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懇求的是庚文君,她小臉漲的通紅,眼巴巴的看著云峰,出于義憤,小拳頭也緊緊的攢著,很明顯,顧淳的盛氣凌人觸怒了她!而張靈蕓與郗璇亦是面罩寒霜。
庚文君、郗璇、王羲之、謝尚這四人均出自于南渡士族,張靈蕓雖是西北士族出身,但華仙門卻在建康安了下家,算是一個小團體,對袁耽受到吳族士族的侮辱自是心懷怨憤,可前四人也是囊中羞澀,暫時還屬于無產階級的一份子,沒法向袁耽伸出援手。溫嶠、庚亮等人由于年齡身份上的原因,也不方便出面。
心念一閃,云峰明白過來,的確沒人比他更加合適了,心里在暗暗驚訝于庚文君并不呆傻的同時,轉頭向謝尚問道:“這個袁彥道你可識得?可能請他過來?”
謝尚臉上驚喜一現,連忙站身起來大聲喚道:“袁彥道,將軍請你過來一趟!”
有如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袁耽立刻離席而出,一路小跑來到云峰面前,也不施禮,一臉期待的問道:“將軍何事喚我?”
云峰微微笑道:“袁彥道,你既然支持本將,本將也不能坐視你受窘,這樣吧,本將借你千斤黃金去賭!”
瞬間,袁耽臉上現出了不敢置信之色,隨后轉為狂喜,一步上前抓住云峰手掌,激動道:“好,好!將軍既信的過,那我袁彥道就卻之不恭了,贏來的全歸將軍所有,若是輸了,這條命賣給將軍便是!”
云峰算是有數了。這個人是真正的賭徒,已經達到了賭博的最高境界,不為錢財,不計得失,不較生死。只圖個心里舒爽,他已經尋到了自已的道,賭道!
云峰搖搖頭道:“贏了你我各占一半,輸了全算本將!”接著,也不待袁耽客氣。向后吩咐道:“去兩個人回府取來千金,交給這位袁兄弟。”
“遵命!”兩名親衛領命而去。
眾人無不為云峰的大手筆而動容!以晉朝勉強稱得上盛世的晉武帝時期為準,一斤黃金相當于十萬足值五銖錢,千斤黃金就是一億錢,江東通行鐵錢,五銖錢與鐵錢的黑市價為一比十至一比十五,千斤黃金抵得上十億至十五億鐵錢!而如今。金、銀、銅等硬通貨被士族豪強們屯聚于手,市面更是稀缺,價值還要高漲!
原本只是千萬錢的賭注給活生生抬高了百倍以上,也難怪袁耽會把命賣給云峰了,輸了的確賠不起。他無產無業,只是個破落士族。而這千斤黃金也是云峰目前手頭上的所有金子。
激動過后,袁耽回過神來,向云峰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然后昂首挺胸大聲笑道:“顧淳,你休要張狂。可敢與我袁彥道以千金為注?哈哈哈哈”現在輪到他發出了囂張的狂笑。
顧淳也不敢做主,向他父親顧和請示起來,約摸過了片刻。兩名侍從轉身而去,看來是應了下來。雖說賭注驚人,可這關乎吳郡顧氏的面子問題,不敢賭,整個家族都別想抬起頭來做人!
顧淳重新站起,毫不示弱道:“哼!賭就賭。我吳郡顧氏還怕了你不成?”
這一場豪賭,令眾人無不精神大振。都對即將展開的辯戰充滿著期待,就連司馬睿也微微睜開了渾濁的眼睛!錢的吸引力的確挺大的,錢能通神的說法始自于晉!
云峰表情平靜,似乎這千金不放在眼里一般,站起身向前方拱了拱手:“竺道人,該你我上場了,請!”
竺道潛合什為掌,微微頷首,離席而出。
云峰轉頭笑道:“小蘭,可愿幫本將一個忙?隨本將上前把辯論內容記錄下來。”
“啊!”小蘭驚呼一聲,顯然沒料到云峰會交給她這么重要的一個任務,當著皇帝太子及滿城權貴的面坐在這個男人身邊,要說不興奮歡喜是不可能的,然而,她更多的還是緊張,當了十來年婢女,面對大人物難免會產生壓迫感。
小蘭的雙手有些發抖,遲疑道:“將軍,小婢怕不能勝任,有負所托......”
諸葛菲打斷話語,鼓勵道:“小蘭,不過是記錄而已,場外的那些人你理他作甚?他們和你又有什么關系?”
小慧也接過來羨慕道:“是啊,小蘭你要不敢去,那就換成姊姊好了,咯咯”
小蘭一咬銀牙,勇敢的看向了云峰:“請將軍放心吧,小婢絕不會漏記一字!”
