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位于紫衫騎的背后,以他的視角來看,大片煙塵中的紫衫騎威風凜凜,張弓搭箭的姿勢更是既優美又嫻熟,石虎顯然信心大增,狂笑道:“果不愧本將親手操練,待捉來秦王女人,也分潤給你們幾個,大伙兒都樂一樂!”
眾將聞言皆喜,其中一人現出阿諛之色,哈腰道:“父親的紫衫騎比之男兒亦不多讓,捉那些秦王的女人還不是手到擒來?子息可是記得呢,去年冬天于虎牢操演,子息所部可是完敗給了她們,將士們雖是不服,卻不得不由衷贊嘆,女人都能被將軍訓練成如此勇猛,天下間,我大趙鐵騎還有誰人能敵?贊嘆之余,將士們又愧疚不已,身為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真刀實槍輸給了一群女子,因此無不苦練武技,立誓下回一定要戰勝紫衫騎!為大王、為父親您效犬馬之勞!”
慕容皝的胸腹猛的翻騰起來,差點就嘔吐當場!這些漢人真他娘的惡心,首鼠兩端不說,于晉趙間反覆無常,就連拍馬屁都是一等一的水準,而且這個人今年虛齡二十四,比自已小三歲,比石虎小五歲,真佩服他這聲父親怎能叫的這么順溜!
再一回想上次的操演,慕容皝覺得很不對勁,雖說打的激烈,騎兵對沖、步兵軍陣,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瞧不出有半點相讓,可是紫衫騎是什么貨色?那只是石虎的玩物,而投降來的漢人塢堡武裝再是不堪,也不可能敗在這一群女人手中,只能說,太會裝了,這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
不過,石虎挺吃這一套的,這一番阿諛之辭令他心情更好,拍著那人肩膀哈哈大笑:“石瞻,知恥而后勇,尚不為遲!你多努力,一待破了長安,為父再安排一場,給你個雪恥的機會!”
石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多謝父親!”
石虎略一點頭,繼續把目光向前投去。
就這一小塊兒功夫,紫衫騎已奔至近半路程,可是,黑甲女騎卻沒有任何動靜,依然列著隊形面對紫衫騎。
城頭守軍均是暗捏了一把冷汗,盡管交戰與他們毫無關系,可下面的是女人啊!誰也不愿見到這么多嬌滴滴的大小美女平白送了命。
羊獻容也挺急的,忍不住問道:“陛下,秦軍是怎么回事?怎么愣著不動?”
劉曜尋思片刻,搖搖頭道:“朕也不明白,先瞧著便是。”
正說話間,黑甲騎有了動靜,蘇綺貞喚道:“姊妹們,上!”一道黑墻立刻迎向紫浪!
觀戰眾人的眼神不由得一凝!
兩軍即將進入箭矢射程,蘇綺貞猛一招手,頓時,女羅剎紛紛解下背上大麾,再一個蹬里藏身,一手勒韁,一手在馬頭前揮舞起大麾,當空射來的箭矢幾乎都被裹了進來!
劉曜、羊獻軍及城頭守軍均是大感愕然,背上的披風竟然還能這么用,當真是開了眼界!而且披風極其柔軟,這些女人卻能揮舞擋箭,手上得有多大的力氣才行?如果是城中的禁軍,相信大多都能辦到,她們卻是女子啊!
更不敢置信的是,并非所有箭矢都被格開,有些馬匹很不幸的中了箭,然而,馬上的女騎士們趁著馬匹將倒未倒之機,猛的反腳一蹬,急速竄向就近的馬匹,凌空一躍,就穩穩坐上了馬背!
蘇綺貞根本無暇理會觀眾們的震駭,暗自計算著距離,眼見僅余十來丈時,猛的清叱一聲;“姊妹們,上馬,操家伙!”
女羅剎們瞬間一拽馬韁,跨上馬背,又探手取來棒球棒,趁著兩馬相交,先是一記猛擊,打在對方的胳膊或肩背處,把她們手中的兵刃打飛,哎喲哎喲的嬌呼聲還未止歇,緊接著,又是一擊!紫衫騎的小腹陸續中棒!
蘇綺貞的目標是鄭櫻桃,兩棒之后,反手一提鄭櫻桃后領,穩穩拽上了自已的馬匹,鄭櫻桃被這兩棒打的連黃膽水都要吐了出來,以她為首的紫衫騎平日與男人對抗時,那些男人都有意無意的讓著她們,又何曾吃過這種苦頭?她們的功夫全是花架子,僅為了取悅石虎。
鄭櫻桃小腹與肩背處一陣陣的劇痛傳來,失去了所有氣力,只得乖乖做了蘇綺貞的俘虜。
蘇綺貞快速掃視一眼,見其他的女羅剎都已得手,連忙喚道:“姊妹們,快走!”
女羅剎紛紛掉轉馬頭,把馬速催到最大,一溜煙向著自已的營寨奔返。
這一切,發生于電光火石間,城頭守軍們均是揉了揉眼睛,這是做夢還是真的?再定睛一看,與先前一樣,馬還在,人沒了!只有一片煙塵向著西南方快速彌漫。
“櫻桃!”石虎忍不住爆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嚎!鄭櫻桃跟了石虎有好幾年,全天下都知道鄭櫻桃是他的女人,如今被人當面生生擄走,這讓那張老臉往哪擱啊!
