色,示意其退下!
虎頭無奈,只得用力磕了頭,緩緩退出了門外!
顏繼祖看著虎頭離去,深深舒了一口長氣,對一旁的高先生詢問道:“高先生,以您之見,這劉如意說的可靠么?若是我等即刻出兵,當真可以解濟南之圍么?”
高先生微微一笑,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東翁,那劉如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游擊,他又怎能看清當下局勢?兵者,兇器也!皇上的意思,那便是要求東翁守住德州城,若是咱們今夜出兵,到時撲了個空,反倒將清兵引來,這,這可就不劃算了啊!”
顏繼祖點了點頭,他本就是文臣,并沒有什么戰爭經驗,此時聽到高先生說的在情在理,心中已經偏向了七八分!
一旁的閆本初卻早已看不下去,跪在地上勸解道:“東翁,此事非同尋常,劉將軍他不會無的放矢的!若是能如劉將軍所言,一戰擊毀了清軍糧草輜重,那,不僅可以解濟南城之圍,便是京師的壓力也會驟減!皇上是不會怪罪東翁您擅離職守的啊!東翁,三思,三思啊!”
眼見閆本初如此,高先生不由冷笑,大聲質問道:“閆兄,若如你所說,萬一在路上,遭遇到了清軍埋伏,我山東精銳盡喪,那,這個責任你承擔的起么?東翁承擔的起么?我知道,你與那劉如意有些交情,但若是你為了你收的那些銀子,便將東翁至于萬劫不復之地,你良心何在?”
“你,你,你血口噴人!我閆本初跟隨東翁近十年,行得正,站得直,鞍前馬后,任勞任怨,又豈能收授他人銀子?你這樣貽誤戰機,不停誤導東翁,你,你這是其心可誅!求東翁明見啊!”自從高先生來到了顏繼祖身邊,閆本初的地位大不如前,小事兒還好一些,閆本初還能忍讓他幾分,但如此軍機大事,這高先生竟然還這般詆毀,閆本初肺都要被氣炸了,怎的還能忍,大聲與他反駁起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顏繼祖不由頭都大了,他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大怒道:“好了,吵吵什么!都是圣人子弟,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兩人都不再說話,卻是都冷冷的盯著對方!
顏繼祖用力的嘆了口長氣,頭上的發梢好似又白了不少,這些時日,他承受的壓力簡直無以復加,皇上令他馳援濟南城的朱紅批令,已經被他和高先生偷偷壓下,閆本初更是直接不知曉!
這倒不是顏繼祖不想出兵,只是麾下兩員大將倪寵和陳國威,加起來也只有八千兵力,顏繼祖心中根本沒有任何把握,這些軍隊,碰到清軍,戰力究竟會如何!
若是打贏了還好說,但若是萬一輸了,連這八千精銳都陪了進去,那,那山東之地,幾乎再無可戰之兵,這,這,顏繼祖根本無法想象這后果!
思慮半晌,顏繼祖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繼續派哨探偵查,若是劉如意所說不差,咱們明日,明日再發兵,不遲!我累了,你們暫且退下吧!哦,對了!好好招待那送信親兵,且不得怠慢了!”
“是!”兩人各自心情,齊齊退出了門外!
“哼!”高先生像是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不屑的看了閆本初一眼,哼著小曲兒,邁著八字步,一搖一晃的朝著內宅走去!
閆本初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東翁,您,您糊涂啊!若是濟南城有個差池,您,您怎的向皇上交代啊!”
閆本初跌跌撞撞,猶如失了魂一般,踉蹌的走到門口,心中蒼涼,簡直無以復加!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這么簡單的事情,到了顏繼祖這邊就走不通了呢?當年那雷厲風行,一心想要中興大明的顏繼祖,怎么現在就看不到半分影子了呢?
雪地濕滑,還未走出院門,閆本初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眼見就要摔倒在地上!
但這時,一雙大手卻是快步將他扶起,虎頭愣愣的站在他身后,“閆先生,我家將軍說,若是,若是巡撫大人不同意出兵,那便要我將這封信交給您!”
閆本初一愣,接過信件,快速瀏覽一遍,昏暗的眼神卻在瞬間明亮了許多,“這,這,你家將軍,真的是這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