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滔神色平靜地送別了劉志宏書記,回到辦公室時,心里卻吁了一口氣。
還真是混老了官場的老人精,金澤滔還以為自己在工地事件處理上非常低調,還是讓劉志宏瞧出了端倪。
金澤滔將道口流氓團伙搶劫滋事事件推到市委市政府處理,正是準備低調蟄伏一段時間,有困難找領導。還是要積極爭取領導支持。
不能什么事都自己來扛,不能什么事都要高調行事,有時候藏藏拙,露露短,既保護了自己,也能騰出更多時間和精力做些份內的工作。
受胡飛燕對話啟發,政治上越來越成熟的金澤滔也學會象個官場老油子一樣,只做該做的事。
送走劉書記后,盧海飛跟著金澤滔回到辦公室,看向金市長的眼睛閃閃發亮,心里面佩服得五體投地,早幾天,不論是他還是厲志剛,都對金澤滔在處理流氓團伙在道口工地滋事搶劫事件中,表現出來的低調和退讓心存懷疑,甚至迷惑不解。
但此刻,當聽到這些村民跑公安局上訪去了,原來,金市長早就料著這一手,如果當時金市長急吼吼著自己去處理干凈了,這些群眾今天圍的就是市政府,這件事情的后續處理就要牽扯進金市長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盧海飛將此亭前后經過反復思慮和仔細考察,越想越覺得金市長這樣處理真是妙不可言,這簡單地退了一步,卻有太多的策略和講究,不但爭取了主動,而且還調動了多方的力量參與這件事的處理,減少了很多環節之前對金市長的猜疑和不利傳言。
劉志宏從金澤滔辦公室出來后,就直接乘車奔赴市公安局,到了公安大樓后,劉志宏還是給嚇了一大跳盧海飛所說的上百群眾現在看上去,足有皿五百人有余。還有許多看熱鬧的人們,不斷地在呼朋喚友,成群結隊趕過來看熱鬧。
人多了,有個風吹草動,很容易引發群體踐踏事件,還有容易挑起人們的怒火,只要有人登高一呼,眾山響應事情將不可收拾。
公安局大門緊閉,只有在鐵門后面,隱約可見有公安干警集合,如臨大敵。
劉志宏搖了搖頭,連處置群體事件最基本的解釋和勸散工作,都沒有領導人出面擔當,羅立新確實不合適擔任公安領頭羊的職位。
劉志宏的車在大門口還沒停下,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政法委劉書記的車子劉書記來了找劉書記說理去。”
大門沒開,卻是大門邊上的一扇側門了條縫從里面伸出一個腦袋,對著劉志宏招呼:“劉書記,這邊進!”
劉志宏看這人正是公安局的辦公室主任,毒然大怒說:“我到這里是解決事情,不是來避難的要我進去是怎么一回事,混賬!讓羅立新出來,莫名其妙,堂堂政委,躲在鐵門后面就感覺安全了?”
辦公室主任被劉志宏一頓臭罵,訕笑著縮回了頭。劉志宏也不等羅立新出來,跳上車頭,大聲疾呼:“群眾同志們,我就是剛才你們說的市政法委書記劉志宏。有什么事,大家伙可以跟我說說。‘。
剛才那人喊出劉志宏身份的大概是這些上訪群眾中的領頭人,上了年紀,有些見識,說:“劉書記,我是工地沖突被公安局拘留這些村民的村長,今天來公安也不是要鬧事,就是想鬧明白,這些年輕人,平時雖然頑劣些,但絕不會跑工地上搶劫滋事,是不是有什么什么隱情,或是有什么人陷害,我知道這些人去工地,初衷為了為村里爭取些挖土取石的小工程。”
劉志宏冷冷地看了他了一眼:“你就是這些年輕人的村長,或者說,你就是這些滋事年輕人的幕后指使者?”
村長連忙矢口否認道:“怎么會呢,我怎么能指使村里的小伙子們去作這等違法亂紀的事呢?”
劉志宏哼了一聲:“既然知道他們做的是違法亂紀的事,那就不是什么隱情或什么人陷害,真是膽大妄為,聚眾斗毆,打人傷人,哄搶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惡劣,事實俱在,沒有誰冤枉他們去打人搶錢,”
劉志宏在南門政法系統多年,特別在農村及街道居委會的普通百姓群眾中,有著崇高的威望,不然村長也不會認識他。
果然劉志宏說完這些,村長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們村里人都說這是公安局冤枉的,還聽說我們村里的小劉子被一個傻子陷害了,公安都有人開槍。
劉志宏臉都氣青了:“公安局冤枉你們什么?還有作為村長,有沒有頭腦,既然都知鯊是個傻子,傻子能陷害人嗎?愚蠢!是不是你覺得我也是傻子?”
