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自打出了呂梁山區,云峰再也沒有徒手殺過人了,近兩年來凡是斃命于他手上的,不是死于槍下,就是箭身亡,令他總覺得有所欠缺。然而,今天卻再次聽到了這種久違的筋斷骨折聲,不由得心情一陣舒爽。
可是,他依然有種意猶未的感覺,沒辦法,對手太弱了!那八個人都是普通小兵,別說還擊,連躲避擋格的機會都沒有,一個照面就全都一命嗚呼,使他心里有點小小的遺憾。]
如今云峰雖然身為一方統軍將領,可骨子里,依然是一名武癡,他期盼不斷的與強敵交戰,并且把他們一一斃于拳下,以享受到經歷了千辛萬苦之后,用拳頭打斷對方筋骨,或是打碎對方內臟的那一瞬間,所給他帶來的快感與刺激!
說白了,他就是覺得今天打的不過癮,這八個人不夠格,能死他云峰的拳頭下,是他們三生有幸,是祖上積福,是燒了八輩子高香才燒出來的結果。
‘高手難尋啊!’云峰暗嘆一聲,掃了一眼那幾具他看來是非常非常榮幸的尸體之后,就拎著頭顱走了出去,頭顱的脖子上還連著一大塊不規則的皮肉,伴隨著步伐有節奏的向下滴落著鮮血。
很快的,再次來到了姚戈仲營帳,伸手制止了親衛們進去通報,徑直走了進去。
姚戈仲正看著幾案上的一卷書冊,眼角的余光瞥到云峰進來,不經意的問道:“云將軍這么快就用過膳了?莫非飯食不合口味?”
云峰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下忽然想起空手前來拜訪未免過于失禮了些,于是特意為扶風公置辦了件禮物,這不?連飯也顧不上吃,就給您送了過來,扶風公請看,是否合乎心意?”說完,把藏于身后的頭顱向前一擲,咕咚一聲落地上,翻滾到了姚戈仲的面前,恰好仰面朝上。
這張臉對于姚戈仲來說,可謂無比熟悉,前兩天還無比囂張,說話狂傲,頤指氣使,咄咄逼人!就像指責自家孫子一般斥罵著他,幾次三番,他都想喝令親衛把這人拖出去砍了,可是他不敢,只能強行把怒火死死忍住。
沒別的,這張臉所代表的勢力,是他遠遠惹不起的存。他姚戈仲不能光憑著自已的喜惡來行事,要知道,他手下還有八萬族人,稍有差池,就會給整個部族帶來滅頂之災。
但是,當他看到這張血肉獰猙的臉孔的一瞬間,心里卻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絲快感,緊接著,又想起了此人被殺將會帶來的嚴重后果,面色亦為之劇變!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他又能如何?一瞬間他就明白過來,已被云峰逼上了絕境,只余下與趙國交戰這一條路可走。‘哼,不能白白便宜了這小子!’心念電轉間,姚戈仲砰的一掌重重拍幾案上,又驚又怒的斥道:“云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老夫寨劫殺趙國來使,可是不將老夫放眼里?你可知道,此舉將會給老夫整個部族帶來多大的災禍?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釋此事,否則,你今天休想走出寨門半步!”
對于姚戈仲的怒火,云峰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面帶不忿的說道:“下與令郎結為至交,與令媛亦情定三生,于情于理,也不忍見扶風公為降趙之事躊躇兩難,所以就斗膽替您做主,可誰又能料到,您不感激也就算了,反倒惹來了責罵,唉,也罷,好心被當作了驢肝肺,這好人啊,還真是做不得。”一邊說著,還一邊連連搖頭。
“你!”姚戈仲指著云峰,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什么叫無賴?他今天見識到了!明明逼迫他與趙國決裂,還一臉為他著想的模樣,他算明白了,想從這人手指縫里漏點好處比登天還難!半晌,頹然嘆了口氣,無力的說道:“云將軍啊云將軍,你可把老夫害慘了啊!”
