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走了,劉如意卻緩緩陷入了深思!
松錦戰局,到了眼下的程度,已經進入了雙方相持、拉鋸的狀態。
錦州城高墻厚,加之祖家幾代經營多年,糧草充盈,軍士善戰,若皇太極不下死力,想攻下錦州城,絕非易事!
歷史上,一直到崇禎十五年,松山城破后,祖大壽眼見明軍大勢已去,這才在極度被動的情況下,打開錦州城門,投降清軍。
而此時的松山城,擁有能戰之兵十余萬,現在糧草的問題,也因為劉如意的努力,得到了緩解。
清軍鋪開了這么大的攤子,不論強攻錦州或是松山,就算可以取勝,也勢必將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這是皇太極和滿蒙各勛貴們,絕對無法接受的!
滿清的軍事勢力,雖然在表面上看似強大無比,但實際上,除了正兒八經的女真八旗,剩下的,其實都是以部落聯邦式,跟隨在滿清之后!
這些人,一旦順風仗,有利可圖還好,但一旦遭遇苦戰,兵力傷亡超出了限度,必將會引發連鎖反應!
因為,這已經不是當年薩爾滸、渾河、沈陽大戰之時的場景了!
那時,清軍處在明軍的高度強壓之下,不反抗,就得死,所以,清軍各部,會爆發出超乎尋常的戰斗力!
但到了眼下,滿清立國已經近二十年,頗有家底,可以說現在是家大業大,但到了這種程度,很多事情,他們卻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果敢、決斷了!
尤其是皇太極,他雖然雄才偉略,擴張的腳步從未停息,但走的路多了,占下的地盤大了,各方面的隱患和不安,也隨之而來!
蒙古各部、朝鮮、麾下漢軍,包衣奴才,這些人,哪一類,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依照皇太極的才智,這些問題,劉如意能看得到,他絕不會看不到!
而且,他應該比劉如意看的更透徹,更清晰!
所以,劉如意可以斷定,不到最后一刻,不到最后的緊要關頭,皇太極絕對不會孤注一擲,與明軍主力決戰!
只是,眼下之局,滿清方面,不論是皇太極還是多爾袞,盡是梟雄之才,對于滿清的大局,只要有他們兩人其中一個在,應該都能掌控,這一來,明軍依然處于劣勢!
而且,滿清軍力,主要以那些驍勇善戰的女真人為底子,大框架上,比明軍有穩定十倍!
反觀明軍方面,雖有十余萬軍力,但卻分屬九個總兵麾下!
就算劉如意可以拉攏曹變蛟,王廷臣,王樸,虎大威,楊國柱,但這些兵力,卻是只有不足三分之一!
而楊國柱傷勢十分嚴重,一直處于昏睡狀態,宣府軍上下六神無主,若一旦決戰,這些兵力,怕是也難發揮什么作用!
最關鍵的是,吳三桂這邊,就算劉如意已經表明了足夠的善意和誠意,但依照他的性子,怕是也難真的出力啊!
“呼!”劉如意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事到如此,決不能再這般墨跡下去了!
否則,夜長夢多,一旦明軍中真的有人再出了幺蛾子,到時再想撲滅,那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尤其是,若是萬一有人想行那‘里應外合’之事,明軍必然危矣!
劉如意緊緊咬住了牙,明軍眼下最為難之局,不是兵力不夠多,不是糧草補給,也不是戰力不敵滿清,而是人心!
九個總兵,卻猶如一盤散沙,根本無法形成、聚匯起應有的戰力!
這才是整個大明,最根子的危機本源啊!
腦海中的思緒逐漸沉淀下來,劉如意的目光里,卻是露出一抹無法阻擋的狠厲與果決!
松錦之役!只可勝,萬萬不得敗!
所有人,都必須綁在大明的戰車上,才是唯一的生路!
誰要敢擋路,亂出幺蛾子!
不管他是誰,就算是洪承疇,劉如意也絕對不會允許,他再活在這個世上!
細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讓人頗為心煩意亂!
此時,在清軍大營中,多爾袞和多鐸兄弟,也在絞盡腦汁,思量著當前的局勢!
皇太極的病危,給了兩兄弟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會!
但此時,清軍在松錦的布局已成,多爾袞雖然做夢都想得到那把‘椅子’,但在當前的局勢下,他卻不得不將主要的精力,首先放在正面戰場上!
大帳內,燈火忽明忽暗,多爾袞仔細的查看著手中一封密信,一個字,也不敢漏掉!
這是他的心腹奴才,剛剛從戚家堡傳來的消息,事關皇太極身體的最新狀況!
“阿哥,怎么樣?那人醒了么?”多鐸心里比多爾袞還急,趕忙追問道。
多爾袞微微搖了搖頭,將手中密信,放到燭火上,燒成灰燼,“他的身體,眼下不容樂觀啊!哎!太醫說,就算此次他能醒過來,怕是,也撐不過兩年了!”