“快隨本將把櫻桃搶回來!”石虎怒喝一聲,立刻翻身上馬,慕容皝雖有心勸說,可是在石虎暴怒的時候,誰都不敢開聲,只得招喚起了本部鮮卑士卒。
羯軍集結的速度極快,在女羅剎們還未回返到營寨時,大隊人馬便已沖出了營門,用時雖短卻不混亂。除了位于建章宮東段的營寨未有動靜,其余各營均有部分騎兵馳出,護住石虎本寨,以防止劉曜出城趁火打劫。
云峰立了兩座大營,一座位于建章宮廢墟,另一座緊挨建章宮,位于以北的平地,也是他的本寨。
石虎本寨馳出了四萬騎,沖向了云峰本寨。
城頭守軍均是面現激動之色,城下兩軍的第一次大規模作戰,就由于鄭櫻桃被擄而突然爆發了。
司空呼廷晏探頭提議:“陛下,我軍應抓住機會包抄石虎后路,先擊潰石虎,再圖秦國!”
劉曜有了一瞬間的意動,隨后擺擺手道:“不妥,如今長安以東已空無一人,而長安已西盡入秦國之手,縱使擊潰石虎又有何用?難道僅憑長安城內的數十萬人便能抵擋的了秦國?哼!很可能咱們連城門都出不了,生生被困死在城里!此時不是出擊之機,至少也要等雙方元氣大傷,再一舉擊之!不過,我軍也不能站著看,得隨時做好準備!”緊接著就轉頭喝道:“傳令,命禁軍與中軍,于雍門、直城門、章城門、橫門、廚城門,每門各布一萬騎,聽朕號命!”
“遵命!”侍衛匆匆而去。
而城頭下方,女羅剎們剛一奔入營寨,營門立刻緊閉,盯著正對面密密麻麻沖來的羯軍,云峰一揮手:“放!”
巨箭、石彈仿如不要錢般的灑了出去,羯軍陣中一陣陣慘呼與馬匹嘶鳴此起彼伏,卻不能阻擋住沖鋒的勢頭。
云峰看的非常真切,地面的馬尸并不能構成太大的障礙,絕大多數的羯軍騎士均能縱馬凌空躍過,這令他暗暗驚駭不已!要知道,馬術表演的馬匹躍障礙物很容易,可是于千軍萬馬的沖殺中,沒任何時間來校對準備調整狀態,只能憑著直覺以及日積月累的訓練來把握住一瞬間的機會!
‘難怪羯趙能于短短數年便擴張至此,果然當得精騎二字!’強壓下震驚,云峰再次喝道:“弩手放,弓手準備!”
弩手剛剛射出手中的弩箭,就看到沖在最前陣的羯軍騎士探手取來短矛,迎著飛蝗般的弩箭,朝前奮力一擲,漫天黑影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急速接近!
‘你他娘的!這不是自已常用的套路嗎?’說起來,也是云峰大意了,羯軍的短矛不比秦軍背在背后,而是掛在馬匹側部,稍不留神就會有所忽略。
半空中,兩片黑云急速融和,又急速分開,羯軍前隊當即一陣人仰馬翻,幸存者的臉上卻不見絲毫懼色,一邊投矛,一邊前沖,后隊則潮水般涌來,跟著投擲,從他們那凌厲的眼神來看,已是完全的置生死于度外!
云峰這才意識到了石虎那彪悍戰績非是得來無因,面色驟變,連忙喚道:“隱蔽,趴下!”
除了布于寨墻后方的弩手仍在射擊,布在墻盾之前的弓弩手迅速匍匐,卻仍有不少反應略慢一籌的被短矛穿胸而過,成片的慘呼聲于營中響起,云峰明白,面對著羯軍的閃電戰,以弓弩扼制羯騎沖擊的計劃宣告破產!
云峰再次大喝:“弓弩手全體撒回,撒回墻盾后方布防,投石機換火油彈!”
云峰原先并不打算祭出火油彈,整個建章宮廢墟,秦羯兩軍依靠宮舍瓦礫、河渠湖泊構筑了縱深防御,如果以常規人力來攻取,激戰之下的傷亡之大令人難以承受,或許石虎不放在心上,可是秦軍萬萬承受不起。
云峰能動用的兵力,只有手頭的十萬中軍加六千親衛,以及沿途招降而來四萬多降卒。
目前來說,降卒是個不穩定因素,先不提他們有多大的戰斗力,云峰最擔心的還在于派降卒與羯軍交戰,很可能會被誤解驅為先登,萬一引發嘩變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而石虎原有二十萬兵力,攻打洛陽及潼關折損了一萬多,與韓勇的初次交鋒又死三千,還余十八萬,雙方兵力雖有差距,倒也不大。問題是,年輕的秦國已是傾巢出動,羯趙卻可以繼續輸送兵力,甚至強征百姓入伍,云峰拼不起消耗,只能使用火油彈打擊羯騎。