云峰擺擺手道:“好了,別搞那么嚴重,你又不是不會寫字,快收拾下隨本將上去罷。”
“嗯!”小蘭重重一點頭,取了筆墨紙硯跟在云峰身后來到了地席就坐。
眾人都覺得云峰過于自大狂傲,竟然敢帶個婢女上前記錄,就不怕輸了找不自在?漸漸地,廣場上的喧雜聲越來越小直至歸于平寂,都在等著好戲開鑼!
云峰伸手道:“竺道人,不如你我也來做上一場,為陛下、太子殿下、宗室諸王,以及各位公卿士族助助興,如何?”
竺道潛淡淡道:“將軍欲如何個做法?”
云峰微微笑道:“以瓦官寺為注,包括廟產蔭客佃戶,竺道人可敢應下?”當時佛門戒律不全,還沒有戒賭這一說法。
一瞬間,全場鴉雀無聲!緊接著就像飛來了無數只蒼蠅蚊子,亂哄哄喧鬧起來!這個人是瘋了還是狂妄?剛才那千金賭注已經夠吸引眼球了,可如今看來,與小兒過家家沒有兩樣!不禁皆是面現激動之色,仿佛參賭的是他們自已!
要知道,把瓦官寺的財產稱之為天文數字毫不過份,光是位于城外的良田就有數千頃!蔭客佃戶萬人以上!寺院占地面積也有數十頃,建筑豪華氣派,精美奢侈,供養道人上千人,而是還是處在建康繁華的長干里一帶!就這還沒把寺內海量的香油錢計算在內!更重要的是,瓦官寺是建康佛門的象征,一旦輸了出去,佛門的臉面相當于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很長一段時間內休想再挺起胸膛傳道弘法!
不過,倒沒人認為云峰賭不起,云峰和他們沒有可比性。在一干公卿士族眼里,云峰身為一名外臣,秦涼二州所有的產業全是他的,而且這個人曾經攻滅過李雄。不管怎么說,成國國庫與李雄內庫落于他手已不容置疑,更何況成都還有那么多當地貴族官僚,他們不相信這個人會大發善心,不縱兵劫掠才怪!
廣場上近萬道目光、廣場外近十萬道目光全都投注向了竺道潛,換了一般人早就渾身發抖,冷汗直披了。可是竺道潛畢竟不是尋常人,他雙目低垂,不動聲色道:“將軍豪氣令貧道欽佩,然而,瓦官寺乃主上所賜,貧道不敢倚之與將軍為注,還請見諒!”
頓時,噓聲四起!
除了宗室與竺道潛身后這一席,包括百姓們在內均是現出了失望之色,建康賭博成風,以瓦官寺龐大的資產為注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驚天豪賭,一方不敢應戰豈不令人遺憾?
在他們看來,竺道潛不敢應戰是沒底氣的表現,怕輸!有個別人甚至都對鬼神之說生出了懷疑,要不然竺道潛為什么不敢賭呢?
荀灌娘欣賞的笑了笑,向張靈蕓不解道:“靈蕓,斷山可真是好手段,竺道潛如果一味推辭,必會聲望大失,除非他能取勝。只是,斷山憑什么敢下如此重注?莫非他沒想過輸給竺道潛的后果?至少三兩年內他休想再回復元氣!”
張靈蕓自信道:“師尊,弟子雖不知云郎何來信心,但也明白云郎非是莽撞之輩,他既敢這么做,當是有所依憑,師尊看下去好了。”
荀灌娘默默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留坐于云峰這一席的袁耽臉上也現出了癡呆表情,不停的重復著一句話:“枉我袁彥道自詡為建康賭神,可如今看來,光這手筆氣度就沒法比,與將軍相差甚遠啊!”
謝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關心道:“袁彥道,你傻了吧?”
而在中立區,葛洪轉頭捋須笑道:“老道,你這便宜徒孫的確夠狠夠辣,瓦官寺相當于竺道潛的家,以別人家作賭,也虧他想的出來,與你當年行事手段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呵呵”
吳普真人瞪了他一眼,不悅道:“身外俗物有什么好計較的?這小子磨蹭什么?就會耽擱時間!”
其他人的反應不一而足,云峰暗感滿意,反駁道:“竺道人此言差矣,本將不敢茍同,以道人所言推論,主上賞賜之物是否不可花用?主上賞賜金銀錢財莫非得藏于家中?瓦官寺雖為主上賞賜,可如今已為道人所有,乃是竺道人私產!”
接著,云峰站起身,向司馬睿方向躬身道:“臣請問陛下、太子殿下,瓦官寺是否已賜予竺道人所有?竺道人能否處置?請陛下、太子殿下賜告!”
司馬紹頗為頭痛,從內心深處來說,他不愿意以瓦官寺為注,這關乎皇家威嚴,況且竺道潛也不一定穩勝。然而,如果不同意的話,皇家的臉面也沒了,賞賜出去的物品不許人動用,這還叫賞賜嗎?天下沒有這個道理!
司馬紹轉頭向司馬睿請示,司馬睿渾黃的眼中現出了一絲無奈,可還是吃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