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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進入八月,天氣漸漸地炎熱,金澤滔這個黨政一把手,忙得跟這天氣一樣,熱火朝天。
趙東進轉任副縣長的任命文件正式下達,湯軍賢已經進入正式考察階段,西橋黨政班子都陸續到位,機構和人員也正逐漸到位,各項工作也都在忙碌緊張中步入軌道。
金澤滔每天都要例行到解放街和蘭浦河的枕流橋上看看,感受西橋每天的變化。
今天也不例外,坐辦公室里處理完公文,半個小時以后,劉延平就準時來到他辦公室。
邱海山的車子早就等在樓下,他們先繞到西橋酒廠,酒廠一片忙碌,新廠區還在建設,老廠區正在著手搬遷。
西橋酒廠新任廠長秦朗也準時候在門口,金澤滔每天都要聽他關于新廠區建設進度,以及老廠區改造情況匯報。
浜海酒業最后決定將西橋酒廠改造成酒文化主題公園,老廠區新建廠房都要拆除,只保留上了年頭的釀造車間和酒窖。
秦朗廠長一見面就開口說:“金縣長,新廠區項目上馬,酒廠職工要進一步擴招,需要金縣長支持。”
經過幾年企業領導崗位的歷練,秦朗早就脫去昔日的張狂和青澀,即使面對金澤滔,也能侃侃而談,不象早兩年,還畏畏縮縮。
金澤滔點了點頭:“這是好事,這樣,你們可以優先從盧家村村民中先招,新廠房不涉及農民安置,沒有象老酒廠征用耕地的后顧之憂。”
目前酒廠選擇在遠離縣城的河灘地。該地塊屬古老河床。深究起來。曾是蘭浦河的入海口,只是后來河流植被破壞厲害,逐步斷流,就成了沙礫成堆的荒灘。
這塊荒地占地廣闊,但缺乏耕種條件,一直不能有效利用,荒蕪至今。
金澤滔準備將這塊荒灘改造成工業用地,既可廢物利用。又能解決用地緊張的矛盾,當然,最重要的是減少占用耕地引起的農村失地農民的反彈。
金澤滔說的不涉及農民安置就是這個意思,他提議優先從老廠區所在的盧家村招收職工,也是為了安撫盧家村因“土地工”爭議引發的村民不滿情緒,一舉兩得。
秦朗說:“那好,近期我就跟有關部門聯系,新廠區上馬以前,正可以利用老廠房培訓新職工,兩不耽誤。”
金澤滔看著頗有企業家氣度的秦朗。曾幾何時,他還是汽配廠的一個刺頭職工。如今已經擔負起一家中型酒廠。
他感慨地說:“秦朗,你有今天的成績,我很高興,也很欣慰,一定要珍惜,你是家里的頂梁柱,明月和漢關還指著你撐起這個家。”
說到家事,剛才還沉靜有氣度的秦朗不知想到什么,眼圈一紅,說:“我能有現在,我們家能有今天,都是金縣長一路扶持,如果沒有你當初的寬容,我可能早就入獄,如果沒有你的照顧,明月早就嫁人,漢關還是在病床上掙扎。”
金澤滔拍著他的胳膊說:“艱難困苦,玉汝于成,這都是你努力的結果,我不過是將你引到了一條正確的路,行了,都當廠長了,就別感慨了,明月探親回家的時候,讓她過來看看我這個老廠長。”
秦明月跟著盧海飛的陸戰隊妻子齊泳入伍,現在已經提干進軍校,前途光明。
秦朗說:“明月今年應該能回家了,她也經常掛念老廠長。”
金澤滔說:“盡快把招工的事落實好,作為酒廠新廠長,不僅僅只盯著廠內,和周邊村民關系也要處理好。”
盧家村部分村民支持柯南良關于啟動“土地工”錄用調查,一直是金澤滔一塊心病,特別在他可能開罪京城云部長的情況下,不由他不小心從事。
如今,酒廠招工,卻化解了這些村民的矛盾,讓他心情輕快許多,這是今天的意外之喜。
出了酒廠,蘭浦河和解放街,金澤滔就坐車里走馬看花,蘭浦河中心河道正分段筑壩攔截,目前還在清淤階段。
蘭浦河改造項目由縣政府新成立的古鎮開發保護投資公司,和華似玉的唐人集團聯合負責,目前,唐人集團已經正式接手。
一圈轉下來,回到辦公室,已經接近下班,金澤滔照例先翻閱黨報,他隨手展開手中的《農民日報》,頭版位置赫然有一條新聞《海西省農村土地換身份,問題多多,黑幕重重》,上面還加了一條編者按。
金澤滔逐字逐句通讀,報道比較客觀,僅就海西某企業征用農村耕地,在錄用環節存在嚴重行為進行報道,既不夸大,也無渲染,更沒有要上綱上線的意思。
