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局長說罷,就舉著手銬向金澤滔拷去,大家沒有看他,卻齊齊將目光盯著還坐在地上嚶嚶啜泣的小姑娘,姑娘的臉剛才大家沒注意看不知道,這一看,卻是一面臉都腫得老高。
呂副局長的手銬還沒碰著金澤滔,另一條還高舉著的手卻被金澤滔抓著了,用力一捏,外人聽不見,呂副局長聽得可清楚了,咯吱咯吱地響,只要稍微再用點力,他相信,這支手掌就仿佛離自己而去。
金澤滔看著他的手腕,悲天憫人地說:“呂副局長,你也太用力了,這小姑娘經得起你這么打嗎?居然連自己的手腕都打折了。傷了你自己不說,還不知道小姑娘臉骨有沒有破裂呢。”
金澤滔這么一說,服務員嚇得哭聲更大,這臉骨要給打裂了,即使痊愈,這張臉還不知道走樣成什么丑模樣。
這下子,不論是不相干的人,還是遠遠站著,好象呂副局長準備請客吃飯的客人都面露鄙夷,呂副局長被金澤滔執著斷腕,又疼痛又委曲,各種情緒交集,急口道:“我沒打她的臉。”
他本意是想說,我沒打裂她的臉,倒是我的手腕卻裂了,但驚懼之下,他有點口不擇言。
呂副局長一說完,人群就哄地議論開了,這眾目睽睽之下,堂堂公堊安副局長,居然就敢耍賴不認賬,丟臉,丟大臉了。
連跟他一起來的公堊安干警都悄悄地跟移動腳步,盡量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金澤滔扔了呂副局長,對圍觀的人群說:“都散了吧,不好看呢,你說公堊安局長糟蹋小姑娘,這傳出去,就難聽了,傳到最后,不知傳成什么樣子呢。”
何悅一邊和朱小敏安慰著受傷的姑娘一邊聽著金澤滔說話,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讓別人不要到處亂傳話,自己就先幫公堊安局長按個偌大的罪名,那也罷了,可人家小姑娘還是清白的,你這一傳出去,讓姑娘家以后咋做人呢。
呂副局長心喪欲死,一時間,對金澤滔又驚又怕無可奈何,只能把火發在酒店上,他惡狠狠地瞪著朱小敏說:“海鮮碼頭,我記著了,臭娘們記著了回頭就封了你這黑店!”
呂副局長還沒說完,就聽得一聲冰冷如霜的聲音:“呂副局長好大的威風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封的店?”
卻見人群中走出一個中年魁梧男子面帶煞氣,眼含怒火,正是一直陪伴董明華身邊的石富廣處長。
認識的公堊安干警都紛紛敬禮道:“石處長好!”
他陰沉沉地盯著呂副局長看了一會,聲音低沉而冷厲:“鬧夠了沒,還嫌這個臉丟得不夠大啊?滾,都給滾出去!寫封深刻的檢查要觸及靈魂,明天你們班子都到我辦公室,好好地檢查剖析一下自身工作!”
且說,董副廳長看到后面看著公堊安副局長被金澤滔象小貓一樣地戲耍著,也沒了開始的興趣只說了句:“蔫壞,太蔫壞了,不過,挺對我脾氣。”
嘟嘟囔囔著從石塊上跳下來,面無表情地橫看了旁邊的石富廣一眼,卻臊得石延長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待聽到呂姓副局長揚言要封掉海鮮碼頭,他恨不得先封了他的嘴巴。
理著大背頭,戴著黑框眼鏡的趙江山書堊記也從院里慢騰騰地走了出來,正好看到一個外面著綠,里面露紅的奇葩公堊安,正好聽到他宣言要封了這個酒店。
他樂得回頭對石富廣說:“嗯,你們公堊安還真是富有創新開拓精神,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嘛,打了人家服務員,結果打斷了手,理窮詞屈了,結果就狗急跳墻。”
趙江山和氣的時候,就象鄰家叔叔,但若是惱怒了,說話就帶刺夾棍,能讓你難受得喝水都要被噎著。
海鮮碼頭酒店,是趙江山一手引進的,在地委多次會議上,他都以引進這家酒店為傲,也從不忌諱對這家酒店的喜愛。
而事實上,自開業以來,地委在這里接待過多批客人,進入這家酒店大臺門的,沒有不被這里精致的江南四合院所迷醉,沒有不被這里地道的漁家海鮮風味所傾倒。
石富廣在兩位領堊導如刀的目光下,出面制止了這出鬧劇。
石富廣一陣訓斥完畢,轉身就走,實在丟不起這人,而金澤滔看到他,卻大步跟了上來,歉疚說:“石處長,這事都怪我,早知道在這里吃飯還會惹出這風波,我就不過來了。”
石富廣悶悶地說:“不關你的事,還要感謝你對我們公堊安的理解和寬容。”
金澤滔輕聲說:“石處長,你看,地上這服務員臉腫得老高,這么多人看著也不是個事,要不讓公堊安派個人送醫院去,也是個態度和形象問題,你說呢?”
