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主力撤離的消息,猶如一陣風,迅速傳遍了濟南城的大街小巷!
被圍困接近兩月,這一刻終于得到了緩解,無數百姓自發涌上街頭,他們歡呼雀躍,燃放鞭炮,大肆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濟南城四處,比過年還要熱鬧!
但劉如意卻并未參與百姓們的慶祝,因為,清軍雖是遁走,但劉如意卻是知道,他們并不會就這樣輕松離去,濟南城的解脫,卻也是兗州府噩夢的開始!
而且,在眼下,多爾袞主力尚在,劉如意便是有心相救,怕是也無能無力!僅憑劉如意當下這點兵力,想要阻逆時勢大流,無異于以卵擊石,自尋死路!事已至此,也只能將希望寄予德州城內,顏繼祖麾下的山東軍主力了!
“將軍,弟兄們的傷亡,已經出來了!”城頭上,一名親兵將一份數據遞到了劉如意的手中。
劉如意點了點頭,輕輕打開了這一疊白紙!
這一戰,劉如意麾下三個千總,總計有一千一百多人陣亡,其余活下來之人,也幾乎是人人帶傷!
這其中,長槍兵陣亡四百余人,而鳥銃兵陣亡卻高達七百多人,若是沒有劉如意在軍漢中崇高的聲望和平日里嚴格的高壓操練,這支軍隊,怕是抗不到清軍撤離,怕是早已經崩潰了!
雖然有著城墻依托防護,雙方幾乎少有近距離的肉搏,但清兵的火炮,和無處不在的弓箭手,卻是造成鳥銃兵傷亡的根源,而且,由于鳥銃裝填太慢,威力也會遞減,很多機會,明明可以迅速擊殺清軍,到頭來卻鬧得是一換一的下場!
劉如意不由陷入了深思,想要建立強軍,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啊!
城外的洪水已經散去了一半,漫山遍野之間,都結起了淡淡的冰層,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點點金光!
劉如意負手而立,靜靜注視著遠處有些朦朧的群山,心思卻是飄到了遙遠的南方,兗州城,他們能守得住么?
“小少爺,您,您怎么在這里?老奴可是找了您很久了啊!”
正思慮之間,福伯氣喘吁吁的奔上前來,“小少爺,得知清兵退卻,夫人在家里可是坐不住了啊!您,您沒事吧?要不是老奴攔著,夫人和春、蓮兩位姑娘,那可是要親自來城頭尋您了啊!”
“娘親?”劉如意一怔,心中卻是涌上一股暖流,“我沒事,福伯,您老也辛苦了!來,先喝碗熱酒暖暖身子!”
劉如意對身邊親兵使了個顏色,那親兵會意,趕忙去城門樓子里取出一壺熱酒,分別為劉如意和福伯斟滿!
幾口熱酒下肚,福伯的臉色也稍稍紅潤了一些,劉如意忙問道:“這些時日,家中可還安好?娘親身體可還安好?”
“小少爺,放心吧!夫人和兩位姑娘都好,只是她們都掛念著小少爺的安危,定要親自來看看!”福伯說著,卻是對著劉如意使了個眼色。
劉如意會意,擺手示意身邊親兵退下,待到周圍只剩下自己和福伯兩人,這才道:“福伯,可是城中出了什么變故?”
“小少爺,是這般回事!聽聞昨日小少爺大敗清軍,城內百姓無不沸騰,老奴便也去街上湊個熱鬧!可誰知,這一去不要緊,老奴竟在酒樓內聽到這樣一種論調……”福伯看了劉如意一眼,卻是并不敢再說!
劉如意眉頭一皺,眼神中閃過一抹凌厲,“說下去!”
“是!”福伯身子一低,忙解釋道:“他們,他們說小少爺此次守城,有功有過,但是卻過大于功!尤其是引清河水倒灌濟南城,實乃商紂之暴行,若非運氣好,怕是整個濟南城的百姓都要為之陪葬啊!”
劉如意不由冷笑,難道是自己太過仁慈了么?有些宰渣,就是喜歡無事生非,雞蛋里挑骨頭!
“可打聽出消息的來源么?我倒要看看,是誰!竟然有這么大的膽子!”劉如意冷聲到。
“小少爺,這,這好像……”福伯面露為難之色!
“啪!”
劉如意用力拍了下城墻,不悅道:“怎么?福伯?難道有話連我也不能說了么?”
福伯‘噗通’跪倒在地上,忙解釋道:“小少爺,老奴可沒有這個意思啊!實在是,實在是,這些,這些事情,據說是從德王府和巡撫衙門里傳出來的,還,還有人準備上奏朝廷,要狠狠的參小少爺一本啊!”