金澤滔現在是草木皆兵,看到“土地工”三字就有點心驚肉跳。
鐵司令離開西橋也有月余,關于云歌飛利用其父影響力大肆斂財的事情沒了下文,但金澤滔并不認為這事情就這么結了,平靜后面,可能正醞釀著暴風驟雨。
第二天,金澤滔忽然接到省政府辦公廳的電話,說國務院研究室農村政策研究司有專家來西橋調研,希其做好接待工作。
所謂的調研組專家就兩個人,一老一小,老人是個老太太,很嚴肅古板的老太太,自我介紹說她姓顏,再沒有多余的話。
年輕人補充說:“顏教授是我們司里老資格的農村問題專家,威望很高,很受大家愛戴。”
金澤滔連忙稱呼顏教授,她從下車開始,直到進了縣委會議室,都沒看她露過笑臉,年輕人則相反,一路上笑嘻嘻就沒斷過笑臉,自我介紹說:“我姓古,大家都叫我小古。”
金澤滔客氣說:“古專家雖然年輕,但能跟隨顏教授左右,一定不是泛泛之輩。”
年輕人好歹也是研究室的專家,金澤滔如果真的從善如流,稱呼他小古,那就是壞了腦子,貽笑大方了。
實在不好稱呼,就籠統地稱他為古專家,小古笑笑沒有反對。
一路上,顏老太太抿著嘴,仿佛誰都欠她錢似的,小古卻十分健談。
到了會議室,他們的來意已經清楚,這一次主要是進行第二輪土地責任承包實施前的政策調研。
座談時,顏教授說了兩句開場白,主要是小古在說話,
今年是全國各地第一輪農村土地承包15年期限到期年份,越海是1981年開始實行第一輪家庭聯產責任承包,到明年就要重新確定,中央已經明確第二輪承包時間延長至30年。
其實國務院對第二輪土地承包政策,早兩年就著手廣泛征求意見,這一次研究室下來調研,主要征求意見。
在選擇好調研村時,小古隨意選了幾個鄉鎮,并沒有具體到村,他說:“具體到哪個村蹲點調研,為了確保能聽到真實聲音,還是隨機抽取,金縣長不見外吧?”
金澤滔擺了擺手:“我們全力配合兩位專家工作,你們說怎么做就怎么做,怎么會見外呢。”
小古笑瞇瞇地站了起來,說:“非常感謝,我和顏教授這次調研,大約持續三天時間,這三天里,我希望不受和調研無關的任何干擾,縣里派個熟悉環境的干部給我們帶個路就行,兩條紀律,事先不招呼,事后不反饋,請金縣長支持!”
金澤滔指了指參與座談的趙東進說:“趙副縣長很熟悉西橋農村,他又分管著農業,讓他給你帶個路最合適不過,我們會遵守兩位領導的工作紀律,有事你招呼,一般事情,趙縣長能解決。”
座談會開到這里,算是結束了,金澤滔準備設宴接風,被小古笑瞇瞇地婉拒,金澤滔主隨客便,和他們握手告別。
送走兩位專家,金澤滔不敢怠慢,連忙打電話詢問祝海峰省長,祝省長也有些迷惑,說:“應該是例行調研,國務院研究室在越海有五個調研小組,主要就是征求意見,收集情況。”
到了第二天下午,趙東進一臉幽怨地跑過來訴苦:“都以為小古好說話,比那老太太都還古板,昨天拒絕金縣長接風,我還以為他們擔心影響不好,就單獨請他們吃頓便飯,他們仍然以下基層有紀律為由,拒絕安排。”
金澤滔好奇問:“他們是怎樣解決吃飯的。”
趙東進古怪地說:“直接在農戶吃飯,吃完后還付了飯錢。”
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什么時候京城干部的作風純樸到返樸歸真,又回到解放戰爭年代。
金澤滔愣了一下:“今天安排到哪個村調研?”
趙東進說:“西橋鎮的郎家村,中午就在郎家老村長的家里吃飯。”
金澤滔嘀咕道:“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郎家村跟三路灣村世代結怨,因為扒屋致小糖兒致死事件,兩村更成血仇,金澤滔調解過兩村矛盾。
但在處理過程中,郎家村對金澤滔的態度是有怨言的,郎家村老村長更是被判處死刑的小榔頭郎世文的父親。
金澤滔搖了搖頭,真是來者不善啊。
最后一天,兩位專家赫然直接赴盧家村調研,聽趙東進說,那一晚,還是在農戶家里過夜,與勞動人民同吃同住?
金澤滔有點頭暈,若干年前,或者若干年后,這種風氣或許并不奇怪,但現在,就顯得獨立特行,特別的另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