石富廣一聽,這話卻是真心為公堊安著想了,對著那個大個子招招手,那大漢公堊安就奔了過來,啪地又一個敬禮。
石富廣指著地上的服務員說:“你負責把她送到醫院治療,直到她臉不腫了,你才能回家,知道嗎?”
石富廣離去前,拍拍金澤滔的肩膀說:“若是我們的公堊安局長都象小金同志,那我這公堊安處長就省心得多。”
金澤滔謙恭地笑笑,連稱不敢,待目送石富廣離去,又轉頭吩咐盧海飛等人勸散了圍觀的人群,這才對著董明華進院的背影看了一眼。
剛才他雖一直沒有正面對著董副廳長那個院落,但在幾個轉身之間,他還是瞧見了董明華,象只大馬猴子般蹲在高石上看戲。
金澤滔笑吟吟地看著正倉皇逃離的呂副局長,此刻,呂副局長連準備宴請的客人都顧不上了。
金澤滔無意間掃視了那幾人一眼,卻赫然發現喜貴批發部的陳喜貴也夾雜在其中,另外還有一男一女,金澤滔都不熟悉。
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相貌氣質卻極是庸俗,男的站姿筆挺,舉止從容,不要說在這幾人中,即便在整個環境中,都顯得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金澤滔深深地看了這幾人一眼,正準備折身返回院門,卻見何悅愣愣地看著遠處,面色蒼白,若仔細觀察,還可見她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金澤滔憐惜地牽起她的手,輕聲問:“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何悅喃喃說:“他來了……”
金澤滔皺著眉頭,沒有接話,卻順著她的視線,看見陳喜貴幾人走了過來,金澤滔和何悅曾經以客戶的名義私訪過喜貴批發部。
既為私訪,自然也稍作喬裝,再加上事過境遷,陳喜貴也不一定能認得出兩人。
退一步說,就是認出來了,那也犯不著讓何悅如此驚慌。
陳喜貴離他們幾米遠,站住了,倒是那女的卻大聲招呼著:“真是小悅姐你啊,難道你就是楊先生所說的荷塘月色?對呀,荷塘月色,不就是荷月嗎?”說到后面,那庸俗女也為自己的急智得意洋洋。
金澤滔臉色陰沉得都能刮出一層霜來,何悅又羞又惱,唯有楊先生卻仍是專注地凝視著何悅,怡然而笑。
何悅低聲說:“她是葉專員家的幺女,和你們單位的葉寶玲是一家人。那個楊先生就是英國的臺灣人。”
何悅說到最后,頭垂得低低的,就象犯了大錯的小學生,原來楊先生就是那個臺灣佬,長得挺文化的,難怪涉世不深的何悅也曾被他吸引。
金澤滔認真地注視著她,說:“這不過是個誤會,你應該明白,那無關愛情,只關青春,你的愛在我這里,你沒有對不起我,更沒有對不起他,所以,你不必感覺內疚,無論對我,還是對他,你仍然是你,何悅,而不是他媽的狗屁荷塘月色,大冬天的哪來的荷塘!”
何悅的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拉著金澤滔的手抓得更緊。
楊先生微笑著走了過來,正想說話,金澤滔卻朝著正苦思冥想著的陳喜貴大聲招呼:“這不是陳總嗎?”
陳總拍著腦袋,就是感覺眼前的年輕財稅局長眼熟,卻是怎樣也想不起在哪個場合見過這個局長。
他其實是走入思維誤區,腦子里想的都是和財稅局長有關的社交場合,人為地排除了生意場上的一些交往。
金澤滔拉著何悅往陳喜貴迎上,卻對正微笑迎來的楊先生視而不見。
陳喜貴是個從不為難自己的人,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再浪費腦細胞。
金澤滔和陳喜貴親切握手,問長問短,金澤滔又順便介紹了未婚妻何悅,說得很大聲,明顯是說給臺灣佬聽的。
陳喜貴又搔搔頭,如果是金局長一人,他還可能只覺得面善,但這倆人站一塊,他可以斷定,一定見過面。
金澤滔笑著說:“陳總可能對我還不熟悉,我一本家兄弟,可是和你做過一筆大生意的,西州環球公司還有印象嗎?”
陳喜貴一拍大腿,大叫一聲:“難怪金局長看來這么眼熟,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