云峰卻答非所問道:“想來扶風公已停留暗勁巔峰十余年了罷,下恰有些修煉至化勁心得,若扶風公不棄,下愿與抽個空子交流一二,如何?”
這可是姚戈仲的夢想,突到到化勁能多活五十年!對于他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有吸引力了,自然是不停的點頭,連客氣話都顧不上說。好半天,才勉強平復下了激動的心情,問道:“想必趙國使者也曾去你涼州說降于張寔,你能尋來老夫這里,說明張寔已拒絕降于劉曜,說,你方準備如何行事?”
云峰向西北方向拱了拱手,昂然道:“自然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傾全州之力以拒之。”
姚戈仲喃喃低語,突然眼神一亮,贊道:“好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寥寥數語卻道了寧死不屈之決心,好,老夫就陪你涼州與劉曜會上一會又有何妨?”接著話音一轉:“云將軍,你涼州出兵多少?趙國又有多少來犯之兵?”
云峰微笑道:“我涼州共出騎軍兩萬七千騎,步卒兩萬一千人,合計總兵力四萬八千!趙軍以游子遠為統帥,輕騎三萬、具裝重騎三千、蒲洪騎兵兩萬、步軍七萬,總共十二萬三千兵力,另有隨軍奴仆雜役七萬左右。”
趙軍的戰斗力如何,姚戈仲可是清楚的很,人家裝備精良,經驗豐富。自從劉淵時代起,征戰就從未停止過,能存活下來的,說成身經戰也不為過,現今這種平原緩丘的地形上,什么惑敵誘敵的招數全不管用,唯有硬拼一途。聽到云峰說對方出兵如此之多,不由得面色再變,久久不語。
云峰心知姚戈仲已心生懼意,搖了搖頭,安慰道:“扶風公勿憂,只要你我雙方精誠合作,此戰必將大破游子遠!”
“哦?”姚戈仲狐疑道:“為何云將軍會信心十足?須知敵我之間實力懸殊,平原作戰毫無機巧可言。”
云峰神秘的笑了笑:“蒲洪或可為游子遠致敗之因。”見姚戈仲依然愁眉不解,云峰解釋了起來:“蒲洪雖投靠劉曜,卻未必真心依附,如若此戰你我雙方戰敗,自是一切休提。可若是游子遠戰敗,那對于蒲洪來說,將是一個脫趙自立的千載難逢之機。故下料定蒲洪雖不至于臨戰倒戈,也必會出工不出力,甚至于關鍵之時率部揚長而去,亦極有可能!”
“哈哈哈哈!”姚戈仲突然捋須一陣狂笑,欣慰道:“云將軍所言令老夫茅塞頓開,信心大增。老夫便舉傾族之力與游子遠斗上他娘的一斗!”
云峰暗感滿意,隨即正色道:“扶風公,下還有一言,為防萬一,還請將部族暫時遷往涼州境內,待戰后再回返南安,不知意下如何?”
“這個?”姚戈仲為難起來,要知道,這可是非常冒險的舉動,萬一張寔起了歹心,搞不好能一口把他羌族這幾萬人給生生吞了。
云峰自是明白他的疑慮,面容一肅,抱拳道:“扶風公,此戰你我雙方均須全力以赴,若你族人留于南安,無兵力保護之下,游子遠只須數千輕騎即可屠之。扶風公所慮無非于我涼州境內的安全問題,請放心,我云峰雖不敢自詡為正人君子,卻非是食言之輩,況且沖著靜兒與益生兩人,也不會作出如此下作之事。另外,若我涼州有任何人敢對你部族不利,無論是誰,下必殺之!”
姚戈仲沒有立刻應下,臉色劇烈變幻著,他知道云峰所說的確是實情,把族人丟南安十分危險,不禁細細打量起了了云峰,從他眼看到一片真誠,又聯想起了姚益生對他的評價,猛一咬牙,當即做下決定,大聲道:“好,老夫就信你一回!”
云峰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既已定下大略,還請扶風公準許下前去探望靜兒。”
“呃?”姚戈仲一怔,一瞬間,臉上就布滿了羞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