多爾袞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多鐸臉上卻是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阿哥,那人作孽太多,到現在這步,也是罪有應得!阿哥何必愁眉苦臉?這對咱們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多爾袞搖了搖頭,“他再怎么說,也是我大清之主!咱們大清,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沒!而且,眼下松錦之勢迷離,我著實有些疲憊啊!”
聽多爾袞說到了松錦局勢,多鐸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好心情,瞬間就是一肚子火氣,咬牙切齒道:“阿哥!那劉如意,真是雜碎、賤草命啊!他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些小漁船,眼下,天天去海面上打漁,據說,一天可以打到五六萬斤!這個雜碎,這一來,明軍的吃喝全有了!咱們的攻勢,還怎么繼續下去?”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讓多鐸比皇太極更加痛恨,毫無疑問,那人就是劉如意了!
多鐸用力攥緊了拳頭,額頭上青筋暴露,“阿哥,我懷疑,突襲盛京城的那股明軍,很有可能,就是劉如意的彩石軍!否則,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有這么大的膽子?這么狠的手腕?”
多爾袞看了多鐸一眼,臉上也閃過了一抹狠厲,“這件事情,我也有猜測!而且,咱們的哨探,去了那邊,基本沒有人回來!這更篤定了我心中的判斷!尤其是巴哈納一行人的慘狀,簡直與劉如意當年在平谷伏殺鰲拜時如出一撤!這件事,不離十了!劉如意此人,必定是咱們的心腹大患!”
多鐸聽聞多爾袞也這么多,忍不住更加暴怒:“阿哥,這么說,那海蘭珠和布木布泰,也,也落到了他的手中?這,這個殺千刀的啊!我,我恨不得生食他血肉啊!”
多爾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十五弟,女人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邊!對于咱們兄弟而言,好好把握住手中的權利,打贏眼前這一仗,才是咱們兄弟立足的根本!”
多鐸也明白了多爾袞的意思,“阿哥,放心吧!這一次,咱們說什么,也不能放劉如意這雜碎跑掉了!吃進去多少,咱們一定要讓他加倍吐出來!”
這場秋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中午,天空才放晴了起來!
這幾日,不管是明軍,還是清軍的哨探,都是十分恪守本分,并不敢輕易貿易,牢牢的把握著各自方向的陣地!
雙方的局勢,看似一片平靜!
但劉如意卻是知道,在這平靜之下,洪流爆發的時刻,為時不遠了!
因為,劉如意已經得知了皇太極病危的消息,依照多爾袞和多鐸兄弟的性格,斷然不可能沒有動作!
這一來,明軍各方面的統籌安排,必須得加速提前了!
劉如意的大帳內,一個身材消瘦、女人身材的猥瑣漢子,恭敬的跪倒在劉如意的面前。
待仔細一看,卻是可以看出,他的額頭上,發絲極為不勻稱,很明顯,這應該是黏上去的!
此人,卻是羅洛宏的親信奴才,漢人包衣出身,一直與劉如意保持了細微的聯絡。
皇太極的消息,便是此人傳來!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我非常感謝此次他的情報,不過,這些日子,風聲太緊,若無必要,咱們便不用聯絡了!若我有需要,我會隨時派人聯系他!哦,對了!他想要的東西,三個月內,我會為他送到的!”劉如意冷著臉對著奴才道。
羅洛宏此人,也算是劉如意的老朋友了,這幾年來,雙方一直在暗地里保持著聯絡。
不過,他的日子并不太好過,父親岳托病逝之后,他的大哥羅洛渾繼承了爵位,而他,雖然極力向多爾袞靠近,但卻并不得多爾袞信任,到現在,還只是多羅貝子,手中,也并無甚實權!
滿清族內,看似一片祥和,實際上,對于權利的斗爭,一點都不比漢人差,甚至,更為血腥!
只是,羅洛渾卻并不是一個甘于寂寞之人,此次松錦之役,他并未隨軍出征,而是被派到了鴨綠江畔,駐防朝鮮,這使的他心里,怨氣更重!
前途渺茫,但劉如意卻是給他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金,這使得,羅洛宏愿意出賣消息,讓多爾袞兄弟難堪!
“將,將軍,我家主子,臨行前特意囑咐過奴才,此次,消息重大,危機萬分,所以,這一次,您,您應該給加一點吧?”這奴才哆哆嗦嗦道。
他的主子對劉如意都是敬而生畏,更何況,是他這奴才了!
劉如意眉頭微皺,“你說,我聽著!”
這奴才如獲大赦,趕忙道:“十萬,十萬兩!我家主子說了,有了這錢,一旦,皇上有何狀況,我家主子,必定第一時間向將軍您匯報!”
劉如意點了點頭,“哦!”
“此事我知曉了!銀子好說,不過,時間要緩一緩!這樣吧!三月之內,還是老地方!不過,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他提前操作……”劉如意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