“呵呵!”劉如意一笑,看著福伯的眼睛,“怎么?福伯,你怕了么?”
福伯一怔,瞬間明白了劉如意的意思!
他這才發現,眼前自家的小少爺,早已經不再是那個事事需要自己在身邊提點的公子爺,而是親自擊潰了滿清數萬大軍,手中強兵在握的一方諸侯!
他的份量,已經不再是那些權貴幾分風言風語,便能撼動!
“小少爺,老奴服侍劉家二十年,早已與劉家血脈相連!只要您不嫌棄老奴老邁,老奴愿一輩子服侍在小少爺身前!”福伯連連磕頭道。
劉如意伸手將福伯扶起,“福伯,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家人!以后,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時間報于我知曉!你且起來,陣亡兄弟們的家眷撫恤,便還是由你去辦吧!”
“是!小少爺放心,老奴會盡快辦的妥妥帖帖!”
此時,與滿大街的歡慶不同,德王府之內,卻是一片蕭條,德王本已經高價囤積了眾多糧米,但他哪能想到,劉如意不僅免費放糧,更是在幾日之內,便將清軍擊退!
這一來,德王非但沒有賺到那高額的差價,甚至,怕是連他的德王府,都要輸掉一半!
這,這讓視財如命的德王如何能夠接受?
此時,在王府大廳內,山東漕運使曹熊正正襟危坐,閉著眼睛聽著德王在耳邊絮叨。
“曹大人,這次,這次你一定要幫幫孤王啊!若是孤王這一次緩不過氣來,那,那不僅是我德王府,便是方公子,淮北方家,南京米家,也都要受到牽連啊!曹大人,看在咱們往日的情分上,你,你一定要拉孤王一把啊!”德王朱由樞一把鼻涕一把淚,不住哀求道。
但曹熊卻仿似老僧入定一般,根本不去看德王的眼睛,半天,沒有一絲動靜!
德王不由急了,大罵道:“姓曹的,不要以為孤王不知道你們做下的那些缺德事!要是沒有你的允許,孤王會上了你的大當么?既然你們想拋下孤王,那索性咱們魚死網破,誰也別想跑掉!大不了,我將這些糧米,全都處理給我那便宜女婿便是!有清栩在此,他總歸還是要給我幾分面子的!可是你曹大人,哼哼,那可就說不定了!”
曹熊身子一怔,猛的睜開了眼睛,臉上卻掛起了笑容,“德王,您,您老人家莫要激動啊!我這不是還沒說什么么!您放心,方公子和米家,絕對不會放任您受到這么大的損失的!不過,此事,您千萬不要讓您那女婿知曉,否則,否則別說方公子,怕是,怕是連……”
曹熊不敢說出那名字,只是將手指指向了天空,“他老人家也救不了您了啊!”
對于劉如意,曹熊早已經是如同驚弓之鳥,此時聽到德王的威脅,他再也坐不住了!
“救?怎么救?曹大人,你可不能光耍嘴皮子!孤王這里可都是陳糧,經不起多少日子消磨!若是您不能盡快拿出對策,孤,孤一樣得對我那女婿低頭!”德王忽然發現,有劉如意這樣一個女婿也不錯,至少,在曹熊面前,簡直比皇上的面子還好使!
“此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啊!德王,您也知道,那,您那女婿剛剛打了勝仗,氣勢正旺,我,我也不敢去觸了他的霉頭啊!他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下官拖家帶口的,可不想被他給惦記上啊!”曹熊拉長了苦瓜臉,無奈的對著德王解釋道。
“我呸!孤不管這些!方公子那是何等人物?他一定會有辦法!曹大人,你可不要逼我啊!”德王大聲道。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啊!”曹熊忙勸解道,“辦法么?倒不是沒有!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多則一月,少則半月,一定會有音訊,王爺,您先安心等待上片刻才是!”
“太欺負人了,這簡直是太欺負人了!那些狗官,當真是吃屎的么?如意,干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他們……”北門城樓內,劉漢儀殺氣騰騰的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城中變故,他已經知曉,第一時間便趕來同劉如意商議,但想不到,他卻聽到了更駭人聽聞的東西!
劉如意倒是沒有劉漢儀這般憤怒,畢竟,在后世,耳濡目染之下,很多事情,劉如意早就習慣了!
對付那種人,口舌之利,肯定不是首選!若讓他們閉嘴,最好的辦法,還是絕對的實力!
“大哥,何須與那些人一般見識?呵呵!我壓上身家性命,拼死守住濟南城!就算到了皇上身邊,我又有何懼?”劉如意笑著拍了拍劉漢儀的肩膀,又道:“大哥,這一次讓你來,小弟是有些事情,要大哥親自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