村長囁儒不知道說什么好,站在村長后面有個綠豆眼青年大聲質問:“劉書記,我們村民去工地,是為維護和爭取我們村正當的權益。原來的臨時攤棚也有我們村里的商戶,為什么就不能從我們村里取土取石,為什么工地一些上工程就不能分包給我從頭村里來估,為什么新市場優惠政策享受名單里就沒有我們村,我們要權益,我們要政策,我們要求釋放我們的村民!”
這年輕說話有點鼓動性,說到后面還邊說邊舉手喊著口號,雖然響應者寥寥,但還是有被被拘村民的親屬跟著振臂高呼。
劉志宏目光掃了青年一眼,說:“你們的要求正當不正當我不知道,但你們的手段不正當這是毫無疑問的”。
那青年被劉志宏看了一眼,只覺得他的目光寒冷而陰沉,感覺就象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不敢再發話。
不遠處卻另有一戴帽青年說:“我們村民進工地是跟工程隊談判,是去討公道的,怎么可能攜帶械具,不但被公安局誣為滋事流氓,還被冠以搶劫罪名,各位老少爺們,如果再不反抗,我們關在里面的村民就休想出來。”
劉志宏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這戴帽青年說:“你是誰,也敢當眾挑撥公安和群眾的關系?羅立新,立即抓捕他!”
此時,羅立新等公安局在家班子領導都從大樓里面出來,還有全副武裝的干警在前面攔了一條人墻。
那戴帽青年也不懼,他身邊幾個人卻不住叫囂著:“我們說真話,公安要抓人,還有沒有我們小老百姓的活路?”
一些村民情緒開始激昂,紛紛涌向這戴帽子青年。并有意無意地在他身前也筑了一道人墻和前方不遠處的公安干警對峙。
戴帽子青年聲音很尖銳,很多在外圍的人們都能聽清楚:“我們了解到,不是我們的村民聚眾耍流氓,相反,工地的黑包工頭組織了一批打手,專門欺負附近老百姓,公安局不去打擊真正的流氓,相反卻開槍鎮壓上門說理的手無寸鐵的無辜村民,你們這是包庇黑工頭,陷害善良百姓!”
羅立新政委見前方人潮漸漸地洶涌起來,正準備指揮干警抓捕這個戴帽子青年的行動就滯緩下來,抓捕行動變成了維護秩序。
他本人也介入了前方的干警人墻結隊的指揮,劉志宏見狀一聲嘆息,真是不合格的公安局長啊,這種小場面就已經嚇得沒了主意,不控制住這些別有用心的不法之徒,今天的群體事件很難完美收場。
在羅立新背后,穿便服的柳立海此刻卻小跑著上來,啪地立正敬禮說:“報告劉書記,我是副局長柳立海,我來試試!”
劉志宏點頭說:“柳立海,我知道,跟金市長一塊從東源出來的吧?”
柳立海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劉志宏一揮手:“去吧,跟東源的剽悍民風比起來,南門人是不是太溫柔了?”
柳立海微微一笑:“大多數南門人還是很溫和的。只有小部分壞分子性情比較暴烈,跟東源人的暴烈不一樣,東源人只有尊嚴受到挑戰,生命受到威脅,才會剽悍起來,東源人不會無故受人挑撥,更不會愚蠢到西風壓東風,無理反上理,跟政府對抗!”
劉志宏沒有說話,東源出來的人都是這副德性,東源人的群體事件在全永州都出了名的,為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敢全村男女老少齊上陣,也不管有理沒理。
但柳立海有句話還是讓劉志宏感慨,東源人雖然也有和政府暴力機構對抗的過往歷史,但從來都是東源人偶有死傷,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在東源群體事件中有政府公務人員喪生的事件發生。
這大約就是東源人的傲氣,即使自己流血,也不愿連累鄉民被政府追究責任,這是多少年傳承下來的克制和傲氣!
柳立海又是一個敬禮,然后轉身離開,在轉身的瞬間,他揮了揮手,在外人看來,這是個無意識的手勢。但對人群中游離的李明堂等人來說,這是個行動的手勢。
李明堂此時正隨著人流在嘈雜的人潮中隨波逐流。他身邊跟著幾位治安大隊的干警和協警。
現在李明堂也是治安大隊的一個小隊長,帶著幾個便衣同事正在監視著人群的動態,剛才這青年大聲叫囂的時候,李明堂就和幾個同事慢慢地匯聚到他們人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